蒋睿恩对着自己的日程表和林君灏的日程表，将给衣服拍照的时间定在了周四晚上，邵满自高奋勇来当助理，蒋睿恩亲自掌镜头。

与当天试衣服时的感觉不一样，穿戴更加整齐，发型做好，戴上面具和首饰的林君灏好看得简直不像一个次元的，他赤着脚踩在镜子上，身边有许多人台模特，模特上挂满了飘带，飘带是蒋睿恩亲手做的，上面还有她自己写的毛笔字，地上放着的纸花也是她亲手折的。

她对自己的作品是真的很认真。

布置好背景，蒋睿恩开始指导林君灏的动作，手放在哪里，脚怎么站，甚至眼神看哪里，眼睛睁开多少，下巴抬起多少，她都需要精准到她想要的程度。

“你可以代入一下，你是一个哑巴，你想说话。”蒋睿恩向林君灏传达自己的设计理念，“但是你看到那些说了话的人都被割掉了舌头，所以你既庆幸自己是个哑巴，又痛恨自己是个哑巴。”

“好高深的理念。”林君灏评价道。

他记得上一次邵满的衣服就有个直白地名字叫《Pearl》，表达女孩都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珍珠，他不禁好奇蒋睿恩的衣服会是什么名字。

蒋睿恩马上就为他解答了：“名字是《今天全没月光》。”

这并不是一句顺口的话，更不是一个词语，而蒋睿恩却将它作为一个名字。

一身雪白的衣服，一身皎洁如月的衣服，蒋睿恩却将它取名为《今天全没月光》。

林君灏立刻明白了她想要表达的理念。

今天全没月光，出自鲁迅先生的《狂人日记》，原文是“今天全没月光，我知道不妙。”文中还有两次描写过月光，一次是“今天晚上，很好的月光。”一次是“天气是好，月色也很亮了。”可蒋睿恩偏偏选了“今天全没月光。”

林君灏深深地望着藏在相机后的蒋睿恩，原来，她是这样理解月光的，难怪她会说灯光太亮挡住了月光，难怪她这样讨厌这里的钢筋水泥以至于想要来一场毁天灭地的地震。

对于她来说，古月照今人，月亮从来都是那一轮月亮，生活也还是吃人的生活，是全没月光的生活。

林君灏多想对蒋睿恩表达自己的心疼，可他知道不能，稍微明显一点的爱就会将她吓跑，他只能慢慢来，此刻他仿佛真的成了一个哑巴，庆幸自己是哑巴，又痛恨自己当哑巴。

蒋睿恩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反而夸赞他，“对，就是这个状态，很好，眼神不用看镜头。”

这套衣服没有配鞋子，林君灏光脚踩在镜面上，摄影棚内开了很大的空调，站到最后脚掌都已经发麻了，但他什么都没说，配合蒋睿恩拍到她满意为止。

一小时，蒋睿恩终于满意了，放下相机对林君灏说，“可以了，学弟你把他鞋子给他穿上先吧，谢谢。”

邵满得令立刻为林君灏提鞋。

摄影棚是公用的，蒋睿恩拍好后外面排队等着用的人就迫不及待都挤了进来，布置幕布的布置幕布，打灯的打灯，原本只有四五个人的摄影棚顿时混乱了起来。

蒋睿恩赶紧把相机往桌上一放就去收布景，她不想浪费，留着说不定以后还能用，还有很多塑料人台，压在装饰布上，也需要搬走给下一批人留位置。

邵满去搬人台了，林君灏穿着衣服行动不便，蒋睿恩只能自己去收纸花和飘带。

拍摄用的飘带撒了一地，为了省时间蒋睿恩只能将它们一股脑地拢起来，直接抱走，可还没等她收拾好，下一批要拍摄的同学就将旁边的鼓风机插上了电。

开关一摁，鼓风机直接开到了最大档位，所有飘带都随风飘了起来，糊了蒋睿恩一脸。

蒋睿恩：“……”

她看了操作鼓风机的同学一眼，那同学也意识到问题，赶紧抱歉并要去关闭鼓风机。

蒋睿恩只能站在原地等他，她腿上还缠绕着一些飘带，脚下踩着一些，根本走不了。

“抱歉学姐，学校这台机年久失修，我有点关不上。”

“直接断电。”没等那同学反应，林君灏就已经走过去把插头拔了，他将插头仍在地上，说，“这不就行了？”

身材高大着白衣戴银面具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还冷冰冰地跟自己说话，任谁都会被吓到，那同学磕磕绊绊地给林君灏道歉，“对……不起。”

林君灏没再多看他一眼，直接走到蒋睿恩身边，蹲下来帮她解饶了一腿的飘带。

他们在摄影棚的正中央，身后是幕布，头顶还有无数打光灯。

四周的人纷纷扰扰在忙碌，只有他们这一小片亮堂的区别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说话。

蒋睿恩很不喜欢站在万众瞩目的地方，林君灏没能将飘带解开，她已经没耐心了，弯下腰来胡乱扯。

“再扯就真的解不开了。”林君灏提醒道。

他带着面具，蒋睿恩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听出他语气带笑，蒋睿恩更着急了，“那就不解了，我直接捆着走。”

“你腿都捆一起了，迈得开脚吗？”林君灏说着，没被面具遮挡的嘴角笑意明显。

“那我跳着走，你让一下。”蒋睿恩回答。

“用不着这么麻烦。”

林君灏说着，将地上散下来的飘带都塞到蒋睿恩怀里让她抱着，然后微微弯下腰，抄起蒋睿恩的膝弯，将她抱了起来。

蒋睿恩惊呼了一声，很小声的，只有林君灏听见了。

林君灏抱着她大步离开了聚光灯的地方，还游刃有余地说了句，“怎么这么轻，吃饭跟小猫似的就算了，人也跟小猫一样重。”

“我一天吃五顿。”

“五顿加起来没我一顿多。”林君灏嘲笑她，“还好意思说。”

路过一面镜子，蒋睿恩不可避免地看到镜子里两人的身影，林君灏也看到了，调笑道：“我看起来像不像中国版月光骑士。”

蒋睿恩没说话，林君灏将她放到椅子上，继续蹲下身帮她解身上的飘带，他两只手都忙碌着，蒋睿恩盯着他看了一会，伸手将他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林君灏的脸完整的出现在眼前。

林君灏愣了一下，蒋睿恩也愣住了。

可能是因为月光骑士的脸变成了实质，可能就是因为实质后才让她肯定，这就是月光骑士。

别人的月光骑士蒙着脸，面具下是谁都可以，可她的不行，她的不要蒙着脸，她的就是林君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