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幸与不幸
妖魔的话是最不能相信的了。
陈晏一直牢记师尊的教诲。看着眼前的向她求饶的男子,她拿着剑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陈晏的剑第一次拿着这么不稳,今天也是她第一次亲自斩魔。
明明是个男子,虽面上沾尘,但也难遮掩他不凡的容颜,如果正经打扮起来,他的相貌恐怕都能让不少女子自行羞愧。
特别是他那一双翠绿清透的眼眸,美得摄人心魄。而她又最喜绿色。
“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我不想死,我太想活了。”男子趴在地上,满手是血的拉着陈晏的衣摆哀求道。
陈晏心想,自己决不能被妖魔蒙骗。她咬了咬牙,朝着男子心脏处,闭着眼睛用力刺了下去。
等没了声响,她才缓缓睁开眼睛。百宝袋里的罗盘没了声音,说明魔已除了。
此罗盘是她祤天宗的法宝,可以勘探魔气的踪迹,百里之内哪怕只有一丝魔气都能被罗盘感知。
她赶到时,只见此人正在化魔之际,浑身被污气包裹,不出意外很快就将化魔。她掏出几张霹雷符朝那人飞去,顿时雷光闪电打在他身上,他欲扑过来,陈晏又拿出法宝霆霓鞭,一个翻身跳跃到他身后,狠狠甩了他几个鞭子。
化魔之际被打断,魔气在体内乱冲已经让他生不如死。任他满地打滚苦苦哀求,陈晏最后还是送了他一程上路。
因为杀死魔的唯一途径便是刺破它的心脏。
陈晏庆幸道:“还好我赶得及时,不然等这妖物成了气候,我几条命都杀不了。她说话声音都是颤着的,可见还是有些害怕的。
“刚刚入魔,还未来得及喝血吃人肉,才如此羸弱。我运气不错。”
她俯下身去又道:“奇怪,此人明明是凡人之躯,不是天生魔物,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走火入魔?”
她见他翠绿色眼瞳已经发散没有了光彩。轻轻合上他的眼睛,又拿帕子擦拭着他的脸。叹道:“长得真好看,为什么想不开要修魔呢。是因为我们都是黑瞳孔,你是绿色的嘛?然后就被人受了排挤。唉,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你要是在我们祤天宗就好了。师尊他老人家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陈晏她心善,看着这尸体,仗着她堪舆之术不错,找了一块风水宝地,打算埋葬他。
她背着尸体,也不害怕,只是心中有些难过。
背上的他不重,就是骨头很硌人。
埋葬完,她双手合十跪在墓前道:“你已经入魔了,为了无辜的百姓,我不得不杀你,希望你投胎重新做人。”
陈晏又呆愣愣的看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我下次要不要跟着觉慧师父学念经,好超度亡魂。”
她望着东升的弦月,哈欠连天,虽然她是个修仙人,但还没到不要休息的地步。赶了一天路,杀了一个刚成魔的人,她也实在累了。也不忌讳靠着坟茔就睡了。
今晚,陈晏睡得并不踏实,梦里总有一双恶狼般的眼睛盯着她。
她想醒却醒不来,像被鬼压床了一样。
“死贱人,等我冲破封印我一定杀了你。”千里之外的暗虺谷,魇魅司愔狠狠道。
魇魅是天生的大妖,是天地所生,无论雌雄,皆天生妖媚,最擅蛊惑人心。
他司愔更是强者之中的强者。没想却一时大意被人皇伏羲封印在暗无天日的“虫子谷”里。
千年过去了,自己好不容易冲突一丝封印,让自己一缕精魂转世投胎,就等时机成熟,觉醒之后自己便能控制身躯来这暗虺谷,从外面突破封印。到时候自己就自由了。
但是陈晏杀了那个男子,于是魂魄只能带着自己的记忆又回到自己主人司愔那里。
司愔生完气,蹲在一边委屈的嘤嘤哭了起来。
被遗忘的人就是这样的,哭也不会有人安慰你,留给他的只有爬来爬去的虫子。
司愔抓着虫子边吃边哭,“为什么好不容易出去一次,遇上的都是坏人。记忆好苦,我好饿,真的好饿好饿。”他蜷缩着身子。
魇魅妖力来源便是吸食梦境和记忆。魇魅有好有坏,对想忘却某事的人来说,魇魅甚至是好妖怪。
但司愔恰恰是最坏的那种,他逮着什么吃什么,如果过度吸食梦境和记忆,人会死的。
现在他只能靠着虫子为生,身体饿不死,但妖力已经很弱很弱了。
本来翻身就是临门一脚的事情,偏偏遇到了陈晏。
司愔哭累了,他再没有力气突破封印了。魂魄带回来的记忆很苦,魇魅是不能自己吃自己的,同族也不能互吃。
魇魅的寿命很长,甚至可以说是与天地同寿。因为又是天地孕育,一般杀不死。
但因为自身不会遗忘,如果遇到不好的事情,魇魅会很痛苦,悲伤的记忆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咀嚼,所以一般魇魅到最后都会自寻短见,很难有魇魅活到千岁
现在司愔乱扯着头发到处乱滚,投胎成人的记忆太绝望了,司愔他吃完虫子后,从小声抽泣到嗷嗷大哭。
“我要为我自己复仇,我要杀了那个女人,我要杀了所有对我不好的人。”
悲鸣声从幽暗的谷底传来,但无人听见。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强大如此的他们大概是全六界最爱哭的妖。
一夜过去,熹微的晨光穿透密林的树叶,点点斑驳的光斑洒在陈晏身上。陈晏被清晨鸟鸣声吵醒,就如同自己往日一般。
她整理一下自己的行囊道:“我走啦,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去附近的村庄打听一下。如果打听到了,给你墓碑上刻上名字。不过这要等办完事回来再说。”
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唤出自己的配剑,御剑飞去。
距离上次到山下来已经过去十年了,那年她六岁,国灭之后便跟着师尊上山修仙。她父亲是越国的国君,母亲是王后。她是越国王室的嫡长公主。
要说起来越国可是全天下最富裕的国家,灯火彻夜,夏不闭户。越国人是不尚武的,民风柔弱。
越人爱花,首都南浔更是称为花城。什么春桃李夏荷花秋桂花冬腊梅。你叫得上名字的叫不上名字,只要在南浔能栽活的,都能给你找到。
陈晏的爷爷越国开国烈祖王帝就曾颁布召令,随意砍花树者,罚钱十贯,栽树百棵。
越国最重要的节日便是花神节,那天全国的男女都佩花戴花,游街上马。看到中意的就把花往那人怀里一投。
这里女人长得清婉秀丽,天下最美的织锦就是出于这些女人的手。但别看他们柔弱,发起火来,那男人都怕嘞。越国的女子地位很高,国民擅经商,而这里男子卖出的第一件物品往往就是妻子或母亲的织锦。
可惜越国已经成了历史,当北方的铁骑踏来时,父亲诏书一句:“子民无罪,草木无罪”便束手而降。
陈晏对父母的记忆不多,只记得母后爱弹琵琶,父王爱唱曲。但对南浔的春花秋月记忆颇深。
那时候小公主的她也偷溜出宫去,去偷花,戏水,拿几文钱去吃一碗桂花藕粉。
陈晏此时下山是受师尊的命令,去王室献上一枚东海明珠。师尊说如今河清海晏,人间盛世。人族兴旺,难免不会被些魑魅魍魉盯上。一来明珠可以帮王族稳龙脉。
二来要她看看人间有无妖魔的踪迹好提前注意防范。
师尊派她去,很难说不是故意的。毕竟国灭了,父王母后也被囚禁在如今的长安,不知近况如何。心中难免有怨恨。虽说修仙与出家一样,要看淡红尘。
但陈晏还没修到可以忘记把亡国一事看得轻飘飘……即使父王是主动投降……
她特地回了一趟南浔了,看到百姓安居乐业,当今王上也遵守了当初的诺言,入城之后并未屠杀百姓,对现在珞卫王朝倒也没什么怨恨。
经过师尊的教导,十年来她读得史书也不少,陈晏认为有她那个爱唱曲的爹,在他手上亡国也不奇怪了…
所以“区区”亡国之恨,下山游历的大半个月里,陈晏倒也释然了。
如果现在有忠心耿耿的大将找到她这个王家遗子说让我们兴复陈越,陈晏估计是万万不愿意的。
毕竟,打仗是要死人的。
陈晏的性格就是这样,顾及太多,往往结果都不太如意,甚至因小失大。
她虽然是师门大师姐,天赋很高,又有仙缘,掌门师尊却不打算将位置传给她。当年他与陈家有所相托,所以才在危难之际收了陈氏唯一一个血脉。
他对这个徒弟有几分怜爱就有几分担忧。性格良善,确真做不来大事。要不是靠着每天给她洗脑灌输“妖魔必邪"的思想,说不定真能让擅长骗人的妖魔骗得团团转。
话说回来这一国王室,伏低做小,也许从各个方面来讲,都是软弱无能的表现。
还好,他们陈家运气足够好,不至于因此落得太多骂名和耻笑。如果稍微有点差错,万劫不复得便是越国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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