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口罩，向小玲便愿意试着往外走一走。

他们几人刚刚踏出向老太太的院子，向前斗刚好也从二房屋子里出来和他们碰了个正着。

向小玲一看见向前斗，身体就无比紧绷。

向前斗看了一眼向小玲，才笑着问向小乔：“小乔这是要带着你妹子去哪儿？”

向小玲躲在向小乔背后紧紧扯着她衣角，感受到她的紧张，向小乔索性将向小玲挡了个严严实实。

“我们准备去县城逛逛。”说完拉着向小玲从向前斗身边走过。

向前斗没有阻止向小玲，反而笑着说：“小玲，你姐愿意带你，你就好好跟着她。”

向小玲心里一紧，不敢看向前斗，吱唔着点了点头。

见向小玲怕向前斗怕成这样，向小乔就无比厌恶向前斗，这哪是亲爹啊，分明是吓人的恶鬼。

还没走出大门，向前奋听到动静也出了屋子，哟一声：“小乔要带着老太太去县城啊，准备给老太太买啥好东西？之前拍着胸脯说要给老太太养老，你挣了那么多钱，像麦乳精啊，核桃粉啊这些肯定得给老太太买上吧？我听说还有一种养荣丸，吃了对老人身体可好了。小乔，老太太从小把你拉拔大，对你那么好，你可别舍不得。”

自从那天被向小乔指着鼻子骂是畜生以后，向前奋再看见她就止不住阴阳怪气，还常常拿出向小乔要给向老太太养老的话来挤兑她。

他料准了向小乔这话不会实现，满世界打听打听，谁家有嫁出去的孙女养奶奶老的，哪怕向小乔真的愿意，褚余年能愿意吗？谁会做这个冤大头。

向老太太对向前奋也寒了心，那天向前奋眼里的恨意常常出现在向老太太梦里，白天向老太太装的和没事人一样，晚上却狠狠哭了几回，她就不明白养儿子怎么还养出仇来了。

后来经过向小乔的开导，向老太太也想通了，她对得起向前进他们三兄弟任何一个人，至于他们要恨她还是敬她，都随他们去吧。

就当她老婆子命不好，养了一窝白眼狼。

幸好她还有向小乔。

她一个孙女顶得上十个儿子。

“真当老婆子我死了？你一个当叔叔的拿亲妈养老的事挤兑侄女，你以为你很能耐？你自己要是再捡不起你那张面皮，老娘我直接给你撕了，让村里人评评公道，看看你有没有脸面和小乔说我养老的事儿。”

向老太太这么一说，向前奋就不敢吱声了。

要是向老太太真把他那天的话嚷嚷出去了，那他在向家村的确没法做人了。

向小乔看向前奋自讨了个没趣，眼角都没夹他一下，招呼向老太太和向小玲，牵着褚霆出了门。

等他们走出了院子，向前奋才在背后嘲笑地说道：“老太太跟着出门这么勤快，还真以为向小乔舍得给她买啥好东西？等着吧，一会儿就该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向前斗没说话。

这会儿天气已经逐渐凉爽了下来，吃过早饭后走在路上特别惬意。

好久不出门的向小玲，也许是因为家里真心对她好的两个人都在身边，脚步多了几分轻快，听见鸟叫的生意还小声学了学。

声音清脆，音调婉转。

向小乔笑着夸赞向小玲：“小玲，你不但针线手艺好，连声音都这么好听，我在你面前简直啥都不是。”

向小玲羞红了脸，不过戴着口罩看不清，连连摆手：“姐，你就别笑话我了。”

“谁笑话你了？我说的都是真话，不信你问霆霆，霆霆是小孩子，他总不可能骗你。”

褚霆虽然不乐意向小乔说自己比不上向小玲，不过他是听妈妈话的乖孩子，见向小玲真的看向他，褚霆点点小脑袋：“小玲姨，我妈妈说得对，你声音很好听。”末了还学着向小乔的样子夸赞道：“眼睛也好看。”

向小玲羞得脸色通红，但心里却酸酸涨涨的，只有小乔姐会这么真心的夸赞她。

县城很快就到了。

之前在修的商场也建好了。

说是商场，其实就是一个面积有点大的平房，里面有很多摊位，吃穿住行玩，摊位不多，稀稀拉拉的，但种类很杂乱，卖什么的都有。

见惯了后世的商场，看见这样的摊位铺自然是瞧不上眼的。

对这时候的人来，这样的商场却足够稀奇，不用看供销社里那些大爷一样供销员的脸色，还不用票，想买什么就能买。

向小玲虽然带着口罩有点奇怪，至少不吓人，没人把多余的目光投到她身上，都在新奇地逛商场。

向小玲第一次觉得原来出门也不是那么令人害怕的事情，不用面对向前斗，她甚至感觉到了毫无拘束的自由。

“唉，大哥！”，向小乔带他们逛着逛着，就看到了之前在街上卖衣服，第一个买她凉皮的大哥。

这男人显然也认出了向小乔：“妹子，你也来买东西？今天不做生意？”

向小乔的凉皮摊可是在县里出了名，连他们家里人全都喜欢上了，隔个两天不吃一次凉皮就觉得浑身不得劲，魂牵梦绕的，这是他亲妈原话。

“对啊，今天休息，准备买点儿东西。”

男人哈哈笑：“不错，挣了钱就要花。”

向小乔想到这男人第一个买她凉皮，便投桃报李在他的摊位上看起了衣服。

“妹子，你要买衣服？那你在我这儿看准没错，你看看，这些都是才从羊城进来的款式，新着呢，港城的电影明星都在穿，知道啥是电影明星不？”

电影明星向小乔当然知道，这大哥嘴皮子这么溜，难怪这么早就把生意做起来了。整个市场里就属他的铺子最大，摆的衣服最多。

向小乔先看了褚霆的衣服，是一套浅蓝色的小套装，衣领那儿还有一条小领带，看着特别洋气。

向小乔拿衣服在褚霆身上比了比。

卖衣服的男人说：“你可以上身给他试，小子，你害羞不，要是害羞的话我那儿还有帘呢，帘子一拉谁都看不见。”

向小乔往后面看了看，果然见铺子后面拉了一个帘子，方便人去试衣服。

向小乔再次佩服这大哥做生意的头脑，难怪会成为第一批赚到钱的人。

给褚霆买衣服，他又别扭又高兴，身上的衣服还是向老太太用旧衣服给他改的，已经连续穿了两年了，现在袖子和裤腿都短了一大截，还有左一块右一块的补丁。

看见向小乔要给自己买新衣服，褚霆眼睛亮亮的。

不过他不想在外面试，向小乔笑，这孩子这么大点儿就知道害羞了呢，便拉着他去了帘子里面。

等褚霆换好蓝色套装出来，向老太太连声夸赞，“哎哟这太好看了，我重孙是观音座下的童子吧，你瞧瞧这俊的。”

连一直不敢出声的向小玲都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好看。

向小乔也觉得非常好看，在褚霆害羞又无措的神态中，将这套衣服买了下来，连价都没怎么和老板还。

卖衣服的大哥给向小乔竖了一个拇指：“妹子大气，这样，以后你在我这儿买衣服，我也不给你乱喊价，就依着成本再添点儿，能保证我不亏本就成。”

向小乔笑道：“大哥，别以后啊，我这儿还要买呢，你看看适合我奶奶和我这妹子的衣服。”

卖衣服的男人诧异地看了看向小乔，有钱了，给孩子添置一套衣服，男人见的多了，但还想着给老人和妹妹买的委实不多见。这时候大家都流行自己买了布做衣服，买成衣在大部分人看来是败家子行为。

向老太太和向小玲一听还要给她们买，连忙拒绝。

向老太太鼓着眼睛：“小乔，奶有衣服穿，别糟蹋钱，我也穿不惯这些衣服，你把钱存在那儿，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

向小玲更是急得快哭了：“姐，你....你别给我买，我不要....”

向小乔才不管她们，自顾自挑起来，她看过后世流行的服装，眼光自然不差，连老板都对她挑衣服的本事很佩服。

“妹子，你有这眼光，要是倒腾服装保准也差不了。”

向小乔笑着摇头，她还是喜欢做吃食，挣钱的门路那么多，样样都做，哪里忙得过来，再说她分身乏术，要是倒腾服装生意少不得要出远门进货，她现在可走不开。

在向小乔的强硬下，最终还是给向老太太和向小玲各买了一身衣服。

都是秋装，过两天就可以穿了。

向老太太嘴上抱怨向小乔乱花钱，提着衣服转过身的时候却悄悄红了眼眶。她含辛茹苦自己一个人养大向前进三兄弟，那三兄弟别说给她买衣服，连一角布料都没见回馈过，养来养去，反而成了仇人。

向小玲捧着衣服埋着头，小声呜咽。

这是她第一次穿新衣服，以前她的衣服全是哥哥穿破了改的，有的还是她妈的旧衣服，一套衣服翻来覆去的穿，有时候破旧的她都无法穿出门。

既然已经死了一回，向小乔当然也不会亏待自己，她给自己也买了一身，一件薄款的毛衣，下身搭一条直筒黑色裤子。

这是向小乔自己挑出来的，连进货的男人都是随意拿的，谁知被向小乔这么一搭后穿上，竟然有了奇效。

男人当即把这两件配成一套，准备给客人重点推荐。

买了衣服后，向小乔又给褚霆买了一双鞋子，至于大人的就暂时算了，等入了冬再买冬鞋。

然后又去了买了饼干，麦乳精，没有核桃粉，但向小乔给向老太太买了核桃，花生瓜子这些，还买了两包精米和两把精面，给老太太分一些，剩下的她和褚霆自己吃，最后又买了一包软糖，留着让向老太太吃。

连养荣丸向小乔都打听了下，刚好卖完了，县里没有，最后向小乔买了两条鱼和豆腐，准备回去做个鲫鱼豆腐汤。

几人两手空空的到县城来，回去的时候却大包小包，连褚霆都抱着自己的新鞋子和新衣服。

还没进村子呢，向老太太看见村里人老远就道：“对，小乔带我去城里了，对，给我买了衣服，一整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