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对无言。

凤翎偷偷白了万延青一眼，径直走下台阶，走了两步，警惕的回头看一眼。

确认他不会在背后偷袭，才继续走。

一边迈下台阶，一边轻揉自己火辣辣的的脸。

混蛋师兄下手也太狠了。

虽然她已经还了手，但还是气的不行，心想：他凭什么为了一群外人打她，这才做掌门几天，就已经踩到她脸上了，以后还不知道他能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来。

讨厌的家伙，还说什么只要她在逍遥宗里，他就能做她的主。

还真把自己当她爹了。

要不是中了噬心蛊，要聚着气才能减缓修为散失的速度，她一定要跟万延青狠狠的打一架。

先是被雾影门那帮无赖弄得心情一般，又与万延青吵了这么一回，心情变得更糟了。

离开主山的范围，凤翎在空中飞行。

凉风擦过肌肤，让脸上热辣的痛感减缓了很多。她不着急赶路，找了处冷泉，擦拭了一下自己的脸。

回到明霞涧，已经到正午。

从高处俯视自己的小院，就见庭院廊下坐着一个青年，他穿一身藏青，长发端正的束在脑后，气质成熟稳重，手中握着一本书，另一只手已经能隔空操习剑术。

这样的天资与悟性，简直与当年的她不相上下。

看到宝贝徒弟，凤翎心里的闷气消散了些——有功夫跟那些人生气，不如多花时间培养徒弟。

她落到院中，一袭红影引得了刘辉的注意。

青年停下手上的动作，在盛开的紫藤萝下抬头，轻盈的花瓣落在书卷上，他随手扫去，将书放下，起身走向少女。

薄唇半开，本想问她此去可还顺利，目光却在定格在凤翎身上时，猛然一震。

“师父，你的脸……”

少女雪白的小脸上印了个红肿的手掌，被打的半边脸上，眼皮不自觉的微微跳动，眼尾挂了几颗细小的泪珠，是她脸上痛觉太热辣，连自己眼睛湿了都没发现。

刘辉愣怔的看她，心脏猛的一抽痛，好像那巴掌也同样打在了他脸上似的。

从两人相识，凤翎在他印象中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野猫，虽然小小一只，但本事大还有些小聪明。

这样的她，竟然在别人手里吃亏了。

他走上去微俯下身，关心她的伤势，却被凤翎一抬手给躲开了。

被徒弟发现她给人打了。

凤翎感觉有点丢脸。

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就是跟人打了一架。”

“动手？”刘辉不解。

会是什么人能让她动手。

隐隐回想方才她走前与那几人的对话。

雾隐门，没听说过。

那位师兄，是逍遥宗的掌门？

刘辉心中很快有了答案。

凤翎捂住脸给自己找补：“你别看我脸肿了，他也没好到哪里去。”一边说着，往长廊走去。

刘辉转身跟上，沉声问：“发生什么事了，要动手才能解决？”

听到这里，凤翎心中的不满一股脑的涌了出来，狠狠的往地上踩了两脚。

“我还想问呢，本来也不是多大个事，他就不能给我撑一回腰吗，偏要帮着外人来打压我，一个两个，真把我当成软柿子捏了。”

她生起气，没受伤的那边脸也红了起来。随着不断握紧的拳头，后背在微微颤抖。

刘辉在一旁看着，轻咬了下唇。

他从怀里掏出帕子递给她，抬手按在她后背上，像给小猫顺毛一样，自上而下轻柔的抚摸。

是他认知浅薄，以为少女是被娇惯的脾气这样大，如今才发现，她若是脾气好一些，便有吃不完的亏，受不完的苦，只怕要被人给生吞活剥了。

他没有爹娘，知道寄人篱下、为人付出却被视为理所应的难处，也能理解少女的特立独行。

抚摸着她的后背，看着她身躯小小的骨架，忽然有种，想一把将她搂到怀里的冲动。

心脏又拧了一下，疼得他暗自咬唇。

他这是，瞎想什么呢。

短暂的静默后，凤翎的呼吸平稳下来，擦了擦眼尾的泪珠，把帕子塞回了刘辉手中。

情绪发泄出来，对他解释缘由，便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刘辉认真听着，招呼她在长廊坐下，自己则半跪在她面前，从怀里摸出一盒药膏，小心着给她抹药。

听到最后，得出结论。

“所以说，你的确杀了人。”

“那又怎样，他们有本事就去找到证据来告我，不然就是捅到扶仙阁说给道祖听，我也不认。”凤翎有恃无恐，傲气地抬起下巴，“谁让他们把我当傻子利用，活该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转脸看向刘辉。

他表情凝重，抹药的动作慢了几分，似有所思。

因为是想要信任的人，凤翎不想对他有所隐瞒，说出了真相也绝不后悔。

刘辉沉思良久，点头道：“师父做的没错，以恶之恶本是无奈之举，恶人不需要得到原谅。”

他思考着想如何给她的恶行打补丁，但好在凤翎做事够决绝，不需要善后。

“你真这么想？”凤翎侧着脸，故意往他的指尖上撞了下。

看她幼稚的举动，刘辉无奈微笑，将最后一处红肿也上好药，用帕子来擦了擦手纸。

温声答她：“弟子不会对师父撒谎。”

凤翎笑了两声，开心地双手握住他的手，“我的宝贝徒弟，还是你最懂我。”

突然被捧住手背，柔软的掌心因她激动的情绪不断收紧，刘辉毫无防备，长吸了一口气，喉咙顿时被热气堵住。

喉结滚了滚，低下视线，哑声道：“师父，药膏要掉了。”

“哦。”凤翎乖乖松手。

刘辉不发一言，起身坐到她身边的位置，默默整理自己的物件。

凤翎盯着他手里的药，好奇问：“这药膏很珍贵的，你从哪儿得来的？”

“从前的生意伙伴送的，能消肿止痛，也能祛疤，想着师父可能会用上，我离家时多带了两盒来。”

想着她会用？

是觉得她很容易受伤？

感觉被徒弟小看，凤翎赶忙解释：“我很少受伤的，真打斗起来，没几个人能近我的身，这次只是意外。”

一边说着，已经忍不住晃起小腿来。

恨不得当成就翻两个跟头，让刘辉见识一下她体格和身手。

刘辉注意到她按耐不住的小动作，轻声哄她：“知道师父厉害，但要先坐好，等这层干了，还得再抹一遍。”

“哦。”凤翎乖乖坐好。

等到第一层药干了，便主动闭起眼睛，把脸凑过去，让徒弟为自己上药。

他手上力道很轻，脸上凉丝丝的，一点都不疼。

虽是个富家公子，却很会照顾人呢。

凤翎在心底偷笑。

软磨硬泡回来的瓜，也很甜嘛。

——

想着与万延青吵了一架，对方估计还在生她的气，干脆借此机会冷一冷他，下次推拒事务，连借口都不用找了。

师徒同进同退，她不去主山，自然也不能让刘辉去。

当夜正值月圆，月色如缎面浮光。

凤翎带刘辉上到明霞涧最高的山峰顶上，教他吸收日月精华，凝气筑基。

二人找了一处空地打坐，刘辉炼气，凤翎则在一旁提点。

到后半夜，她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悄悄看了一眼身边的徒弟，闭着眼睛修炼，听气息是平稳强健，不觉得有些羡慕。

她没中蛊之前，比他有精神多了。

困的实在熬不住，凤翎小声开口：“夜深了，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

“师父困了？”

刘辉静阖双目，声音低沉而有磁性。

“我不困，一点都不困。”凤翎逞强嘴硬，脑袋已经垂了下去。

听她言行不一，刘辉嘴角勾笑。

“那我也不困。”

凤翎：……

她眼皮打架，困的思考都停止了，脑袋一低，睡了过去。

刘辉睁开眼睛时，距离两人刚刚的对话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转过头看到看到少女低头熟睡，身体却还坐的笔直——真是把不服输刻在骨子里了。

夜里寒凉，山顶寒意更盛，如水的月色中，少女一身红衣不再热烈，如同浸入水中的红莲，身躯柔软纤细，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

很是……惹人怜爱。

他目光沉了沉，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她肩上。

闭上眼睛炼气，周围一片安宁。

高耸的山顶上只有乱石和少许草木，呼吸间是带着凉意的空气，还有一点淡淡的少女发间的馨香。

如水的心境，微起波澜。

忽然，胳膊上压过来一道重量，少女柔软的小脸隔着衣裳贴在他胳膊上，心中顿时激荡开来。

睁开眼睛看过去，是凤翎睡得太熟，靠在了他身上。

孤山月下，美人在侧。

初见到她时，便知道她是美的。只是少女清醒的时候，连美貌都带着不容侵犯的明艳张扬，如今睡熟了，脾性内敛，才显露出身躯的纤细娇软和不设防备的单纯。

月色下，她每一根发丝都染上了银白的光，肌肤如白脂玉般柔滑细腻，胸口随着呼吸浅浅的起伏。

青年沉默良久，视线定在她白皙的脸颊上，迟迟没有移开。

对他这样没有防备，不怕他吗？

当他是正人君子？

是将他看得太浅了。

指背轻蹭她脸颊柔软的肌肤，沿着下颌落在下巴上，逡巡片刻，换用指腹向下抚到脖颈，感受肌肤下跳动的脉搏。

他的心跳的厉害，在心底某处，隐隐升起一股新的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