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登徒子
他真的会杀人。
叶檀额上出了冷汗,目前想到的唯一办法,装傻。
“殿下说什么,奴才真的听不懂。”
她皮笑肉不笑,不动声色避开搭在自己后颈的那只手。
呸,想占便宜直说,穿着皇袍装逼闪电的,长得帅有什么用?登徒子!
宴修眯起眸子:“飞虎——”
飞虎进屋:“属下在!”
“剁她一只手。”
话音刚落,几个侍卫搬着足以能砍掉人头的大铡刀进屋,叶檀被几个人从地上架起来。
飞虎问:“殿下,左手,右手?”
宴修坐在太师椅上,悠然喝起了茶:“都剁了吧。”
叶檀被几个人按在桌板上,眼见着自己的手要拿到铡刀上,彻底慌了神:“不是,那我真不知道你们砍了我我还是不知道啊!”
宴修低头喝茶:“嘴硬,再剁一只脚吧。”
叶檀急得额头冒汗:“我是在院子里埋了个人!”
侍卫们动作一顿。
叶檀吓得瘫倒在地上,她大口喘着气:“我把他活埋了。”
屋内气氛一静。
宴修声音冷沉,极具压迫感:“说实话。”
茶杯“砰”一下落在桌上。
叶檀咽了咽口水:“嗯......我把人活埋了,然后......然后——”
男人直勾勾盯着她:“然后什么?”
叶檀欲哭无泪:“然后我把他脑袋留在地面上,让他能喘气,”
飞虎抽抽嘴角,觉得这叶檀也是个人才。
宴修挑眉:“你活埋他做什么?”
叶檀这下一五一十交代了,她默默离铡刀远了些:
“我半夜回耳房,发现我的银子和物件有被人翻找的痕迹,恰巧这个人路过,踩断了树枝,我就以为是他动了我的银子。”
男人一动不动盯着她。
叶檀硬着头皮继续说:
“然后......然后我生气,但他说不是他动的我银子,我也不信,就把他埋了。”
隐藏在暗处的暗卫甲乙丙丁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甲:她怎么看出来咱们动了银子?
乙:我哪知道?
宴修继续喝茶,声音波澜不惊:“第二天你发现他就是宫廷上刺杀孤的刺客,为了不打草惊蛇,就把他放了?”
叶檀疯狂点头:“殿下,奴才就是为了活命,您就别为难奴才了!”
宴修:“你把人送出宫了?”
叶檀摸了摸鼻子:“......嗯。”
“找回来,免你不死。”宴修心情好上几分。
飞虎问:“殿下,这尸体怎么办?”
“扔了。”
叶檀回头一瞅,地上小顺子黑黝黝的眼睛正和自己对视。
她瞠目结舌:“死了?”
飞虎吹了个口哨:“死了呗。”
叶檀连忙往屏风后躲了躲,随即偷偷看着宴修,声音如细蚊:“那要找不回来呢?”
宴修淡淡道:“死。”
叶檀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连忙问:“那个,我想问一下,你们五十两的报酬给没给大壮啊?”
“那刺客叫大壮?”
飞虎诧异道。
“他腿上还有个刺青,是这种形状的,”
叶檀在地上用血水画出一个形状。
飞虎皱眉:“这属下好像在哪儿见过?”
宴修盯着那图案,眯起眸子:“去绿林部找,是咱们的人。”
叶檀躲在屏风后不敢出来。
她盘算着,既然是自己人,大壮应该不能被太子杀了吧。
宴修瞥她一眼:“滚出来。”
叶檀慢吞吞地挪动身子,随即谄媚一笑:“殿下,您看这说来说去都是自己人,能不能放我一马?”
飞虎皱眉:“你当我们殿下是放马的么?我们是杀人的,不是放马的!”
宴修:“下去领十个板子。”
叶檀感激地点头:“好嘞。”
宴修放下茶杯:“孤说你了么?”
飞虎一愣,手足无措地看着宴修。
宴修瞥他一眼:“说的是你。多嘴。”
飞虎哭丧着脸出了屋。
叶檀见状站在角落里,不敢抬头。
好家伙,他的亲卫都被罚了,自己今夜多半是走不出东宫了。
叶檀现在后悔地恨不得把两只手剁了。
让你欠,让你非得上房顶揍人,现在好了,把自己折腾进去了。
青绿色的宫装还湿漉漉的,女子站在角落里搅弄着宫装的边缘,眼睛轱辘轱辘转着,想抬头又不敢。
宴修盯了她半晌。
第一次见又蠢又聪明的人。
她又怎么想不到直接杀了那刺客是最省事的法子?
不过是多了些无用的仁慈罢了。
他背脊靠在太师椅上,盯着手里的墨林塔急报:“祖籍何处?”
叶檀想了半天:“燕云十六州?”
或许吧。
她也不知道,但吴姐是燕云十六州的人,她觉得这地方不错。
宴修听出她语气中的不确定,继续问:“年岁几何?”
叶檀这回极其坚定:“十六。”
宴修眼皮子都未掀:“你也好意思装嫩?说实话。”
叶檀不情不愿:“二十。”
二十岁怎么了?哼,不过是比进宫的标准大了四岁罢了。
宴修盯着她的身高半天,才挪开视线。
就这身子骨,是真看不出来二十。
他又问:“你如何发现银子有被翻动的迹象?”
叶檀骄傲地扬起下巴:“我给每块银子都排了序号,他们长什么样我都记得,每块银子都有细微的区别。”
藏在暗处的甲乙丙丁震惊半晌。
甲:我就说这女的有病,你们还不信!
乙:谁会给银子排序啊!
宴修沉默半晌。
“算了,你回宫去吧。”
叶檀:“哦。”
一溜烟,女孩儿青绿色的身形就消失在东宫。
飞虎扶着腰进屋,看见她远去的背影,连忙问:“殿下,您就不怕她走漏消息?”
宴修视线从窗外收回:“一个聪明的蠢货,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先留着命吧。”
飞虎摸不着头脑。
......
茫茫夜色,月光清明。
叶檀在夜风中吹了半晌,待衣裳干透之后才走回耳房。
鞋底的水渍在宫道上留下道道水痕。
女孩儿青绿色的身形被宫墙的阴影覆住。
“自我进宫,采花大盗、寿桃、太后召见和东宫盘问诸多事项,桩桩件件皆危及性命,可就算如此——”
叶檀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忽地,她脚步一顿。
暗中跟踪的甲乙丙丁心中一紧,也停下脚步。
女孩儿缓缓转身,幽幽道:“可即便如此,你们竟然还在打我银子的主意。”
话音刚落。
她从原地消失不见,身形快得在月光下闪出残影。
身随意动,“砰”“砰”“砰”几声,拳风刺穿空气,几道人影被同时打落墙头。
甲:“啊!”
乙:“啊!”
丙:“啊!”
丁:“啊!”
女孩儿语气阴森:“你们是不是以为,动了我的银子,还能完好无损地回去?”
甲瞳孔骤缩:“你......你怎么发现的?”
乙不敢置信:“不可能!你绝不可能发现我们!”
他们是墨林塔顶级暗卫,像叶檀这种野路子怎么可能发现他们?
月光下,叶檀慢条斯理地整理好宫装。
目光如炬,气势如虹。
她冷笑一声:“不就是个暗卫么,牛什么牛?”
姐当年也是!
下一瞬,夜空中多了四个奔跑的人影。
“大姐——大姐——啊啊啊啊啊”
这世间有一种爱,叫作打是亲骂是爱,也有一种恨,叫作痛恨,可甲乙丙丁,对真正的恨一无所知。
“真正的恨!不在于大吵大闹,而是大、杀、特、杀。”
叶檀咬牙切齿,奋力地挖着土坑。
乍一看,耳房的后墙根下埋了四颗种子。
“要不是你们!我怎么会误以为是大壮动了我的银子,让他没能走出皇宫!”
......
由于活.埋事件出现频率过高,巡逻的侍卫们只好将此事通知刑部。
刑部官员第二日造访端合宫。
官员们看着那完美的土坑形状和平整程度,一时间众说纷纭。
“凶手至少是一个力能举鼎的壮汉,否则不可能完成同时活.埋四人的壮举。”
“并且定是混在巡逻的侍卫当中。”
几名官员越说越觉得有理。
叶檀蹲在墙根下,一时间听得心虚。
她捡起树枝将昨夜自己留下的脚印清理干净,随后偷偷回了耳房。
晌午。
李铁军从墙头冒出来:“大姐!”
叶檀:“有屁快放。”
李铁军四下看了看,低声问:“是不是你干的?”
叶檀抬头望天:“没有啊,不是我。”
李铁军见她否认,奇怪地嘀咕着:“我看那几个土包咋那么像你挖的。”
叶檀差点被口水呛住,疯狂摇头否认。
“不是我不是我。”
“你怎么来了?有事儿啊?”
李铁军偷偷道:“小鸟太监被发现是生前被人阉.割的了。”
叶檀头也不抬:“哦。”
这个消息大花花早就跟她说了。
李铁军挠了挠后脑勺:“太子爷命刑部必须调查出谁是凶手,我害怕你受牵连,特地来告诉你的。”
叶檀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放心吧,铁军呐,人又不是我杀的,跟我能扯上什么关系。”
“好嘞。”
男子消失在墙头。
隔天,叶檀在墙头上看见一个她最不可能看见的人。
“大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大壮趴在墙头,热泪盈眶。
叶檀看着他身后的那人,皱着眉,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