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救主
原来方才是那姓霍的放了暗器才迫使连淮停步。
那人身形瘦削,用的是一口金柄刀刀,开刃处极薄,寒气森森。他身披一件被剪得破破烂烂的藏青色长袍,稍有动作,那被剪烂的布条间便露出好大空隙,白色的道袍从那空隙中显现出来。他竟同时穿着两件长袍!
此人便是江湖人称“青白怪人”的霍魅,魔教“四鬼”之一。
他轻飘飘一刀平砍过来,连淮也不避,抬剑一挡。当的一声刃口相碰,两人虎口处皆微微发麻。连淮心中一凛:这人刀法看似轻描淡写,不想竟有如此力道,能荡开我这使了七分内力的一剑。
“可是霍魅?”连淮问道。
那人阴笑一声,声音尖细阴柔,不男不女。“正是你鬼爷爷。”
说话间,两人已交换了好几个来回,许三杯长鞭未及捡,此刻所幸赤手空拳招呼上来。
连淮心下苦笑:怎么魔教里的一流高手竟要被我遇个遍。
若说许三杯已是魔教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那霍魅作为教主崔天一的亲传大弟子更是名震江湖的顶尖高手。一把柳叶刀杀遍江湖,竟把那一身女气化作了鬼气。他心狠手辣,做尽恶事,江湖上无人不恨,却人人避之不及。
此刻连淮以一敌二,已落了下风,颇有些招架不及,眼见刀刃拳头齐到,只得向后避让。便在同时,霍魅一招“人面桃花”直销面门,连淮只得再退,临危将长剑送出,连挽剑花,方才稳住了局势。
只是这两步一退,连淮与崔莹的距离一下子就远了。许三杯大叫道:“我来缠住他,霍兄带小主快走!”
“好!”霍魅几个纵跃跳开连淮的攻击范围,伸手就要去抓崔莹。
连淮低喝一声,剑法一下子变得凌厉诡辩,变招招致人要害。剑影快如闪电,顷刻间便将许三杯困在天罗地网中。
许三杯心中大骇:不好,这是流风剑法。
只一眨眼的功夫,局势逆转,许三杯被全面压制住了。他方才与连淮缠斗已用尽了全力,此时颓势一显,兵败如山,竟是连性命也难保了,他不由急叫:“霍兄救我!”
那边,霍魅伸手抓崔莹,却抓了个空。
原来崔莹早做准备,就地一滚。她虽不如霍魅武功高强,但胜在预估准确,动作干脆,这一下竟真的被她躲了开去。她同时说道:“我身上都是毒药,莫要碰我。”
霍魅于是阴笑道:“我是来救师妹的,师妹何必防我。”声音又轻又细,阴森森的,听的人好生难受。
他留心细看,发现崔莹身上果真有水迹,还有些细碎的粉末,在阳光下甚至闪着点点光泽。
霍魅心道:崔妖女当真狡诈,又警惕无比,难怪护法大人告诫我要万分小心谨慎。
又想:师兄妹多年,我们相见的次数却不过一手之数,她警惕些也是正常。
他正计较着如何下手,便听闻许三杯的求救声。
霍魅心下合计:此番秘密行动被许三杯撞见了,那他迟早必死。我倒不如先杀了他,也别叫他坏了我的好事。此事关系太重大,我若做成了……
许三杯的衣裳被剑刃划的七零八落,抬眼瞥见霍魅原地思索,不由怒骂:“好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将救主的功劳送至你手,你便如此对我?”
霍魅冷笑:“你不就是想拉我做靶子。若师妹在我手中,连淮必追我不放,你借我之力将师妹护送回去,到极乐山前背后下杀手,将我送至西天。届时你既可独占功劳,又可假托连淮之名除我,若是计谋不成还可顺水推舟送我一个人情。一箭三雕,岂不妙哉。”
许三杯被他说中了心思,心下又慌又恼。他此刻带了伤,心中害怕,见连淮的剑已在面前,也顾不上颜面,直呼道:“好兄弟,快救我,我日后必为你做牛做马。”他此刻已后悔了自己贪图利益冒险救主,暗自叫苦不迭。
霍魅终于出手,柳叶刀轻飘飘的从旁劈来。许三杯心里一松,还未喘上一口气,忽听得,扑扑两声,却是刀剑齐中。
许三杯惊愕地瞪大了眼,一声惨呼,栽倒在地。
原来方才柳叶刀在离许三杯几寸之处忽然改变了方向,直向他后心砍去。这一下太过突然,许三杯未及防备便被一刀砍了个结实。
一切只在瞬息之间,许三杯便已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趁他们打斗之时,崔莹向远处跑去,但她毕竟孱弱,只跑出几十步开外。连淮与霍魅不约而同一齐提速追赶,连淮武功虽稍逊于年过而立的他,但轻功显然更胜一筹。
霍魅见赶不上,便双手一合叠成一处,一招“如湖灌顶”,灌注了强劲的内力拍向连淮的天灵盖。
连淮的剑身此刻已缠上崔莹的腰处了,他只剩下一只手,只得回身,右手仍然持剑拦住崔莹,左手一招“女娲补天”,也是灌足内力一掌拍出。
砰的一声,两掌交合。顿时有内力源源不断地从两人掌心流出,一时间两人全神贯注,僵持不下,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
连家剑法所附的内功纯正周密,其内息自成闭环,旁人很难找出其中破绽,然而却极其消耗丹田元气。
他数个时辰之前才经受过毒发,元气已有所损伤,此刻又与习武年岁比他多了一倍有余的霍魅比拼内力,自知撑不了多久,不由得心中长叹,料到此番必是凶多吉少。
不过片刻,两人掌心交汇处便已逸出丝丝白气,内力不断相撞,急剧流逝。
霍魅不料连淮的内力竟如此纯正,不由的暗暗吃惊,尖声尖气地对崔莹喊道:“师妹,快来帮我,你从我背上拿暗器扎他,他内力稍泄,我对付他便一如反掌。”
“你们俩谁打赢了我听谁的。”崔莹却慢悠悠地说道,面上竟还带了丝笑意。
“师妹,我是来救你的啊!”霍魅不由的急了,“机不可失,莫要耍小孩子心性。”
“你既是来救我的,怎的不叫我趁机快跑,反倒利用我帮你杀人夺宝?”崔莹笑得甜甜的,明眸善睐,煞是动人,说着便往旁边走。
忽地,破空声响。却是霍魅不顾反伤,硬收了势,掷出六道暗镖。随即,他喉头一甜,因这内力反噬喷出一口血来。
好快的手法。原来他先前竟还留了一手。连淮心下一惊。
突然间,空气中丝丝声响,六道暗镖中途改道,竟是直奔着崔莹去的。
这一下猝不及防,谁都始料未及。
那飞镖分别瞄准头,目,喉,心,胸,肩。而飞镖飞至中途竟还能激发出几十根细如毫毛的银针,日光下点点闪烁,令人眼花缭乱。
铺天盖地的暗器将崔莹包围,她眼看着便要性命不保。
此时再用长剑将她卷走已然不及。
连淮瞳孔微缩,不假思索地拼尽全力飞身扑向崔莹,将她整个抱住压在身下,借着冲劲向旁边就地斜滚。
几乎是一瞬间,连淮身上几处中针,左肩还中了飞镖,镖头整个没入肉里。他英眉紧拧,十指深深嵌入泥土,竟未呼痛。
霍魅见状,仰天大笑,大步如飞,眨眼便到了倒地的二人面前。他伸出一脚欲把连淮从崔莹身上踢开,却未踢动。
他大惊,正欲再踢,却忽觉脚上软绵绵的,竟连站也站不住了。他错愕地瞪大双眼,便在同时身上力道尽失,再也支撑不住,无力的瘫倒在了地上。
下一刻,他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世界终于归复宁静。
确认他真的晕倒后,崔莹从连淮身下缓缓爬起。
方才连淮整个将她护在身下,与她身上的毒粉来了个亲密接触,此刻已经中毒昏迷了。许三杯受伤极重,生死未卜。而那霍魅中了毒粉,不省人事。这三个人每一个都是威名盛旺的风云人物,此刻竟然都失去了意识,任人宰割。
崔莹看着双眼紧闭的连淮,罕见地有点迷茫,心头滋味复杂难以言喻。
不想世间竟真的有这般高尚的人,堂堂正道侠士居然舍己救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魔道妖女。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这份善良竟然还没有毁了他?
“你可知,我崔莹从来都是恩将仇报的。你救了我,迟早定会后悔。”
她缓缓地俯下身去,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巧的玉瓶,倒出一颗药丸推入连淮口中。
崔莹又把许三杯和霍魅全身上下搜了个遍。搜得了一些碎银之类。她掏出纸笔,刷刷写了一张字条,塞进霍魅怀里。又掏出另一个看上去一模一样的瓶子,倒出一颗药丸,塞进他口中。
崔莹心里叹道:我本来以为他是来与我抢怀莲璧的,不想是左护法派来刺杀我的。我当真高估了他,活了这把年纪,连自己的性命把控在谁手里也分不清。难怪他虽然武功不低,崔老儿却对他甚是看不上眼。
我如此精贵的毒药,竟用在这种蠢货上,当真浪费。要不是从他身上搜来了更多毒药,我哪会这么轻易就放他这一遭。
希望他好好享受这被千机毒折磨的日日夜夜吧。
思及此处,崔莹嫣然一笑。
她随即想起一事,冷下脸道:“金樽何在?”
下一刻,人影闪过,便有一黑衣人跪倒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