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敲打

好在,康熙每次作妖都是一时兴起,折腾够了便不再步步紧逼。

月晚与赫舍里皇后一个需要靠山,一个需要心腹,两人在互相试探过后在年末的千秋宴上心照不宣地绑定在了一起。

光阴如流水般匆匆而过,转眼间便又是一年后的千秋宴。

康熙带着赫舍里皇后早早离席不知去向,诸位庶妃虽在这一年之间对帝后的伉俪情深早有体会,但仍旧无可避免的失意。

宴席的主角已然退场,客人们自然也不好再待在原处,只是马佳宝璐却有些醉了,嚷嚷着还要再续一摊。

月晚没有虚假姐妹围在一起尬聊的兴趣,但终究担心宝璐醉酒后不小心说错什么,沉默着跟随众人来到了钟粹宫。

玉蕊亦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形,一路上频频扭头迟疑着看向月晚,欲言又止。月晚微微点头暗示她顺从主子心意,对方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宝璐一向受宠,钟粹宫更是热灶,虽是带着酒意的命令,膳房还是紧赶慢赶奉上了一桌下酒菜。

而在热菜上桌后,宝璐这个组局之人连场面话都未曾说一句,一直在闷头喝酒,倒是让月晚松了口气。

只不过,月晚放心了,来看热闹的其他人可并不放心,话里话外隐隐撺掇着问宝璐“是不是心情不好”“为何心情不好”,都被月晚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去,终于叫对方将枪口掉头,转而朝向了自己。

“张姐姐怎得总是拦着妹妹与马佳姐姐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这钟粹宫的主人呢?”常佳庶妃一如既往地开口便是挑唆,月晚懒得给对方脸面,回话的语气不咸不淡。

“常佳庶妃明明一口酒没吃,倒是已经醉了,这钟粹宫的主人向来都是皇上,怎么,你已经眼花到连男女都分不清了吗?”

“张姐姐向来伶牙俐齿,只是妹妹瞧着姐姐似乎也并未吃酒,为何还要赖在这里不走呢?”

月晚将对方与文庶妃之间的眉眼官司看在眼里,心下好笑。

“我自然是因为与马佳庶妃相熟才来了钟粹宫捧个人场,倒是常佳庶妃你,据我所知与马佳庶妃并不熟络,若是不爱喝酒吃菜还是趁早走人最好。”

“不劳张姐姐费心。马佳庶妃为人宽和善良,妹妹就是喜欢和她待在一处,”常佳庶妃笑的勉强,没想到对方将话原封不动丢了回来,只得依葫芦画瓢还嘴,气势上却已经少了一大截。

月晚不置可否,悠悠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杯盏还未放下,便听到文庶妃怯怯开口道:“张姐姐今日好吓人,可是心情不好?”

月晚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两人一个有心眼没脑子,一个有脑子缺心眼,倒是般配的很,难怪能凑到一起去。

“只是文庶妃与我不熟罢了,我一向是这么吓人的性子。”月晚笑着眯眼,语气中意有所指:“这点,文庶妃应当领会过才是啊?不然怎么每次和我说话,都是这么怯弱的模样呢?”

“……妹妹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里毕竟是钟粹宫,马佳姐姐还在,不是张姐姐你可以撒野的地方。”文庶妃闻言脸色惨白,明明牢牢地坐在凳子上,上半身确是摇摇欲坠,一副随时将要跌下去的样子。

“这屋里没风,怎么还吹的文庶妃东倒西歪的?若是身体不好,明日你张姐姐便去替你回了皇后娘娘,把牌子撤下去好好养病。”

月晚一向不爱与宫中庶妃互称姐妹,常佳庶妃与文庶妃便总是故意对月晚说话时一口一个“姐姐”,而月晚此时笑眯眯地调侃“你张姐姐”,反而打了二人一个措手不及。

常佳庶妃见文庶妃一脸呆滞,心下暗骂对方木讷,急急开口道:“张姐姐可是仗着皇后娘娘疼您便如此嚣张跋扈?怎的还威胁起人来?宫中诸位姐妹都在,明日妹妹定要皇后娘娘评理!”

桌上众人听着三人吵嘴正欢,冷不丁被点到名字后神色各异。端坐在宝璐另一侧的李庶妃一向清冷不言,闻言淡淡瞥了一眼常佳庶妃,竟是干脆起身,径直离开了殿内。

常佳庶妃自觉被人打脸,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满脸通红,月晚见此并没有给对方喘息时间,淡淡道:“看来诸位庶妃都吃酒吃醉了没有力气说话,反倒是一口酒都没喝的常佳庶妃在这儿胡言乱语。”

短短几句话,对方便把“皇后偏心”“月晚恃宠而骄”“联合所有庶妃逼中宫低头”这几个雷全踩了个遍,月晚懒得再跟她斗嘴,直接关门送客。

常佳庶妃与文庶妃在西偏殿门口起了争执,不欢而散,月晚站在东偏殿回廊处冷眼看戏,并不在乎这两位貌合心离的人能掀起什么风浪,反而是李庶妃的去而复返叫月晚更惊讶。

“马佳庶妃现下如何?”

“宝璐还在桌边饮酒,只怕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李庶妃轻轻点头,抬眼看向月晚:“那边麻烦你照顾她了。”

从对方的语气中品出一丝郑重,月晚一愣,下意识开口挽留:“李庶妃若是担心,便也留下,景阳宫与钟粹宫距离更近,倒是可以比我待的更晚些。”

李庶妃摇了摇头,神色复杂:“你既已将人都赶出了钟粹宫,我便不好留在这里。正如你所说,景阳宫距钟粹宫很近,我明早再来看也是一样的。”

月晚于是不再坚持,目送对方走到宫门口和等待中的王佳庶妃汇合,这才转身回到屋内。

“喝酒伤身,更何况你喝的还是烈酒,就不怕明日皇上点你伴驾,御前失仪吗?”

月晚很少干涉别人做出的决定,哪怕对方是自己亲近的人也一样,但此时眼瞧着宝璐还要往嘴里灌酒,终是忍无可忍走上前,一把夺过酒杯跟酒壶丢进玉蕊怀里。

后者颇有眼力见地带上所有人退出殿内,直到听见殿门合上的声音,宝璐这才缓缓抬起眼皮,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

“这玉蕊真是的,明明我才是她的主子,怎么这么听姐姐的话?”说着,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月晚下意识伸手扶住宝璐,在对方站稳后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收回双手,转过头冷哼一声。

“姐姐这脾气永远对别人张牙舞爪,但却从来没有真正生过妹妹的气。”宝璐轻笑一声,眼角不知为何渗出了泪花,喃喃自语道:“或许要不了多久,我就能看到姐姐对我生气的样子了。”

月晚看着对方又哭又笑的样子,眉头紧皱:“你喝醉了,别再继续了。我叫玉蕊进来给你洗漱一番,今日早点去睡。”

出乎意料的,向来执拗的宝璐此时低下头默认了月晚的话,月晚诧异的瞟了她一眼,但也只当对方喝的实在太多,没有力气和她争辩,直到看着人好好躺在床榻上,这才亲自解下幔帐离开钟粹宫。

而此时被她的忽略掉的那句话,在一个月后突然被回忆起来。

元旦宫宴。

自入席后便埋头苦吃的宝璐突然干呕一声,月晚转头望去,只见对方面前摆着一盘清蒸鲈鱼,刚想开口调笑对方吃的太多没有口福,却见人一脸严肃的走到皇后面前告罪。

“殿内闷热,嫔妾身体不适,还请皇后娘娘恕罪,叫嫔妾能去偏殿传召太医,请一个平安脉。”

赫舍里皇后一愣,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连这点小事也要特意请示一下,自是无有不应。

反倒是一直跟皇帝和宗亲聊天的太皇太后突然看了一眼宝璐离开的背影,眼神示意苏麻喇姑跟了出去。

同样在宝座旁边侍奉的富察嬷嬷神色一凛,弯腰俯身在赫舍里皇后耳边说了几个字,惊得下意识扭头,对上了太后的视线。

其其格缓缓冲她摇头,赫舍里皇后这才极力克制自己的表情不变,但终究还是忍不住看向月晚,正对上对方若有所思的表情。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月晚突然明悟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做出表情,太皇太后的声音便已经在殿内回响。

“苏麻,将你刚刚回禀我的,再和皇帝说说看。”

殿内音乐声骤停,众人的视线疑惑聚焦在苏麻喇姑身上,后者视若无睹,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朗声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马佳庶妃身体不适,刚刚在偏殿休息时请了平安脉,太医说马佳庶妃是喜脉,已有小半个月了。”

康熙“嚯”地一下站起身来,面带惊讶:“果真?可会出现差错?”

“回皇上,太医对马佳庶妃的身孕不太确定,奴才怕出纰漏,这才请了太医院方院判并几位太医一同前来,得出的结论都是相同的,马佳庶妃虽月份尚浅,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喜脉!”苏麻喇姑笑的合不拢嘴,又福身道:“奴才恭喜皇上!”

宫宴诸人这才如梦初醒,异口同声道:“恭喜皇上!”

“好!好!好!”康熙一连说出三个‘好’字,心潮澎湃:“苏麻喇姑,马佳庶妃现在怎么样?可还难受吗?”

“回禀皇上,马佳庶妃在殿内闷久了,此时正在透气,但方院判说了,马佳庶妃的脉象很是有力,想来小阿哥健康的很。”

“那便呈苏麻喇姑吉言了。”康熙此时极有分寸,没说要让对方一定来见自己,但心思肉眼可见飞了出去。

赫舍里皇后见状上前一步,笑道:“皇上若是牵挂马佳庶妃,不如移步到偏殿看看?外头天寒地冻的,臣妾陪您去看上一眼,也好回来跟皇玛嬷和皇额涅学一学。”

即便马佳庶妃怀的是皇帝登基后第一个孩子,也不值得让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在不满半月的时候移步尊驾,赫舍里皇后的话正好说在了康熙的心坎上,皇帝感慨皇后一如既往的贤惠贴心,连连点头。

“皇后所言有理,朕便与你一同去偏殿看一眼马佳庶妃,也好回来跟皇玛嬷和皇额涅说个新鲜。”

太皇太后与其其格没少见过宫妃怀孕,对于孕妇是何种状态并不感兴趣,但瞧着康熙跃跃欲试的模样也不扫兴,笑着点头称好。

“皇上。”赫舍里皇后趁着康熙尚未抬脚又连忙开口,笑意加深:“臣妾想着马佳庶妃初次怀孕,月份又浅,不如叫上一位庶妃将她送回钟粹宫歇息,也好叫皇上放心。”

“皇后此言有理。”康熙将玉佩甩来甩去,点头道:“依皇后看,这个人该选谁呢?”

“马佳庶妃与张庶妃向来交好,张庶妃又是温婉沉静的性子,做事向来妥帖,依臣妾看,这人选张庶妃最是合适。”

康熙闻言动作一顿,缓缓与皇后对上视线,默然一瞬。

“既是皇后力荐,那便叫上张庶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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