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腰间挂着的清光长剑发出淡淡的锋鸣声，是雪戮剑的剑灵在兴奋，“主人，快回应她。”

谢明夜两指并拢摁上剑身，剑灵安静下来。

姜绵绵见他没有反应，她站起身，双手搭在桌案上，微微俯身，“我说我喜欢你，你听到了吗？”

少女的眼睛干净得像是浸透了碧空颜色的蓝宝石，里面有不忿、期待、羞恼，唯独没有喜爱。

谢明夜掀了掀眼皮，他的眼神很嫌弃，就像她是什么脏东西。

“不管你在想什么，结果都不可能。”

姜绵绵脸上因撒谎而浮现的红色缓缓褪去，她心底有些不爽，但为了实现被赶走的目的，她努力心平气和道，“有句话叫‘女追男隔层纱’，只要我坚持不懈……”

谢明夜打断她：“这不可能。”

窗外几缕曦光穿透翠绿的竹叶，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折射成冰冷寒眸里的一点碎金。

谢明夜对上姜绵绵的目光，神情认真，“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我都不会喜欢你。”

姜绵绵皱了皱鼻子，颇有点不服气，“你凭什么这么确定？要是你将来就是喜欢我了呢？”

谢明夜半垂着一双泠然星目，话语疏淡冷漠，“你不如去做梦。”

见他态度坚决，姜绵绵红唇微启，还未出声，冰冷的雪戮剑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忐忑的瞥了一眼，还好剑没有出鞘。

谢明夜冰凉的眸光投到姜绵绵身上，“我说过了，若你再生事，我不介意我的剑上多一条人命。”

姜绵绵缩了缩脖子，心里却不怎么怕，少年身上没有杀气。

雪戮剑的剑穗在空中微微晃动，吸引了姜绵绵的注意力，她忍了半响，悄悄勾出一个指头往白色毛球伸去。

在姜绵绵的手即将触碰到白色毛球的时候，谢明夜收回了雪戮剑。

他用剑鞘点了点木桌，面色清冷：“坐下，然后闭嘴。”

姜绵绵能感受到他淡漠目光里的审视，漆黑的寒眸美丽而暗藏危险。

她一见他露出这幅神色，下意识抿了抿嘴唇，选择了坐下。

他身上有杀气！

她瞅了一眼雪戮剑的剑穗，谢明夜这个冷冰冰的性格，没想到会喜欢毛球。

用完膳后，谢明夜提剑走出房门，姜绵绵本不想动，奈何她脚上还绑着一根光绳，只好不情不愿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她走在他后面，看着他挺拔修长的背影，不由想到她表白时，谢明夜一脸嫌弃的样子。

她皱了皱鼻子，他最好祈求他永远别喜欢她。

翟长风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见谢明夜走过来，下意识抓紧了剑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果然，雪戮剑出鞘，暴戾剑意直直冲向翟长风。

谢明夜的剑没有任何花哨，快准狠，每一下都奔向敌人的弱点。

翟长风的剑飘逸灵动，开始还能抵挡住，渐渐地就开始显得弱势了。

姜绵绵缩在树后面，吓得心突突地跳，又咽了口唾沫。

她又想了昨夜，被谢明夜追杀的恐怖时刻。

结局是翟长风平躺在地上，捂着胸口咳了几声，咳完之后，一如之前般俊秀风流，甚至有时间对姜绵绵抛了个媚眼。

他在让姜绵绵救他。

想到他是因为她才被谢明夜揍的，姜绵绵从树后小心翼翼探出了半个身子，她对谢明夜小声喊了句：“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出发吧。”

谢明夜侧身看向她，面上覆着一层凉凉的寒霜。

姜绵绵迅速缩回了树后，像一只遇到危险就躲起来的小动物。

过了一会，谢明夜收剑入鞘。

很明显地，翟长风松了口气。

离开的时候，姜绵绵回头担忧望了翟长风一眼。

翟长风笑了笑，有一种只要没被打死，他就能继续笑的精神。

他对姜绵绵比了个口型：“加油。”

姜绵绵想到了一个词，又菜又爱玩。

这人真是身残志坚。

谢明夜的出行方式是御剑飞行，他手揪住姜绵绵腰后衣裳，姜绵绵微微无奈地看着快速移动的地面。

这次她有了经验，长剑落地之后，她在谢明夜松手前站稳了。

姜绵绵扫了眼周围环境，他们在竹林的边缘处。再往前走，前方是一片树林，参天的树影无边无际，只留出中间的一条石阶。

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淡蓝色的眼眸好奇地打量新环境，她问：“我们到了吗？”

谢明夜丢出两个字：“没有。”

“那我们在这里干什么？”

谢明夜迈步走上石阶，姜绵绵瞟了一眼谢明夜的剑，目光在晃动的白色毛球上一顿，好想抓一抓啊。他淡漠的声音传入姜绵绵的耳中，“天剑宗不可御剑飞行。”

姜绵绵回过神来，视线艰难从白色毛球上挪开，看向谢明夜清冷的侧脸，“那先前你……”她放低了声音，“违反规定了？”

谢明夜眼睫轻轻一瞥，姜绵绵缩了缩脖子。

“那片竹林是我的。”

姜绵绵分析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结合语境，他的意思是竹林不属于天剑宗，只属于他？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安静。

忽然姜绵绵听到了一阵模糊的声音：“那姑娘……关起来……谢明夜爱惨了……”

姜绵绵吓了一跳，这明显说的就是她啊，她慌急地哼起歌来。

谢明夜眼睫轻轻一瞥，眉眼中浮现不耐，姜绵绵头皮一麻，一脸诚恳道：“忽然很想唱歌。”

谢明夜‘嗯’了一声，没有多问。

姜绵绵有点愧疚，当初不该头脑发热说出那些东西。

“谢明夜，”姜绵绵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在谢明夜微微侧眼看过来时，她轻声道，“对不起。”

谢明夜微微蹙眉，警惕地看着姜绵绵，她又要做什么？

姜绵绵笑了，“我是不是很吵啊？对不起。”

谢明夜凝视着少女微红的侧脸，清冷面容浮上一层疑窦。

路上遇到了巡山弟子和几个做任务的外门弟子，他们对谢明夜恭敬行礼，而后喊了一声‘谢师兄’。

谢明夜微微颔首。

他们离开前，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过姜绵绵。

“师兄。”

一道温柔的女声在石阶右边的树林响起，接着是丹顶鹤高亢、宏亮的鸣叫声。

姜绵绵转头看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是后山监狱里送她黄色毛球的温柔少女，她记得焱峻说过她的名字——司如音。

司如音今日穿了一身漂亮的绿裙子，温柔中多了几分清新的俏皮。

她骑在丹顶鹤背上，看到了一旁的姜绵绵。

司如音眸色一亮，拍了拍丹顶鹤道：“过去。”

姜绵绵想到了她来音峰的目的，往前走了两步。她张了张嘴，不知为何有些说不出口，总觉得“抢指甲”这种事情，不该跟眼前的温柔小姐姐扯上关系，哪怕是她的灵兽。

司如音从丹顶鹤背上优雅跳下，走到两人面前。近距离对上姜绵绵淡蓝色的眼眸，她一愣，“师妹的眼睛看起来真好看，总觉得在哪里看过似的。”

姜绵绵心猛地一紧，她笑了两声道：“我也觉得师姐很眼熟。”

她眼睛微弯，左脸颊陷下一个甜甜的酒窝。

谢明夜站在一旁默默无言，他的气息却极有存在感。

“师兄，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司如音不赞成地瞥了谢明夜一眼，“这么漂亮的师妹，你居然藏了那么久，藏到今天才带出来……”

谢明夜转头瞥了姜绵绵一眼，这一眼不冷不热，几乎没有任何情绪在里面，姜绵绵却觉得背脊一凉。

眼见司如音要越说越离谱，姜绵绵急忙喊了一声‘司师姐’。

司如音：“嗯？”

“是这样的，”姜绵绵仿佛背书一般死气沉沉道，“师姐的丹顶鹤抢了我一样东西。”

丹顶鹤一听这话，想要偷偷溜走，司如音揪住了它的脖子。

丹顶鹤瞅了姜绵绵一眼，弯着脖子对司如音气愤道：“我根本不认识她，她在污蔑我！”

姜绵绵鼓了鼓脸颊，跟丹顶鹤对峙道：“我才没有污蔑你，你前几天是不是抢了一只火云兽的荷包？”

在司如音隐藏威胁的眼神里，丹顶鹤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个蓝色的精致荷包。

姜绵绵捏着手里的荷包，对司如音好感爆棚。怎么她来音峰那天，遇到的不是司如音，而是谢明夜呢？

司如音向姜绵绵道：“对不起，我的灵兽太过顽劣了，不过……”她笑了笑，“师妹也听得懂兽语吗？”

姜绵绵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司如音的用词有个‘也’，说明人类是有办法听懂兽语的。

听了姜绵绵的回答，司如音脸上的笑容更热切了。

谢明夜开口：“你要出去？”他这句话是对司如音说的。

司如音的笑容顿时凝固，她尴尬抱着丹顶鹤的脖子，温柔的脸肃穆了些，她道：“没有，我正准备去练剑。”

离开之前司如音对谢明夜道：“师兄要对姑娘家好一点，不要欺负师妹。”

谢明夜眼眸微低，视线凝在姜绵绵漂亮的脸上。他这一刻也免不了困惑，为何人人见了她，都把他与她凑成一对。

先是剑灵，后是翟长风，现在司如音也这般说。

姜绵绵被他看得后背发凉，她选择恶人先告状，“都怪你在我脚腕上绑绳子，肯定是离得远的时候，被人看到了绳子，叫人误会了。”

谢明夜眼中泛着幽冷的光，“你脸红了，你在撒谎心虚。”

姜绵绵用掌心盖住通红的脸颊，“我这是气愤，你这样会影响我未来的桃花的。”

谢明夜目光一动不动凝在少女脸上，他在思量真假。姜绵绵梗着脖子瞪眼看他，努力不输气势。

在旁人眼里，是两人正在深情对视。

谢明夜转身离开，长袖甩出一个弧度，姜绵绵松了口气，马上跟了上去。

他们来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前，宫殿主人似乎格外偏爱琉璃琥珀夜明珠，整体华美精致。

入殿前，谢明夜收了姜绵绵脚腕上的绳索，并解了封住姜绵绵的灵力。

为了防止姜绵绵逃跑，他隔着衣服拉住了姜绵绵的手腕。

少女的手腕纤细柔软，抓着她的少年却丝毫不心软。

谢明夜冷声道：“进去之后，莫要胡言。”

姜绵绵“嗯”了一声，拉长语调道：“我知道了。”

与这座宫殿华丽不同，宫殿主人是个中年男人，他穿着一身青色的儒生服，儒雅斯文像是读书人。此刻他手捧书卷，坐在茶几旁垂眼看书。

此人正是音峰峰主司玉平。

姜绵绵曾在大嗓门嘴里听说过他，他是现任天剑宗掌门的师兄。

他的实力很强，只比天剑宗掌门少了些剑道资质。为了弥补剑道资质不足，他另学了音律之道。剑、音结合，位于修真界百强榜第十四名。

司峰主对他们的到来没有什么反应，似乎全部心神都放在他手里的书上。

姜绵绵忍住探头的欲望，什么书这么好看？

谢明夜行礼，恭敬喊了一声：“师父。”

姜绵绵站在一边，也跟着拱手行礼，喊了声“师父”，喊完后她才意识到不对，急忙捂住了嘴。

司峰主诧异抬头，看向姜绵绵，随后一笑。他脸上的笑容如同司如音一般温和，隐约能看出两人有几分相似。因着这几分相似，姜绵绵心里生出了几分亲切的好感。

他放下手里的书卷，问谢明夜：“这个小姑娘是？”

谢明夜瞥向姜绵绵，眼眸幽深。

姜绵绵面露尴尬，她偏头看着谢明夜，无声道：对不起，我太紧张了。

谢明夜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一向司峰主陈述，姜绵绵乖巧地站在一边，再不敢说一句话。

司峰主皱起眉：“看来宗门内魇的信徒不少。”

谢明夜和司峰主说了一堆事情，姜绵绵在一边听得昏昏欲睡，忽然听到司峰主看着她道：“就是这个小姑娘？”

谢明夜的声音带着她熟悉的冷淡，“她若死了那东西也会消失，故而来请师父护住她的心脉。”

听到此，姜绵绵眼睛往上翻了翻，谢明夜这人会不会说话。

司峰主似乎极为习惯谢明夜的说话方式，他对姜绵绵抱歉笑了笑。

相比谢明夜，司峰主通情达理许多。

他告诉姜绵绵，那颗珠子对于谢明夜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

谢明夜身体里，魔气与灵力互相排斥，暴戾的魔气会不断撕裂他的血肉经脉，令他时刻处于痛苦之中。魔气在体内太过庞大，甚至有可能威胁谢明夜的性命等等。

而那颗珠子，是用来吸收魔气。

姜绵绵看了一眼谢明夜，谢明夜听着这些没有什么表情，似乎他师父嘴里说的人不是他一般。一点也看不出，他时时刻刻在经历血肉撕裂再愈合的痛苦。

真实嘴硬。

她叹了口气，点头答应。

过了片刻，姜绵绵和谢明夜闭眼盘腿面对面坐着，手心相抵。

司峰主手掐了一个法决，一道灵力冲向姜绵绵身体。他们已经向姜绵绵讲清楚了流程，她没有反抗。

谢明夜周身溢出的黑气，黑气分出一缕，从掌心钻入姜绵绵的身体，顺着血液流向心脏。

心脏处的珠子动了动，它察觉到了好吃的食物。黑气引诱着它飘到了心脏边缘处，珠子犹豫地顿住，然后，它碎了！

它碎成了渣渣，全部融入了姜绵绵的心脏。

谢明夜一口气没憋住，压抑在体内的魔气汹涌地喷发。他唇角溢出一缕血丝，黑气一下子遮盖住了两人的视野。

姜绵绵睁开眼。

谢明夜脸色苍白如雪，额上点缀着细细的冷汗，他紧紧闭着双眼，浓密的睫毛剧烈颤动。相比平时，他多了几分惹人怜爱的脆弱感。

完蛋了，谢明夜清醒过来，肯定会杀了她！

姜绵绵恐惧地舔了舔嘴唇，然后，她产生了食欲。

对的，食欲。

痴迷和清醒的神色在她眼中挣扎，姜绵绵觉得自己快疯了，她竟觉得魔气包裹的谢明夜很可口。

好想咬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之后都凌晨更新，大家第二天起床再看，不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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