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2 章
三日的守灵叫君子端方的梁溪亭疲态尽显。
出殡那日,他更是频频目眩,几次三番有晕厥之兆。
梁时倦看着,内心只有感慨。
她甚至连为她姨娘守灵出殡的机会都没有。
梁家人抬着棺材要出门的时候,不知道是母女连心还是怎么的,已经安静了许久的梁静瑶竟是冲了出来。
她力气极大,周围十来个人硬是没拉住她。
直叫她扑到棺材前,摸着漆了红漆的棺材,默默垂泪。
十几息过去后,梁仲泽摆手,“把大姑娘拉回去。”
这次梁静瑶并未再反抗,只是一边离开她一边高声叫喊,“快下山,危险,很危险,快下山!”
同其他人的不以为意不同,梁时倦因着梁静瑶的话,心底隐隐生出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山上,危险?
好像有什么事被她忘了,是什么事呢?
一直到上了山,给李慧下了葬,立在李慧碑前,梁时倦才惊觉,今天是元康十七年八月二十九,前世五皇子赵云起遇刺那日。
可……
这事梁静瑶是怎么知道的?
巧合?
梁时倦劝自己接受这只是巧合,可她劝自己的车轱辘话还没说上一遍,不远处就已经传来了呼救声。
梁时倦劝解失败,梁静瑶说的话和赵云起遇刺,可能并不是巧合。
果然很快,从树林中狼狈钻出一个瘦削的身影,那人容色极佳,只是唇色苍白,眼窝深陷,看着像极了久病之人。
“五皇子?”梁仲泽惊呼出声。
赵云起显然也是认识梁仲泽的,见了梁仲泽后,立刻松了口气,一头栽倒在地上,晕倒前还说了句,“梁大人,救我。”
“这……”看着眼前晕倒的赵云起,梁仲泽有些不知所措,但这怎么也是皇子,当下还是吩咐人将他带回去。
树林晃动了下,梁时倦抬头看去,只来得及看到树林里一闪而逝的人影。
杀手吗?
看着赵云起苍白的面色,梁时倦心头微动。
这不对。
这和前世的记忆不一样。
赵云起虽是五皇子,却是个病秧子,生母地位也不高,元康帝更是鲜少能想到自己的这个儿子来。
前世赵云起能逃过一劫,全靠偶遇了归京的长公主。
长公主侍卫众多,自然能从杀手的手下救下赵云起。
可这一世呢?
长公主呢?
人都已经被他们救下了,怎么长公主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她重生一次,不可能连长公主归京都改变吧?
还有就是……
前世长公主虽然将赵云起救下,却也在杀手的攻击中,手下护卫死伤惨重,那这一世为什么不同了?
跟着一同来送葬的,不过都是梁府再普通不过的杂役和护院,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为什么这一次那些杀手那么轻易就让他们将赵云起救下?
——
京都,荆楼。
一白衣男子端坐于顶楼中,隔着雨幕看对面花楼的灯影。
楼下进来一漂亮女子,不知道同荆楼掌柜的说了什么,那掌柜的立刻劝走了在场客人,然后关门歇业。
漂亮女子四下环顾,确定没人后才抬起裙摆,缓步上了楼。
若是祁临在场,定会认出这个漂亮女子就是近来京中风头正盛的花魁娘子,泗水姑娘。
“来啦,快来快来,今天的茶水味道极好,快来喝上几杯。”男子招呼着还给泗水姑娘亲手倒了一杯茶。
泗水姑娘自是不敢喝茶,只微垂着头道:“五皇子已经送到那位面前了,公子可要继续下一步动作?”
见泗水姑娘确实没有喝茶的意思,男子轻“啧”了声,嗔道:“我的小泗水怎么还是这般无趣?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这花魁娘子的。”说完,把刚刚倒给泗水姑娘的茶端到自己面前,“赵云起送过去了啊,也不知道这个假病秧子会不会给我一点惊喜。”
泗水姑娘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道:“公子,泗水有一事不明,还请公子解惑。”
男子抬抬手,“说,我的小泗水有什么问题我都能帮你解惑。”
泗水姑娘斟酌了下,咬了咬嘴唇道:“公子,你分明早就能置李元正于死地,为何……”
“为何不早早动他?”接过泗水姑娘的话茬,男子笑道:“做游戏嘛,总得有来有往才好,总是做赢家有什么意思?”
“可……这样做,公子你会有危险。”
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哈哈笑了两声才摇了摇头,“危险?你和我说危险?从我七岁初入京都开始,哪一天我是安安稳稳活下来的?”
猛地撇过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思绪,“我现在还能活着,就说明我根本,就不怕危险。”
笑够了,男子又道:“再说了,小泗水,你不觉得危险,有的时候也蛮有趣的吗?”
泗水姑娘没搭话,男子等了会儿似乎也觉得无趣,只道:“行了,李元正的事告一段落,和宫里的联系断了吧,老太婆身边的那个老太监我不喜欢,想办法把他杀了,我们下一个计划,可以开始实施了。”
泗水姑娘微微低头,恭敬应是。
待顶楼再次只剩他一人时,男子转动着手里的茶杯,低低道:“梁沅……”
“算了,现在还不是见面的好时机。”
——
回城的路上,赵云起就醒了过来,他才刚刚苏醒,立刻就张罗着要从背他那人背上下来。
见了梁仲泽还颇为有礼地拱了拱手,“多谢梁大人救命之恩。”
梁仲泽连同梁溪亭自然回礼,梁仲泽道:“救五皇子是应该的,只是不知,刚刚是……”
赵云起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晨起的时候,我接到友人的书信,让我来此一聚,我还奇怪呢,这大雨天,他为何还要约我出来。”
“但五皇子守信,还是来了。”跟在梁仲泽和梁溪亭身后的梁时倦插话。
赵云起点头,“是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来这之后,等我的不是我的友人,反而是要我性命的杀手。”说完反应过来,“啊,梁大人,这位是……”
梁仲泽赶紧拉了拉梁时倦,“这是下官的二女儿。”
“梁二姑娘。”
“五皇子。”
梁时倦同赵云起见礼,两人这就算是认识了。
“那五皇子可知刺杀你的人是什么人?”
赵云起摇头,故作苦恼道:“不知,不过多少也有猜测。”咳了两声,又继续道:“左不过就是我那几个兄弟的,太子看着自持身份,但他最小心眼了,前些日子我下了他的面子,报复我是有可能的,老二是个直肠子,脑子里根本没有这些弯弯绕绕,老三,嘶,老三这人像条毒蛇,背地里咬人那种,他做这事也是可能的,老七……以往我倒是能说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来,但现在,说不准。”
赵云起没注意梁仲泽和梁溪亭已经僵硬的脸,自顾自总结,“所以说皇家兄弟难当,梁大人你看,随时都有送命的风险。”
许久没听到回应,赵云起后知后觉道:“嘶,这些话是不是不应该说给梁大人听?没关系,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梁大人就当没听到就好。”
梁仲泽擦了擦额头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的液体,干笑道:“是,五皇子说的是。”
梁时倦冷眼旁观。
若是没经历过前世的梁时倦,自然会被赵云起的伪装骗过去,觉得赵云起就是个这样和善的皇子。
但生在皇家,长在皇家的人,真的会如同他外表表露出来的那样吗?
不然为什么前世赵书让继位后,除了赵云起外的所有皇子,都没什么好下场?
再次打量赵云起,却不小心同赵云起对上视线,赵云起顿时笑弯了眼睛,还露出了两颗牙。
看着一点都不像是刚刚才经历了被刺杀,死里逃生的人。
甫一进城,赵云起就遇上了前来寻他的下人,听着下人们的抱怨,赵云起好脾气地笑笑,“嗯嗯啊啊”地随口应和着。
在被下人拉着要离开前,赵云起还特意折返回来,一双桃花眼认真地看着梁时倦,然后笑盈盈道:“梁二姑娘,有时间我去找你玩,还请梁二姑娘赏脸。”
说完就走,梁仲泽和梁溪亭的“于礼不合”直接被堵回了嗓子眼里。
梁时倦撑伞的手微微握紧了些,这又是前世不曾发生的事。
多出一世的记忆,梁时倦能很轻易地分辨出方才赵云起的那个眼神,分明是对她感兴趣。
感兴趣?
仅仅是因为他们救了他吗?
还是因为……赵书让?
梁时倦惧怕改变,却又想要改变,她想要改变前世所有在她身边遭遇不幸的人的结局,却又害怕今生的轨迹发生变化,她不能及时救下所有人。
梁时倦回头,看向还一无所知,正小声不知道和季酒说什么的廿棠。
她不知道,这一世,她能不能护住她们。
“二妹妹,怎么了?”梁溪亭见梁时倦停住脚步,问道:“可是在担心五皇子?”
梁时倦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含混地“嗯”了声,算作是确认。
梁溪亭叹了口气,“这段时间你同七皇子的流言传得满京都都知道,五皇子会对你感兴趣也是应该的。”
“我……”
梁溪亭笑了笑,“不必同哥哥解释,你自小沉稳,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哥哥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