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宣瑾瑜大怒,“昨夜人还好好的,怎会突然病得如此严重。”
玉簌和玉筝一齐跪下磕头,玉筝心思灵活,她赶紧挪跪上前,抢先为自己辩解,“上半夜是奴婢照顾公主,人还好好的,可下半夜是玉簌伺候,奴婢便去歇息了,没想到今儿一早,公主竟病得如此严重。”
玉簌吓得不停地磕头,身体瑟瑟发抖,不住垂泪,“奴婢守了公主一夜,一直尽心尽力,不敢偷懒,可奴婢实在不知公主为何突然病得如此严重了……”
玉筝大声反驳:“你说谎,半夜我出去如厕,分明见到你偷偷溜出去,我看到你和一个男人在河边说话,定是你偷懒疏忽导致公主的病情突然加重。”
玉簌吓哭了,只是不停地磕头,额头磕得红肿不堪,“请太子殿下明察,奴婢昨夜一直伺候公主,从未离开营帐半步。”
宣瑾瑜神色有些不耐,面色一沉,“将她们都抓起来,严刑拷问。”又看向床榻之上奄奄一息的姜婉卿,对郝昭道:“将她送到孤的营帐。”
郝昭跟着宣瑾瑜出了营帐,跟在他的身后问道:“殿下可是怀疑她们?”
“帐中并无几分暖意,炭盆里都是积灰,表面上的那些碳是新燃的,要是孤猜的没错,这炭盆昨夜便已经熄灭。有人又在今早燃了新炭。”姜婉卿在雪地里冻了许久,脚上冻伤严重,如今天寒地冻,又没了炭火,只怕不是疏忽偷懒那么简单了,是有人想要她的命。
思及此,宣瑾瑜的脸色又冷了几分。
郝昭问道:“难道是玉簌和玉筝为了躲懒在撒谎?”
宣瑾瑜冷笑了一声,道:“她身份特殊,父皇派孤入齐,指定要带回齐国珍宝和朝华公主,若是她出了意外,孤无法完成父皇交代的任务,以至整个东宫都会受到牵连。”
郝昭不禁心中大骇,“难道殿下是怀疑她们想害公主性命。”
“若是她死了,此次入齐,孤所有的谋算都会功亏一篑,更何况你前脚失踪,后脚孤的那位三弟便派出死士刺杀孤,但这也未免太过于巧合了。”那两个奴婢只怕已被宸王收买。
郝昭低头拱手道:“属下定会全力严查,揪出宸王的眼线。”
“先去看看她病情如何了?”宣瑾瑜疾步进了营帐。
姜婉卿双脚冻伤,腿也受了伤,又背着他在雪地里走了一夜,看上去十分虚弱,烧得迷糊,身体烫得吓人,神志不清。
她病得十分严重,嘴唇干裂,喉咙灼痛,蹙着眉头,神色痛苦。
李郎中替姜婉卿把完脉,便起身退到一旁,对宣瑾瑜恭敬回话,“这位姑娘的身体很虚弱,又有伤在身,尤其是脚上的冻伤,伤得实在太严重了,只怕每年冬日都会复发。她此前坠入冰湖,原本风寒未愈又在雪地里受冻许久,一直在受伤,身体熬不住,这才发了高热。小的下去开几副退烧药,若是高热一直不退,”李郎中轻轻叹息,又摇了摇头,“只怕会危及性命。”
郝昭笑道:“有劳郎中随我去开药。”
玉簌和玉筝出事后,宣瑾瑜担心营帐中混进宸王的耳目,不敢再让人近身伺候,更何况她身份特殊,齐国和魏国交战多年,便是他的手下之人的不少亲人和朋友死在两国交战中,难免会有人夹带私怨,恐暗地谋害姜婉卿。
他颇感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照顾姜婉卿只能他亲力亲为。
郝昭端来了汤药,“殿下重伤未愈,还是让属下来吧。”
宣瑾瑜颔首。
郝昭想尽办法,可汤药根本喂不进去,药沿着嘴边流了出来,打湿了姜婉卿的衣襟。
见郝昭笨手笨脚,将那褐色的药汁弄的到处都是,宣瑾瑜不禁皱了皱眉。
郝昭茫然无措地望向宣瑾瑜,“这好像和属下照顾那帮弟兄不太一样。”
“让孤来吧。”宣瑾瑜叹气。
弄脏了衣裳,可就不只是喂药那样简单了,要沐浴,更衣,玉簌和玉筝都被抓了起来,他手下都是男人,他上哪里去找能为她沐浴换衣的婢女。
思及此,宣瑾瑜头更疼了。
他从郝昭的手里接过药碗,试着喂了一小勺,赶紧用帕子擦拭嘴角流出的药汁。
郝昭大喜,心想还真没有殿下做不到的事,竟连喂药都能做得这般好。
眼看着半勺药已经喂了进去,姜婉卿却抿紧了唇,含糊说出了一声,“唔,好苦。”她咬紧牙关,舌尖抗拒苦药,汤药便顺着唇边流下。
郝昭瞟了一眼宣瑾瑜,剩下的药再也喂不进去了。
药洒了,浪费了大半,废了半响功夫,竟然只喂进去了半勺药。
郝昭甚至看见自家殿下额上似有汗珠。
“哼。”宣瑾瑜冷笑了一声,“命都要没了,还怕吃苦药,还真有能耐。”
却还是吩咐郝昭,“你去拿些饴糖过来,混进药中。”
郝昭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提醒宣瑾瑜,“只怕会影响药效,郎中说不能出半点差错,毕竟事关人命。”
宣瑾瑜冷着脸道:“那你捏住她的鼻子。”
郝昭震惊,小声道:“只怕灌药会呛着公主,郎中说公主昨夜高烧,若是呛着了,会伤着喉咙,怕会加重病情。公主也算是救了殿下。”
宣瑾瑜睨了一眼郝昭,眼神好像在说“赶紧收起你那泛滥成灾的同情心”。
可他终是一句话没说,手覆于姜婉的额上,许是姜婉卿迷迷糊糊中觉得他的手贴着额头十分冰凉舒服,便一把抓住他的手,脸颊蹭上他的掌心。
唇角微扬,露出了笑意。
宣瑾瑜觉得掌心灼热,像是被灼伤似的赶紧缩回去。
“她是烧糊涂了。”宣瑾瑜对郝昭解释。
郝昭心里很着急,根本没在乎这些令宣瑾瑜窘迫别扭的细节。郎中嘱咐过,若是一直高热不退,恐会危及性命,甚至会伤到脑子,姜婉卿本就伤到了头部,若是再受伤只怕会更凶险。
“得赶紧想办法喂药才是,属下去寻郎中。”
郝昭去找来李郎中想办法喂姜婉卿喝药,才进了营帐,却见白色纱帐中,太子俯身吻在姜婉卿的唇上。
郝昭惊呆在原地,李郎中却笑道:“还是公子有办法,想到了渡药这种法子。”
郝昭这才发现,殿下是在为公主渡药,他们彼此的唇相触,很快宣瑾瑜就着药碗喝了一大口药,含在口中,再一点一点地喂给她。
姜婉卿觉得满嘴的苦味,舌尖抵着齿,想将药通过舌尖送出去。
却被柔软的舌强势的抵住,撬开她的贝齿,迫使她吞咽。
如此反复多次,一碗汤药都喂进了姜婉卿的嘴里,一滴不剩。
李郎中笑道:“小的觉得公子和那位姑娘甚是般配,二位的婚期应该近了吧,小的提前给公子道声恭喜。”
郝昭见到如此震撼的一幕,如遭雷击,半响都没回过神来。
他先是亲眼目睹殿下和公主亲密相拥,如今又嘴对嘴的喂药,虽说是为了救人,但他从未见过殿下与女子如此亲密,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难道殿下真的对公主动心了?
“不许说出去。”宣瑾瑜回头看向郝昭,面露警告。
触及那冰冷的眼神,李郎中莫名觉得脖子有些凉。
郝昭赶紧送李郎中出去。
再次返回帐中,宣瑾瑜已经坐回了桌前,从旁抽了一本书翻开来看,“孤只是在救人,不要多想。”
“属下不敢多想。”可郝昭却觉得自己根本控制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
殿下几时和旁的女子如此亲近过。
见到郝昭迷茫困惑的眼神,宣瑾瑜头疼不已,“你先出去。”
郝昭恭敬地退了出去。
宣瑾瑜靠在桌前,看了会兵书,感到有些困倦,手撑着额头在在桌案上小憩,天色渐暗,郝昭端了碗热粥进来,冷风往帐篷里灌,扬起一片衣角,宣瑾瑜听到动静瞬间惊醒。
“什么时辰了?”
这些年宣瑾瑜像是惊弓之鸟,从不敢让自己松懈片刻,睡着了也时刻保持警醒,他身上的伤还未痊愈,郝昭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担心他一旦忙起来,便顾不上用膳,长此以往,便是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
“殿下用些药膳,属下守着公主。”
“不必了。”他并非不信任郝昭,而是只有自己亲自盯着,他才能安心,担心某个环节出了意外,此次前往齐国,他死了不少亲卫,他本就不得父皇喜欢,宸王巡视江南,办了几件大案,处置了几个鱼肉百姓的贪官,父皇也对宸王起了重用的心思。
这一趟他不能徒劳无功。
“可审问出了什么?”
郝昭回禀道:“属下对玉筝和玉簌用了刑,玉簌扛不住刑罚,一直求饶哭泣,说自己后半夜太困不知怎么就睡着了,但却并未招供自己半夜出去见了什么男人。”
“说下去。”宣瑾瑜用了半碗药膳,不知为何却想起了那只烤山鸡,那只鸡烤好后,姜婉卿一口也没吃,便递给了他。
想必她觉得自己烤得难吃,想拿他试试味道,还非要将这些小心思藏起来,说成特意为他烤的。
她小聪明倒是不少。
郝昭继续道:“玉筝一句话也没求饶,她一口咬定玉簌半夜与人幽会,欲对殿下图谋不轨。”
宣瑾瑜拉回了思绪,“她性子坚定,倒是个衷心的。”
他转动着手里的玉扳指,“去查查她的来历。”
这次来齐国,宣瑾瑜并没有打算带婢女跟随,这两个婢女是凤仪宫的人,是卫皇后为宣瑾瑜挑选的,说是有人在跟前伺候,比他身边的那些暗卫要细心妥帖。
两个奴婢容貌出众,是凤仪宫伺候的老人了。
宣瑾瑜自然知晓卫皇后的心思,想为他找几个相貌好的,性子温婉的近身伺候,收为侍妾,毕竟这么多年,任何女子都不能近他的身,也早已过了议亲的年纪,又是这样一副对谁都冷淡的性子,便是卫皇后也开始心急了。
郝昭问道:“殿下是怀疑有人混进凤仪宫,会对皇后娘娘和殿下不利?”
宣瑾瑜冷笑道:“你也知母后这些年脾气越来越暴躁易怒,在后宫越来越不得人心,父皇也对母后疏远厌烦,还有孤的三弟,他天生就有一种魅力,能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喜欢,父皇这些年对他也有意培养。他有办法让那些死士心甘情愿为他送上性命,也同样有本事能让人扛住酷刑,不会吐露半个字。”
“属下明白。”见郝昭有些困惑,宣瑾瑜又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
郝昭道:“玉簌和玉筝都是宫里当差的老人了,玉簌胆子小挨不住严刑,将昨夜发生之事全都说了,可唯独没说灭了炭火之事,只说昨夜她太累了,不小心昏睡了一个时辰。”
在宫里当差的宫女都要轮班守夜,尤其是在皇后寝宫值夜的宫女,若是贪睡耽误了差事,会受到重罚。
玉簌是凤仪宫的老人了,她理应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宣瑾瑜知晓郝昭的手段,虽说顶着杀手的冷酷面孔,却生了副菩萨心肠,可只要有人威胁到他的安危,郝昭能将最残酷的手段用在的那人身上,绝不会心软。
郝昭的心软也是有底线的,也表明他对自己绝对忠诚。
玉簌胆小,又受了重刑,她绝不敢隐瞒,当然不怕死的玉筝除外。
宣瑾瑜扫向躺在床榻上昏睡不醒的姜婉卿,神色淡淡地道:“孤知晓了,你退下吧,再去给孤端一碗药来。”
宣瑾瑜加重了这个“药”字,郝昭立刻心神领会了他的意思。
一刻钟后,他端着这碗特殊的药进了帐篷,这碗药他按照宣瑾瑜的吩咐,加了一些特别的药材,让这碗药闻着更苦了。
整个帐篷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苦味,宣瑾瑜闻了也直皱眉头。
宣瑾瑜隔着衣衫轻扣着姜婉卿的手腕内侧,确认她的烧已经退了不少。突然开口,“起来喝药。”
床上躺着的人儿并没有反应,仍然闭着眼睛昏睡着,嘴里嘟哝着,说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胡话。
宣瑾瑜将药碗凑近在她的唇边,“孤知道你醒了,别装了,赶紧起来喝药。”
姜婉卿突然感到一阵窒息,惊得突然睁开眼睛,脖颈被人死死嵌住,再缓缓收紧。
“是你起来自己喝,还是孤灌给你喝,你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