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上午空气清新阳光明媚,洒水车滴滴答答驶过来驶过去,早餐店外的铁锅油声滋滋,摆在竹筐里的油饼点缀着芝麻粒,红糖芯淌出来。
窦米撕开包子松软的外皮,两口下肚,吃得满足。江彧在店里结账,她去外面等,意外遇见初中同学。
江彧出来的时候他们还聊在兴头上,他在旁边等了好大会儿窦米都没发现。还是女同学先看见,问:“那个男生跟你一起的?”
窦米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拿去扔,“嗯,是我邻居。”
打算和老同学说拜拜,手臂被人一拉,女同学神秘兮兮说:“好帅哦,有联系方式没?”
窦米老实摇头,她知道江彧不会给。
另一个男同学猜到:“不会是你新目标吧?”他又说:“不过话说我们男生很少喜欢练跆拳道的女生,会觉得不好惹。”
窦米低头看看她穿的练功服,高马尾,白服黑腰带,一身飒爽。穿平底鞋身高也有一米七,骨架瘦但不干巴。
她不想争辩“男生喜欢什么样的女生”的话题,但不想让“会不会武术”成女生好坏的标签,她脸色有点难看。
一边的女同学也不高兴,忍不了说:“喜不喜欢一个人关练不练武什么关系。”
男同学见窦米神情不悦,“看吧,就是挺凶。”
窦米不再跟他客气了,怼道:“要你管。”
江彧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没听到说话的内容,没一会窦米过来了。
两人往回走,慢吞吞消磨时间,谁也没说话。
窦米一路看他的眼神不算光明正大,有话要说但又说不出口般,扭捏半天,江彧替她开口,“你想说什么?”
“没,没啊。”窦米装得一点都不像。
江彧手抄兜立在那里,日光从脸上淌到短睫,他懒懒一掀,“那我走了。”
过了这村没这店,窦米追上去,小脸纠结:“就是想问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声音越说越低,没想到是这茬,江彧眼角跟眉梢都是笑意。
他要是以往冷淡的态度还好,这一笑窦米头皮发紧:“你笑什么?”
江彧的笑果然是不走心的,声线湛清又带着微末的轻佻,跟婉丽鸟鸣一同落在耳畔:“不知道,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窦米感觉有各种情绪划过心头,局促过后是她怒气的叫嚣;“什么叫我这样的,哪样啊?我好歹也是十一巷一枝花……”
江彧不语,往前走了。
窦米不死心问:“是因为我练跆拳道吗?”
江彧沉着眉心,漆黑眼珠里满是费解:“和这有什么关系?”
窦米挠挠下巴,也有点迷惑:“就是我同学说你们男生不喜欢。”
江彧被她没脑子的发言气笑了。
窦米拧眉,更不明白了:“你又笑什么!”
他言简意赅:“笑你蠢。”
——你更蠢,别人喜欢你都看不出来……
窦米不甘心用腹语反驳,两只清凌凌的眼忿忿不平。
“干什么?我有说错么。”江彧往前一迈,逼近几分,“一心想着别人喜欢什么,凭借别人不接受的一点就产生自我怀疑。你是把脑子放肚里还是不想承认你蠢到家了?喜欢的因素很多,反之也是。”
窦米向后一仰头,避开他的视线,有些服软,“我就是随口问问,没有怀疑自己,你干嘛生气了?”
江彧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大火,眼神一松,温声说:“没生气。”他走的很快,要躲着避开她,把人甩到身后。
“你就有。”窦米认真看了他一会,大大咧咧一笑:“我是不会随随便便放弃我喜欢做的事情,就算是我喜欢的人不接受也不会。”
还有点智商。
江彧闻言,浅浅的笑涡若隐若现。
窦米没看他,还在问:“所以你不喜欢我什么,坏脾气我可以改。”
“好啊,”江彧扭头,看着她笑了笑。
窦米顿时双眼熠熠发亮,像灵动的小鹿:“你喜欢我吧!”
江彧轻描淡写回了俩字:“做梦。”
窦米骤然收起笑,眼里无光:“嘁。”
郝美丽的水果店定下来,靠江曼这层关系跟cd店的老板写好合同,一锤定音。交好押金先付了半年的租金,下午大人在店里收尾,一群小孩都去了。
郝美丽跟江曼先去了店里,黄世艳开车带着四个小孩。
窦米没想江彧也会去,一出家门看见少年穿着黑T恤跟灰色长裤,身形高挺,黄昏在地上洒出一片灿亮,身后绿叶树枝簌簌碰撞,斑驳碎影在他身上游弋不定。
“等我一下!”打扮随意的窦米钻回家里重新换衣服。
倒腾会换了身纯白连衣裙,裙摆过膝,版型修身勾勒出玲珑身段,柔顺的长发下天鹅颈白皙如玉,高挑出众,亭亭玉立。
“江鱼!”
她故作淑女,还没走到江彧身边就被谭丛一拦:“今儿的主角又不是你。”
窦米穿裙子很好看,但不常穿,杨贝芊惊喜说:“豆米你好好看,衣服好适合你。”
“谢谢芊芊。”
窦米想和江彧坐一块,结果后者见她一出来就拉开副驾的门,自个坐前面了。
费了好半天劲打扮,江彧连看都不看。窦米还没来得及提他意见,脑袋就被黄世艳从车窗摁回去,黄世艳坐进车里,握着方向盘:“孩儿们,阿姨出发了!”
只有谭丛兴奋的说:“go go go!”
窦米来回摆弄裙摆,“谭丛!往那边点,坐到我裙子了!”
谭丛玩着手机:“你往旁边点,我在中间快挤扁了。”
两人一路嘴巴不停,车里更闷了,窦米歪在一边,谭丛顾着打游戏,指尖不经意扯到她头发丝,两人又吵嚷起来。
江彧瞥了眼倒车镜,后面的两个人谁也不让谁,拌起嘴来。他看过去,视线在窦米脸上一扫,阳光倾斜在她脸上镀了层鎏金色,少女不甘示弱,整个人活力跃然。
谭丛被吵着,一盘游戏没打完:“窦米你饶了我吧!”
前方在等红绿灯,黄世艳回头看:“就三个人能有多挤,谭丛你腿收着点,你一个人要占多大地方。”
“就是。”窦米附和。
谭丛欲哭无泪:“下回我坐前头去!”
副驾的江彧忽然开口,“我跟你换。”
黄世艳说完就扭回去,没反应过来,副驾的车座一空,人就开门下去了。
后面的两个人停下你推我搡,接着窦米那边的车窗就被人敲了两声,江彧俯了俯身,曝晒的夕阳光擦过鼻尖:“下来。”
窦米乖乖下车。
江彧又看向里面那位,黄世艳喊道:“谭丛你给我坐前面来,江彧你在后面别跟窦米别吵架啊。俩孩子真的是闹腾,屁大点远能吵一路。”
谭丛的手机上下来回颠倒着,不用和窦米挤了,他也乐意。
江彧坐到中间,不像谭丛敞着腿而有意收着,三人坐一排空间绰绰有余,为了避免膝盖相撞,江彧留了很大的地方给窦米。
窦米忽然安静了,有点拘谨把裙子压在腿下,侧头看向窗外,“你不是不喜欢坐后面吗?”
江彧靠着椅背,面不改色说:“嫌你们两个人挨在一起,太吵。”
听见这话的谭丛说:“呵你是不知道窦米一个人也可以吵起来。”
窦米跟江彧都看向谭丛,几秒后江彧轻一侧头,看了眼窦米,眼神半晦半明,写着:我信。
“我不说话了还不行吗。”窦米闭上眼装睡。
下了高架桥,夕阳愈烈,一束一束的光从树叶间筛漏照进车里,淌过少年人的侧脸,窦米盯着那暖光,顺着看向男生轻轻翕动的黑睫。
江彧一睁眼,捕捉到视线,然后看向她。
窦米忙侧开眼神,急中生智地把两只手伸到太阳下,阴影落在椅背上,她灵活的动动两根指头,摆出个造型:“江鱼,你看这是什么?”
江彧垂眸:“狗。”
窦米的食指中指弯曲,来回晃了晃:“是兔子。”
她又摆了个手势,影影绰绰的图案落在江彧的膝盖上,“这个呢?”
江彧瞧一眼:“鹰。”
“不对!我这个没有翅膀。”窦米亢奋的说:“是鱼!”
“怎么可能。”江彧也伸出手,借着光找影子,比划说:“这是鱼,你那个是鹰。”
窦米不信他,力证自己说:“你这个后面是翅膀,你看这里多出两片影子,哪里像鱼嘛。”
她远远地一指,没碰到他的手。车子遽然右转弯,她一个不稳定,朝前倾身,两个人的食指撞到一起,始料未及,江彧勾住她的手,微一用力向后拉,没松开。
窦米的头直接撞到前面的椅背,眼冒金星,她揉着脑门,顺势抽走了手,“干妈,磕到额头了,疼死我了。”
车子驶到目的地,大家都开门下去,谭丛笑着问:“让我看看扁了没?”
“打你啊!”窦米的脑门搓红了一小片,忽然才想起来,刚才江彧拉住她的手了吗?
嗯?难道是错觉?
窦米记不清了,根本没察觉到,来不及细想人已经掀帘子进店了,转头便忘得一干二净。
回去的路上她不玩手指影子的游戏了,喋喋不休讲笑话,一路上只有杨贝芊答话,跟她猜字谜,江彧选择闭眼睡觉。
窦米来回扭动身子,江彧只感觉她的长裙在他小腿扫来扫去,凉凉的,痒痒的,裙裾像朵盛开的白莲。
他不露声色地往旁边移了移。
晚风吹进车里,他感觉手臂一阵发痒,低头看去,女生的长发被风吹起,发丝垂到他的小臂,空气里弥漫着清雅的香味。
而当事人正猜着谜语,倚着车窗还在状况外,笑意晏晏,五官恬淡的展开,明朗动人。
江彧看着,情不自禁也勾了下唇,扬起的幅度更明显了些。
这一下午窦米心情不错,郝美丽的店铺过几天就能开业,一家人晚上其乐融融吃完饭,“祝郝妈妈开店顺利!”
三人举杯,窦永明说着烫嘴的英文:“切尔斯!”
郝美丽把酒倒满,“懂不懂啊你这个乡巴佬,是雀尔司!”
窦米被逗得哈哈大笑,“哎呀我们是中国人,干嘛说老外的母语!”
郝美丽附议说:“就是!”
窦永明干了一杯,给自己添满:“来来来,干杯!”
饭桌上一家人和睦欢乐,有说有笑,每个人洋溢着幸福知足的笑脸。聊着天气,夏日里不减的高温,还有柴米油盐琐碎的小事。
晚上和和睦睦吃完饭,她哼着小曲去洗澡。
郝美丽跟窦永明在客厅记账,说着以后日盈利月盈利,钱越算越多,小两口喜不自胜,开了瓶红酒,窦米洗完澡出来,二老端着高脚杯,还在有滋有味品酒。
窦米回到卧室,没吹头发,搭着条毛巾坐在桌前看漫画,看到好看部分笑得东倒西歪,沉醉其中。
窗帘拉了一半,外面夜色沉沉,她背对盘腿坐,没注意到窗户被什么东西敲了下。
一次,两次……
“谁啊?”窦米终于发现了,踩上拖鞋到窗边看,“什么东西?”
窗边树木茂盛,蛐蛐在杂乱无章的杂草里叫嚷,夏风习习,燥热挥之不去。
窦米推开窗户,树枝在晃,遮掩不住后面高悬的月亮。这时,一只白色纸飞机嗖的一下闯进她卧室,稳稳落在地板上。
窦米吓了一跳,探头朝外看了眼,没有人,以为是谁的恶作剧,走过去捡起一看,机翼上写着两个字:
窦米。
接着第二只飞了进来,还没等她去捡,第三只随一阵风呼啦降临在书桌上,第四只也直直飞来了,窦米弯腰去捡,后面一只飞机不择路,撞到她屁股。
窦米真的要以为是谁恶搞,纷纷拆开看,上面无一例外只写着两个字:
“窦米。”
“窦米。”
“窦米。”
“窦米。”
……
窦米心里涌上来一股无名火,打算冲窗外大喊一声,没走两步,脚下踩扁了一只纸飞机,露出里面几个字,她拿起来一看,火气瞬时被浇灭。
她笑了起来,心脏砰砰剧烈起伏,怕是自己的错觉,几秒后又看了看,兴奋地扑进大床,从床头滚到床尾。
屋里一地纸飞机,最后一张的话像是暗语——
呱呱呱嘎。
夜阑入静,殊不知墙那头的少年的心跳跟她同频共振着。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最近陆一卿觉得江彧很奇怪:遇见啥烦心事了?
江彧:遇见一个怪邻居,我想搬家。
陆一卿安慰:忍忍,远亲不如近邻,要搞好关系。
隔段时间,陆一卿又打来电话:忙啥呢?
江彧在叠纸飞机:邻居生气了,在哄。
窦米:小鸭子嘴硬Tv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