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疑点
此时,整座客栈陷入彻底的昏黑,堪堪点亮的几个灯笼不知何时也熄灭了。
只剩惨白的月光笼罩而下。
方才的打斗似乎一点声息都没有传出,除却他们一行人,客栈里仍是一片沉睡,正好方便了他们的行动。
宁嗣音循着那妖的踪迹追出,从楼上跑到楼下的大堂,但见大堂空空荡荡,干净整洁,桌椅摆设收拾齐整,角落漆黑。
她鼻子动了动,空中弥漫着一股妖气,但既散又淡,不知短短时间那妖是如何搞成这般模样的。
陆煜恒等人早已在大堂个个角落搜查。
没过多久,却是一无所获。
宁嗣音凝眉沉思,方才与那妖的交手虽短暂,剑阵也在中途被打破,但她的估计应当不错。那妖不擅打斗,如此围困之下,造成的伤使其在这么短暂的时间根本不足以逃出客栈。
这妖还有其他的法门?
正当她思索之时,后院忽然传来一声惊叫,紧接着惊恐的声音惨叫而起:“别!别杀我!!”
宁嗣音转眸看去,客栈占地颇大,后头还有一个小院落,而在这里找不到那只妖,陆煜恒等人早已又到后院查看了。
想必正是发生了什么异动。
客栈伙计将后院打理得不错,种了不少花花草草,在夜里兀自随风摇摆,影影绰绰。
未承想,在一丛花圃之后,竟藏了一伙人,教陆煜恒拿剑指着,杀气凛然,一时瑟瑟发抖。
宁嗣音打量了几眼这一伙人,见皆是年轻力壮的少年,身上穿着夜行衣,蒙脸的纱巾刚在陆煜恒的威吓中摘下,露出三张带着惶恐的脸。
而看到她一出现,这三人小伙竟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陆煜恒喝道:“你们是何人?怎么出现在此?欲行何事?!”
话落,才发现这三人的视线已偏,不禁怒道:“说!”剑上寒芒一闪,那三人当即把视线收回来。
宁嗣音正想走到近前,听听这些人怎么说,眼前却行来一道人影,抬眸一看,正是小师弟。
他似是有事,有意无意地挡在她前头,宁嗣音只好停下脚步,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吗?”
奚瑾微微一笑,一点没有着急上火的样子,像是出门夜游一般,缓声道:“是有。那只妖刚消失不久,这伙人就出现在这里,难保不与那妖有关,师姐还是不要上前,小心为妙。”
竟是来叮嘱自己的。
好似眼前有极大的危险,不让她靠近。
可他们一行人,就属她修为最高,让陆煜恒挡在前头,这不好吧?
似是看到她疑惑的眼神,奚瑾又是一笑,甚是放心地道:“二师兄一人足以应付,方才他还叫我离开呢。”
宁嗣音也看出这一伙人应该都是普通人,不是什么妖类,遂听从了奚瑾的话,便不上前了。
这时,只听为首那少年绷着脸,勉强维持着冷静道:“我们自然是入住的客人,夜里睡不着,出来赏月!”
陆煜恒冷哼一声:“哦?出来赏月,穿成这偷鸡摸狗的模样,鬼鬼祟祟地缩藏在这里,怕被我发现,诓谁呢!说实话!”
那少年梗着脖子,一脸悍然无畏,见那长剑又往前凑近了几分,才气弱地道:“来、来抓妖的!”
抓妖?
这三人身上没有一丝灵力,分明是寻常人,而整个镇子又没有一点关于妖的消息,料想也不会有人知道,怎会来此抓妖?
覃晶问道:“你知道这里有妖?谁告诉你的?”
她气势更冷,往前这么一站,眼神凶厉,那少年当即不敢再瞒,把自己知道的都抖落了出来。
“我们……我们在镇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一方游侠,虽比不上修士,能飞会斗,但也不弱,抓几只妖也是不在话下的!”
“除了我们三个,我们还有一个兄弟,这妖的所在便是他告知我们的。我们四人向来分工明确,这探知妖我们常人自然是做不到,但他与我们不同,能感知到妖的存在,于是由他探知所在,这抓妖的活便归我们三个了。”
见对面这一行修士,气势不凡,闻言也不做声,那少年又道:“怎么,你们不相信?我说的全是实话!”
覃晶眼神轻蔑,道:“宁远镇向来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什么时候有妖出没了,只有你们知,竟是无人得知?这妖是你们招来的?”
那少年一张脸都涨红了,急道:“才没有!少污蔑人!”
陆煜恒眼睛一瞪,那少年气又弱了下去,道:“好吧。刚才是我夸大了,此次也是我们头一回出来抓妖,此前连妖都没有见过。你们都是修士,想必也是同前些天那几个修士一样,是来此抓妖的。我虽然夸大了些,但也并未撒谎,我们的确有一个兄弟,有感知妖的本事,就是他叫我们今夜来此的!”
似是怕他们不信,这少年想了想,忽又道:“你们知道是谁给仙盟报信吗?此人正是我们那兄弟!”
话落,几人皆是若有所思,陆煜恒转眼朝宁嗣音看来。
宁嗣音走上前来,对上那少年灼亮的眼神,笑道:“你那兄弟在何处?可否一见?”
陆煜恒和覃晶都不作声,显然也想到了此事的关键,未料到那早已不知踪迹的报信人就在眼前。
见搭话的人不再是那俩凶巴巴的,那少年也乐得多言,话语都变得温和了许多,道:“你要见他?也行。这些天他都不怎么出门,就待在家里呢。”
宁嗣音笑道:“那就劳烦带我们去了。”
那少年摇手:“不麻烦!不麻烦!这剑……”
陆煜恒还拿着长剑指着他们,闻言,哼了一声,刷的一下收回了剑鞘。
“走吧,走吧,你们随我来。”那少年热情地招呼,浑没有了方才那耿直的模样,像是换了个面孔。
陆煜恒无语地啧啧,见那少年走在前头引路,一面自我介绍:“姑娘唤我阿耀就行,我兄弟几个在宁远镇待了半辈子,除了小时候还有外人到这儿来,后来就几乎没什么人来了。像姑娘这样远道而来的,当真是少见!”
而他们的大师姐在认真地听,不时还点点头,当然了,那缠人的小师弟还是紧紧跟在大师姐身边的,甚至还插嘴说上了话。
陆煜恒吹了一声口哨,瞥了一眼板着脸的三师妹,不禁眉头一皱,见她抬眼瞪来,当即先走一步。
这几名少年就住在客栈两条街外,倒也算不上多远,走了没多久就到了。
一间简陋的民居落入眼中。
那叫阿耀的少年上前敲门,唤道:“庆海,我们回来了,快来开门啊!”
片刻,木门应声而开,一颗脑袋探了出来。
看到阿耀等人,那人眼眸一亮,再看旁边还有生人,不禁将门合拢了些,道:“耀哥,这几位是……?”
阿耀笑道:“他们是仙盟派来抓妖的修士,你不是一直盼着有本事的修士来么,我瞧这几位就是了!”
那人眼中藏着一丝恐惧,迟疑道:“是吗?”
宁嗣音心想,若非阿耀等人在,稍稍打消他的疑虑,这人应当早就关上门了。
阿耀一把将门推开了些,拍着胸脯保证道:“当然。来,快迎客进屋吧,正要找你呢。”
这门一开,就顺势全然打开了。
宁嗣音走到庆海面前,拱手道:“在下青云宗宁嗣音,我们是接了仙盟任务前来除妖的,听说向仙盟报信的人是你,若是信得过我等,还请将详情告知,我等对此还要些许不明之处。”
那叫庆海的少年闻言,眸中闪烁了一瞬,片刻之后,抬眼打量面前这一行修士。阿耀见状,在一旁道:“庆海,他们是来除妖的修士,你知道什么就告诉他们吧,不然凭我们也无济于事啊!”
庆海这才道:“好,你们随我进来。”
来到待客的厅堂,一一坐定,庆海便道:“你们要问什么,问吧。只要你们将那妖除了,我定知无不言!”
宁嗣音道:“你放心,我们此行便是来除妖。我记得,你在给仙盟的报信上说,你遇到的那妖极是凶猛,一连吃了几人?”
庆海点头:“对。我是在镇上不小心见到那妖的,我藏在暗处,亲眼所见,如此厉害,这镇上没有制得住的修士,只能报给仙盟。”
“那妖长什么模样?”宁嗣音继续问道。
庆海道:“那妖……那妖长得似人非人,似妖非妖……”
陆煜恒道:“这是什么怪物?你确定没有看错?人就是人,妖就是妖,怎会有似人非人、似妖非妖出现呢?”
当今世道,能出现为祸的妖,还是被定做乙等的妖物,必定具备了完全变作人形的本事,那介于二者之间的半化形的妖几乎不曾现世。
庆海脸色一白,带着后怕,正要答话,忽听一个清润的少年声音道:“怎么没有,这世上虽少见,但不见得暗地里就少有。”
陆煜恒瞪他:“你见过?”
奚瑾微微一笑,道:“不曾。在书上看到的。”
“在书上看到你就在这里大言不惭!”陆煜恒总算得到了一个嘲讽这小师弟的机会,当即不留嘴道,“师弟,除妖可不能只是看了几本书,还要一番阅历!”
小师弟却扭过了头,道:“师姐,看来这案确有许多疑点。”
宁嗣音颔首:“听起来,这似人非人、似妖非妖应当不是我们遇到的妖物,也就是说,在宁远镇内,不止有一只妖。”
阿耀叫道:“啊,今晚我们也在场,可没见到什么妖,宁姑娘,原来你们当时是在抓妖吗?”
这少年竟是如此后知后觉。
陆煜恒哼道:“不然你以为我们是在抓你们吗?”
阿耀挠挠头,讪讪道:“我们当时是潜进去的,以为被你们当成妖来抓了。”
倒是覃晶思索了一下,沉声道:“那此案不应定为甲等末级,我们似乎亏了。”
宁嗣音拍手道:“好了,先别谈其他的。庆海兄弟,宁远镇已许久不曾出现过妖物,治安一直很好,而你此番是到县衙给仙盟报信的,却一点消息不曾传出,是县衙的规矩如此吗?”
此事如今想来仍有些怪异,一个地方出现了妖邪,当地一般都会传得人尽皆知,人心惶惶之余,也会做好防备。
但宁远镇却是如此不同。
只觉其中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