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石头走进屋子,把包袱挂在门旁的钉子上,从墙角虚空拿了个不存在的扫帚开始扫地,“奶奶,你先睡吧,我把地扫完冲个凉就睡。”
陈大娘站在旁边,颤巍巍地伸手触碰他,只得到满手虚无。
她转身朝松柏方向跪下,“仙长,我们石头是个好孩子啊……”
松柏看着石头空忙碌的身影,没动,“他昨天晚上回来也是扫地吗?”
陈大娘:“他昨天晚上在院子里捆柴火。”
石头扫完地后,把扫帚归位,去院子里拿了个皇帝的新水桶冲凉,随即回房间睡觉。
“仙长,您看……”
松柏站在门口,影子落在屋内地上,瘦长像棵笔挺的松,“我明早跟着他上山看看。”
陈大娘马上道:“我跟您一起去。”
“别看我一把老骨头,从小我就上山捡柴,对山上的路很熟悉。我给您领路。”
大娘说失踪这几天她基本每天都会上山寻找,可什么也没发现。
松柏:“凡人可能看不见,这不是简单的失踪,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先睡吧,我在这看着他。”
陈大娘没回屋睡觉,搬了把矮一点的凳子坐在孙子床旁边,没有光泽的白发垂落脸边,苍老几分。
松柏知道她心静不下来,便随她去了。
第二天天刚亮,石头就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院外的时候对着陈大娘的房间喊了一声,“奶奶,我上山摘蘑菇去了。”
说罢,脚一踏出门了。
松柏和陈大娘紧随其后。
陈大娘年龄大了,熬夜加上这几天疲劳,没走两步就要倒头栽,松柏赶忙给她喂了一颗低阶的凡人可食用的补气丹药。
石头在山脚消失。
松柏从芥子袋里拿出一叶小舟,让大娘坐在上面,两人一同上山。
她按着大娘导航的“石头常去摘蘑菇的地方”前进,两人一寸一寸地寻找,看看有没有散落的魔气。
山上起了大雾,朦朦胧胧的像套了层袋子一般。
山脚的感受不明显,到半山腰时,陈大娘的眼前白茫茫一片,一切事物虚实难辨。
远远地看见一片模糊的红色,还在不断向这里移动。
她颤抖地开口:“仙长,您看得见吗?”
松柏:“嗯。”
陈大娘声音发抖,但声音不小“那,那前,前面那个,是妖怪吗?”
“是不是他把石头带走了。”
红色慢慢靠近。
大娘虽然害怕,但想勇敢起身质问红衣妖怪是不是抓走了自己的孙子。
还未出声,就听到对面传来一个欢快的声音。
“姐姐,好久不见,我又遇到你了,我们好有缘分啊。”
熟悉的人,熟悉的心梗。
是那个像狗皮膏药一样的合欢宗少年。
松柏:“……”
松柏马上转身,带着小舟和上面的陈大娘远离现场。
红衣少年从远处走来,陈大娘回头正好看到他在雾里发光的脖颈和锁骨,老人家的眼睛和世界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仙长,您认识这个妖怪?”
凡人的悄悄话对修者而言音量不小。
听到陈大娘对松柏说的悄悄话,少年激动道:“老婆婆,你身为凡人这么厉害,还能看出来我是妖怪。”
少年唤作萧元白,生得唇红齿白,面容稚嫩漂亮但不幼稚,深棕色的眼睛大而灵动,眼尾上钩,多了点媚意,发尾微微发红的长发束在头顶成一个高马尾,从远处走来,欢快如藏于林间嬉戏的精怪,笑起来让人很有好感。
这里的“人”不包括松柏。
记得他名字的主要原因是她的记忆力实在太好,没有任何一点主动的意思
陈大娘:“是话本里写的那种狐狸精吗?”
萧元白跑到松柏面前拦住她,“姐姐,我不是狐狸精。”
松柏也觉得不是,他明明是狗皮膏药精,要不怎么又凑上来了。
头好痛,之前才好不容易把他赶开。
萧元白身上甜腻的花香弥散在空气中,端坐在灵剑里的舒蕴和微微皱眉。
平心而论,当今大多数修士对合欢宗的媚修态度比几百年前好多了,并不觉得媚修修炼的方式是走捷径,甚至会把被媚修纠缠当作是对自己天赋和实力的认可。
这其中并不包括他,师尊本人只觉得世风日下。
百年前,同样有几个媚修像背后灵一样黏着他,被他刺了几剑,流了一地血,才意识到他真的动了杀心才作鸟兽状逃离,耳根从此清净。
双修可能会在短时间内修为大涨,但得来的灵力轻浮难控,看似强大实则虚浮无力。
走捷径是会付出代价的。
舒蕴和没怀疑小徒弟魔气入体和这个媚修少年有关,她虽然年纪尚小心肠软,但原则上的事不会手软。
耳边又开始充满叽叽喳喳,松柏很苦恼。
活了这些年,从普通人类到丧尸再到修士,她已经拥有一套稳定的处世准则。
简而言之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待她好,她也会对人家好;至于害过她的,她会记在心里一一奉还。
但萧元白什么都没干,只是有点烦,像只恼人的蜜蜂一样在身边飞来飞去,她下不了手。如果这人是徐双瑜那种停在她身上搓手的苍蝇,松柏早就把芥子袋里的各种攻击性符咒往他身上招呼。
松柏没理会,带着陈大娘往原定的方向继续前进探查。
萧元白发现松柏的修为下降到筑基,与自己差不多,知道她用了隐秘修为的法宝。
他没声张,紧紧地跟上前方冷淡的剑修,见她两耳有疾的模样,转而和陈大娘攀谈。
陈大娘想着多一个人多一份希望,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萧元白听罢,当即向她保证,自己也会尽自己的一份力帮忙找她孙子。
陈大娘眼泪汪汪满是感动,握着他的手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松柏面无表情想甩开两个人离开。
到正午时,松柏顾及到陈大娘是个凡人,停下脚步,让她休息。
早上可谓是什么也没发现,别说人影,整个山上一点魔气都没感受到。
联系到自己的经历,有必要把山炸开看看,也许魔气藏匿在地底。
萧元白坐在木桩上,抬眼,偷偷看着靠在树边沉思的剑修。墨瞳半掩,双手环于腰前,质朴的黑衣更衬得整个人独特,散发着别样的吸引力。
不管是样貌,修为,还是气质都令人着迷。
老话说,烈女怕缠郎,媚修有的是时间。
这次,他专门从师叔那里取经,志在必得。
师叔说,强大的剑修大多控制欲强,抵挡不了柔弱美人,固守规则的人反而更容易被欲望驱动。
萧元白边想边整理自己的领口,务必露出擦了珍珠亮粉的肌肤。
刚一调整,那剑修的视线就往自己身上跑。
他暗喜,继续调整。
小样,被我迷到了吧。
被对方目光拂过的地方微微发痒。
但之后不管再怎么整理,剑修的视线都不在停留。
陈大娘对他道:“道长,这山里的蚊子确实有些多,您还是把领口收起来要不容易被咬。”
萧元白:“……”怪不得到现在还很痒。
余光发现剑修朝这里走来。
他矜持地重新整理衣领,“姐姐,怎么了?”
快看我漂亮的脖子和锁骨快看我漂亮的脖子和锁骨快看我漂亮的脖子和锁骨。
松柏不解风情:“你带陈大娘下山吧。”
萧元白站起身:“啊?”
“山上找得差不多了,我怕陈大娘下山不安全。”剑修平静的面色掩盖住私心,“你不是说要帮忙吗?”
萧元白还想说些什么,但脑筋一转,“我下山后怎么和你联系,加个信盘好友吧。”
松柏暗自松了口气,“好。”
一分钟后,萧元白满意地带着陈大娘下山,“再见啦,林姐姐。”
***
终于走了。
松柏深吸一口气,鼻腔里弥漫树林的清新,人一走,莫名觉得空气都变好了。
她的记忆力很好,只要走过一遍,就可以记清路线和环境。
不费力地找到怀疑的地点。
这一片全是枯树。
树干干枯,上面挂着破碎的皱巴巴的树皮。有些树枝上覆有白霜,凑近看才能发现密密麻麻的白色小虫。树叶已经落光,铺在地上,踩在上面可以听见沙沙的碎裂声。一些树叶只有根部是枯黄,叶部还是青绿,像中年人的白发,只有根部是白色的。
松柏从芥子袋里取出爆裂符。
刚想把它贴在树干上,一片光点突然出现,挡住她的动作。
“孩子,你这爆裂符能扫平我半个山头。”
古树温和道:“一个地方呆久就习惯了,尤其我这种活了几千年的老东西。归属感这种感情,炸了就很难再拥有了。”
“抱歉。”剑修收起爆裂符,低着眼睛,嘴角微抿,虽然表情幅度增加熹微,但和平日面无表情一脸拽样相比多了几分羞惭。
“但这里确定没有问题吗?”
光点分散开,绕着这片缺乏生命力的区域旋转,几瞬后,“放心吧,这没问题,你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你检查吗,前提是在山上。”
结愿感受到主人的心念,出鞘后停在她脚前。
“山上没了,那我下山去了。”松柏听话地点头,踏上剑身离开。
日光正烈,热风卷着头发,她摸着剑鞘上凸起的花纹。
“结愿,如果有什么不对,我们马上走。”
作者有话要说:古树:归属感没了就是没了。
松柏:是的,很有道理。害,不说了,又开始想师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