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无情道心不稳
台上,容鹤凝神引咒,银卷玉带宛若游龙般跃至高空,一众弟子纷纷屏息凝神,目光随法器而动。
台下,白清潋言简意赅道:“五日内,回灵丹清心丹炼制多少都收,一瓶两千灵石。”
“两千灵石?”司落不确定地重复一遍,“三师姐对丹药有什么要求吗?”
以往哪怕是太欽离尘子弟入境试炼高峰期,三阶高品丹药的价格也仍在一千五灵石上下浮动,今日白清潋倏忽抬高价格,司落只觉得这笔生意赚的颇不踏实。
果然,白清潋补充道:“只一要求,丹药品质乃是三阶极品。”
三阶极品回灵、清心丹的市价在一千八灵石上下浮动,疗效与增益也强上许多。
司落不知白清潋为何突然急需这么多的丹药,若是为宗门大会做准备,以她的实力,在同境界中几近无敌,若非只身一人一日应对数十战,压根用不着服吞丹药。
兴许是为了大会第二轮的入境试炼做准备?
算了不纠结了,有灵石谁不赚?
司落立即爽快地应下这门交易。
耳畔于此时传来不小的惊呼喧哗,司落眼前显现一抹银光,略一怔,眼眸间便被覆上一层白纱。
原来不知何时,容鹤手中那条银卷玉带割裂成了无数片白纱薄布,在座众弟子一时间皆被覆面而遮。
容鹤清冽嗓音徐徐入耳畔:“敛声。”
原本窸窸窣窣的交谈声瞬间降了下去,四周声消喧匿,寂静无比。
司落伸手摸了摸白纱,手感轻柔清凉,像古国丝绸,却又不失韧度。
“合欢殿弟子大多习无情道,因而每日修炼前首要便是闭目敛气自省三分,唯有如此,修炼时方能心无旁骛,情得自开,万境可破。”
“我知你们都是一群血气方刚的年纪,不屑学习这等入门玩意,可在场除了梵佛宗子弟外,有谁平日静心能超过一炷香?”
容鹤嗓音不轻不重,甚至谈得上甚是温和,可如今众人纷纷被迫闭目,听觉无限拉长放大,他的话语便一字一句敲在心头叩入心扉。
“没人出声?行,那我随意点几位弟子问问,太欽离尘风无相座下三弟子白清潋出列。”
容鹤微扬下颌,顿了顿道:“从前便略有耳闻,你乃众多无情道弟子中天资最为卓越出群之人,小小年纪便可越境而战,如今已是元婴之姿,想来每日清心静气必定颇为用心,是么?”
白清潋应声而立,她一袭素衣裙裳,束发高尾面覆白纱,仅是站在原地,便似一幅徐徐搁笔的水墨山河图,矜贵清冷。
默了半晌,她才低眸冷道:“不是。”
容鹤清眸微敛:“不是?”
罡风瞬息而来,犹如割喉之势闯至白清潋身前,谅是待在她旁侧的司落都不禁受到波及。
但还没等司落作出反应,白清潋周身便凝出一把极为银芒锋利的白刃,将这致命之风阻绝在外。
容鹤嗤笑一声,嗓音极冷:“是个顶好的苗子,不用结印引咒便可唤出本命法宝,可惜——”
“心境不行。”
“往届无情道苗子中,从未有你这般亦浮亦躁,心杂似尘的弟子。你本早该遁入元婴后期,假以时日便能独撑一门,可现在却弱得不像话,连回复我一个是字,都不敢!”
许是容鹤说得太过冷厉,不仅太欽离尘的弟子们屏声敛气,就连外宗弟子也十分愕然,他们甚至忍不住地猜想,薄纱之下的白清潋,是何等神色。
这顿批骂太过了,当今小辈之中能将无情道修至如此地步的,举世唯白清潋一人,可在容鹤这里,她竟然当不得一个“可”字,而是劈面而来的“弱”。
时间仿佛凝在这一刻,白清潋没有反驳,她默认了容鹤所说一切。
容鹤等了许久也未见她出声,最终冷笑一声:“我对你这所谓旷世而出的天才很是失望,希望下次见面时,你能有所长进。”
罡风消弭,其中残卷而来的苦蕊莲香却甚是浓烈,白清潋缓缓入座。
容鹤继续教学授课,声色又回归温和,仿佛刚才那场师生对峙从未发生,只是他再未点过任何一名子弟。
直至这一授课结束,临中场休息,萧问天立即挪了几个位子,移到司落身侧小声询问起情况来。
“容鹤长老与三师姐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半天听不懂他俩对话,三师姐不就答了一个不是么?答不是有问题吗,万一这是人家谦虚呢?”
司落没搭理他,她现下心慌心凉,异常难受。
这世上所有人哪怕魔修她都相信会有谦虚之意,唯独无情道不可能,无情之心何谈真正的喜怒哀乐。
白清潋答不是,便是真的不是,她如今无法专心致志清心静气,也就代表她道心隐隐不稳了。
司落忆起书中开篇所指的剧情,三师姐道心不稳后数月,原主入魔作恶便被发现,最终于苛刑堂内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埋骨荒野。
少女顿时感到心肌梗塞,无非是上了堂修炼课而已,倏忽便被告知自己兴许活不久了,谁懂?
没人为自己答疑,萧问天只得自言自语道:“还有容鹤长老,虽依旧如沐春风般和蔼,可我偏偏感觉他嗓子里掺着一柄冷剑,仿佛要戳死三师姐。”
司落微笑不语听着,内心却拔凉一片,哪里是仿佛,罡风袭来的那刻,容鹤恐怕真有一瞬想扎死白清潋。
苦涩莲香,代表失望,更代表恨铁不成钢,好不容易盼来一位后起之秀,未曾想道心竟已趋向不稳。
直至鼎声回荡,第二堂修炼课开始,司落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三师姐究竟是如何动了情,又是对谁动了情。
她整日往返于炼境、第叁堂之间,又只与师门之人相处,等等,师门内,难不成是大师兄?
“呦小家伙们,这是怎么了,听容长老的课听得恹恹欲睡了这是?”红衣飒爽的女人蹬着长靴踏进会场,手提一柄玄青长剑,容貌昳丽,张扬肆意。
“在场半数弟子我都颇为眼熟,半数弟子却是首次见面,请容我先为自己介绍一番,无剑冢长老洛胜男,甚是荣幸择任本次修炼课领学之一。”
若是将容鹤比作高泉温流,那洛胜男定是灼日繁花,她妩媚动人,撩人心弦,一颦一笑间都富有风情,灿烂热烈。
修炼课遇上这样一位老师,总是能带来别样的活力与激情,譬如现在,她弃掉相伴多年的本命法宝,教授的竟是与剑道毫不相关的炼丹一学。
“会使剑算不得什么,既然人人都能握剑,为何剑修不能炼丹,我们并非兵器,只攻不防要吃大亏,技多不压身,多一门技能便多一分活路。”
洛胜眼眸含笑,眉梢飞扬,她一面教授大家最为容易上手的疗伤丹药,一面同大家随心所欲畅聊。
“须谨记,丹火一现不可中断,紫青蓝三昧丹火最为纯净,炼成丹药品质也最为可观,但那是丹师才追求的火焰,门外汉老老实实运出赤橙之火即可。”
第二堂修炼课着实热闹轻松许多,台下不时有弟子提出疑惑,洛胜男也都一一笑着解答。
“洛长老,您说丹火不得中断,可我们该如何才能辨认这炉丹药炼制完全呢?”
洛胜男含笑点头,赞扬似的望了那位弟子一眼,“啊,问得很好,这很简单,丹师炼丹时自能判断,而门外汉呢,便用鼻子凑近嗅闻香味,若能嗅出甜香,便是炼成了。”
那弟子便又问道:“万一嗅出恶臭呢?”
洛胜男眉梢一挑,反问道:“万一嗅出恶香怎么办呢?自是炼过头了,吃了得跑茅房。”
众人纷笑,正是师生融融,聊得极为尽兴之时,洛胜男蓦地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瓣,示意大家噤声。
“对了,我可要悄悄问清楚明了一件事,不许撒谎,上堂课容长老是否专程点了一位弟子?”
见台下众弟子皆纷纷点头,洛胜男忽得轻哼一声,眼角眉梢的笑意似是都落入黯淡尘灰里不见踪迹。
“嘁,他结束课程后还唬我说没有,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怎么没有,那可是他念叨在嘴边许久的外宗子弟,让我好生嫉妒,要知我与他相识百年,也没见他念叨我一回。”
众弟子不仅于这番话语中了解容鹤颇为器重白清潋,更是嗅到许多旖旎,纷纷笑着调侃,特别是合欢殿弟子喊的最是嘹亮,“原来洛长老您心悦容长老?”
“干什么,是不是觉着我脾气太好,竟敢调侃长老来了?”说着,洛胜男轻咳两声,严词正色道。
“当然,他不念便不念吧,女人没了男人就像鱼儿没了双脚,照旧活得极好,而且我今日来太欽离尘,也心心念念想着见识一位天才。”
洛胜男双眸笑意渐浓:“据说她是太欽离尘丹师长老凌晴最为疼爱的弟子,前不久这凌晴还向我提到,说她甚是可疑,小小年纪,才尚练气,居然当着自己面摘走四阶草药。”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洛胜男:啧,为了替容鹤争回人缘,我付出可是真大。
凌晴:我可没说我最疼爱的弟子是司落,都是杜撰!!
白清潋:我是容鹤常被念叨的弟子?
司落:我是凌晴最受疼爱的弟子?
两人异口同声: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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