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槐道：“第一残卷记录着一道聚灵纳气之阵，它与普通聚灵阵有所不同，这道阵法吐纳灵力的速度与范围取决于使用者的精神魂力强度。”

司落讶然：“这么稀奇，不取决于修为却取决于精神魂力？”

修真界内以精神魂力为媒介启动的阵法能寻到几个？恐怕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吧。

月槐颔首笑道：“对，准确来说千山万径算是一部专门为大器晚成的天才准备的阵术功法，为那些根骨不佳但魂力很足的另类天才所著。”

“原来如此。”司落思忖片刻，她不知自己的精神魂力究竟足不足够，但机会就在眼前不尝试一番怎么行，“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我们先学最基础的凝神参悟，等参悟结束后便可开始练习摆阵。”

说话间月槐抬眸扫了一圈房间，摇头道：“蜗居房间一角不行，不利于施展阵法，得换个地方，妮子我借你灵力一用。”

月槐执手掐诀引咒，司落感受到体内的灵力在迅速流逝，脚下有一圈泛着银白光芒的光幕冉冉升起，不过须臾间便将两人包裹其中。

周遭景象被阻隔在光幕之外，只能瞧清一些朦朦胧胧的画面，司落伸手戳了戳这光幕，极为结实。

月槐道：“阖眼。”

司落立刻阖上眼眸，一阵强烈刺眼的光线投射到面前，谅是隔着眼皮都甚觉难受。

少女下意识抬手遮挡，直至光线消散，她眯了眯眼，再睁开时眼前的景象不知何时变幻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蔚蓝纯色空间。

这里是哪里？

司落惊奇转身，一点一点望透这片纯蓝浩瀚的空间，很美，裸露的肌肤被柔风亲吻，空间祥和安恬，有种摄人心魄的魅力。

“第一残卷的辅助威力巨大，若是魂力足够，哪怕摆上一座小小阵法都可堪比高阶聚灵阵，吸纳灵力速度极快，所以妮子你若是学完了第一卷，以后炼丹修炼都将事半功倍。”

月槐的嗓音再度传进耳畔，司落循声望去，没料想竟望见一位眉眼极为陌生的女子。

面含浅笑的女子有着轮廓深邃的精致五官，线条中却又堪堪透着一股东方式的柔和。她的身材纤长窈窕，被一袭柔和温婉的鹅黄色长裙很好地衬托出来。

变了样貌的月槐俯身挨近司落，她认真解释道：“此地乃是我的识海幻象，不过咱俩的灵力不足，无法支撑太久，咱们必须速战速决，即刻开始入定参悟。”

“好。”司落呼吸有一瞬间微滞，她听见自己有些断断续续的嗓音响起，“前辈，这是你原本的样貌吗？”

眼前女子的容貌虽称不上倾国倾城，却与司落在修真界见过的任何一位美人都不同。她的身上有一段醇厚美酒的余香，安淡不失优雅，是只有经历无数事变才锤炼得出这般味道。

化身厉鬼时月槐煞气太重，脸色青白暗沉什么也品不出，但司落没想到原貌会如此惹人视线。

“是，怎么了吗？”

闻言月槐双眸微闪，似乎是察觉到了司落的呆滞情绪，她解释道：“为了便于教学时的赏心悦目，我暂时凝出了原本样貌，怎么样看这副面貌的话会不会顺眼许多？”

司落垂下眸子，轻咳两声：“的确顺眼多了，时间紧迫，前辈我们还是快些开始学习千山万径。”

“行，我现在便将第一卷的内容传输给你，入定时可能会有些头昏脑胀，千万坚持住。”月槐俯身屈膝望着矮她半个脑袋的司落，用骨节分明的纤玉食指抵在少女额前。

额间传来略微冰凉的触意，司落立即阖眼，神情中有股跃跃欲试的期待。

“嘶——头疼，快，快炸了。”功法融进识海的那一刻，尖锐如银针贯耳的刺痛瞬间席卷大脑，司落双手捂住额头细汗密布额间。

这叫头昏脑胀，前辈你确定真的是头晕脑胀而不是痛不欲生？

剧烈的疼痛感逐渐消散，司落脑海一片空白，她摁着眉心稍稍喘气，半开半阖的眼眸中带着一丝迷茫。

她貌似踏入了千山万径铺就的幻境。

眼前的景象再度变幻，幽幽白雾氤氲，伸手是茫茫一片虚无。直至远方有悠长钟鼎鸣声荡开，雾气才逐渐弥散。

司落看到有人影翩翩然坐在盛开的桃花树下，墨发末端系着一根流苏发带，脖颈处的肌肤白皙如剔透瓷器，在融融日晖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啧，稀奇，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此处了。”

说话间墨发女子端起茶杯小抿一口，嗓音宛如山涧泠泠作响的清泉，清脆悦耳。

“大千世界人心繁杂，有人寻我是为了成仙变强，有人寻我是了堕魔复仇，你寻我是为了什么，成仙还是堕魔？”

这大抵是残卷魂灵，相当于半个导师，能为修习传奇功法之人略指迷津。

司落垂眸恭敬道：“成仙堕魔无所谓，我来此处觅长生，我想活到最后。”

练气期至多只能让她活两百年，在家乡这已是人生极限，但在修真界只是起步。放眼三界，无数人曾执剑御器意气风发，最后陨落时又带着多少不甘？

司落想得很清楚，既然她来修仙要成道，首先必须活下去，哪怕过程艰辛痛苦，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墨发女子轻笑一声：“觅长生？有意思，我上回听到这句话已经千年之前。”

女子倾了倾茶杯，指腹摩挲瓷器纹路，缓缓打圈：“话说你们人类是不是都有一个轮回阶段，听闻这世间第一位渡仙之人最开始也只是想活下去，可是活着活着一不小心就成仙升道了，真是羡煞旁人。”

“不过，既然是觅长生，你来请教我作甚，杀机阵法并不能替你延年益寿，相反还有可能置你于死地。”

司落道：“因为不争不抢并不代表就不会死，我不愿打扰阻碍旁人，但也绝不希望旁人来扰我的道、挡我的路，法阵能替我杀鸡儆猴。”

“不错，这个观点我喜欢。”墨发女子笑着起身，一袭朱红烫金长裙走动时如牡丹盛开，裙面绣着山河百卦，格外绚丽生姿。

“人心难测防不胜防，觅长生不仅得和自身对抗，也得和他人对抗，我突然有些好奇像你这般之人最终都想成为何种修士，不妨说来听听？”

司落一字一句道：“我想成为执剑人。”

墨发女子立即摇头：“这不可能，你不是剑修，也没有剑心，压根握不动剑。”

司落笑道：“前辈，没人规定执剑人必须握剑，阵法师的最高理想不应该是成为最强辅助，而是成为最强指挥，我要我的手中皆是剑，我要我足以号令天下剑。”

墨发女子静默一会儿，忽得笑了，她一步一步走近，伸手勾起司落下颌，细细扫着少女那双澄净眸子。

奇了怪了，这丫头眸子安淡没有一丝锋芒，可道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有野心。

半晌，墨发女子松开司落，她眸底笑意随性慵懒，却带着一丝戏谑：“嗤，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我活了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敢当面跟我谈及想要颠覆阵法师定位的家伙。”

“想做指挥？你可知这得消耗多少精神魂力，你确定你有这种本事？“

司落不卑不亢：“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所以我来请教前辈，希望得到前辈帮助。”

墨发女子颔首笑道：“行，我姑且试一试你的魂力如何，若是能达到我心中预期，那帮你一帮又何妨？”

话音刚落，墨发女子食指中指并拢合于眉心，一道赤色印痕显露额间，她那双原本色同琥珀的眸子竟泛起银白色光芒，美到令人窒息。

“来，正视我，让我瞧瞧你究竟有多天才，才配得上你这般野心。”

司落应声望着墨发女子，对上璀璨似繁星的眸子那一刻，她大脑有一瞬间宕机。

此间天地倏忽万籁俱寂，时间流速愈来愈慢，慢到桃花随风浪涌来，拂过司落如乌色发丝与群青白昙裙边时，一丝一息她都感受得无比清楚。

两人周身悬浮起诸如点点星子般的萤火，起初不过泛着水纹涟漪般的微光。

渐渐地，这些萤火有意识地融在一起，散发出更为繁盛耀眼的光芒，一层比一层耀眼，到最后竟恍如万顷日晖。

幻境外，月槐双手环抱立在原地小憩，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她抬眸望向不远处已经入定的司落，语气中掺着一丝讶然：“这妮子……”

她没看错，这妮子果然是修习阵法的顶好苗子。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提前将司落引进自己的识海，否则阵法一动，整座太欽离尘的仙家高士估计都会注意到此处陡生异动。

“啧，我总算知道你说大话为何都不带喘气了，行吧，我姑且相信你真有机会颠覆阵法师的定位。”

墨发女子收回魂力，眉梢稍稍上扬，她指向自己曾施施然坐着的那棵桃花树，“那树下埋着你要寻的第一残卷阵法，现在可以去瞧瞧了，至于内容自个参透。”

司落没想到这么快便通过了测试，她以为至少还得经受一次头痛欲裂的感觉。

“谢谢前辈，前辈该如何称呼？”

墨发女子漫不经心道：“我只是这卷阵法的守墓人，并无名讳，不过曾有个家伙给我取了个别名，若是可以称我为守暮就行。”

司落面含微笑：“守暮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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