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初胜
“哎,听说了吗,万向峰的那个杂役也报名了下个月的宗门大比。”
“真的假的?”同伴的声音中露出一声轻蔑地气音,“呵,就他,还参加宗门大比?恐怕两招之内——不,一招便被人甩下擂台去了。都说这废物没有灵根,莫非如今连脑子也糊涂了?”
宗门大比是罗隐宗内部的人才筛选,是为后期长霄的修士大会做人才储备。在这次大比中拔得头筹的弟子,可以受掌门提携,进入主峰虚影峰修行,成为各大长老的亲传弟子。
大比在即,各峰弟子们皆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勤加试练,暗暗较量。都想在下个月的大比中崭露头角,夺一个好名次。
人多的地方难免多几句闲嘴。众人纷纷说起最近的笑话:“这傻子不但报名了宗门大比,最近还经常去虚影山山脚下溜达。你们猜猜是去做什么?”说话的人没忍住。话说了一半,自己倒先笑得前仰后合。
“我们哪知道傻子的想法,你倒是说啊!”
“他呀!色胆不是一般的大!近来在讨好宗主身边的云来云师姐!白日里做完宗门的活计,夜里去山下码头卸货挣几个臭钱。给云师姐买了各式的糕点和小玩意儿,托山下值守的师兄弟给带上去。”
“哈哈哈啊哈哈艹,瞧他那穷酸样,仨瓜两枣够收买谁呢?云师姐天人之姿,身后的追求者加起来都快排到宗门外去了,哪能看得上他啊?被他粘上,怕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最近修真位面的偷渡者太多,温杳查办起来甚是心累,连轴转了数月脚不沾地。这会儿停下来,便在罗隐宗随意找了个清静的山峰,斜倚在古木上眯了一会儿。
谁知没睡多久耳边便传来嘈杂的人声。笑闹声入耳,她叹了口气,正打算换个地方,没想到却听到了江沉流的八卦。
温杳:“!!!”自己这些天忙起来没顾得上男主,她一回来就来这么刺激的!
除了江沉流,温杳平时基本没怎么和孩子接触过。
但她也明白十四五岁的年纪正处于青春期的阶段。情窦初开时恰好遇见,心生好感也是人之常情、很正常的现象。
她感应了一下江沉流的位置,捏诀瞬移到他附近。
此时正值日暮时分。他正挑着最后一桶水从山下返程。
温杳在他身后随行,果然见他路过虚影峰时停下脚步,凝望着虚影峰上那扇朱红色的大门愣愣出神。
他放下手中的水桶,上前几步和门口值守的弟子说了几句话,随后他从怀中掏出一方精致的盒子交到修士手中。
虚影峰乃罗隐宗六峰之首,平日里规训甚多,能在这座山上立身的弟子具是天资卓著的逸群之才,待人接物也自有一番风度。
守门的弟子并没有为难江沉流,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对他颔首道:“师弟放心,我会如数交到云师姐手上。”
江沉流一身布衣,拱手道谢。
接下来每一日,温杳都瞧着江沉流没日没夜的干活、练剑,下山做苦力,时不时再去虚影峰下“路过”几回。
每夜从人间码头回来,他都要将布袋中的碎银倒在地上,在月光下细细地清点几遍才肯入睡。第二日再用这些银子去集市上采买些新鲜玩意儿送到虚影峰山下。
自己吃粗糠剩菜,对待女孩子倒还体贴。
温杳习惯性地摩挲着灵戒。传言果然非虚。崽对这位“云师姐”已经情根深种。
有了“云师姐”这一动力,他对宗门大比的执念与日俱增,每日修炼起来都不知疲倦。
少年时的感情最为纯粹,况且对他修炼大有助益。温杳对这段感情自然乐见其成。
说不准日后二人携手飞升,还能促成一段神仙眷侣的佳话。
***
白云飘渺,阳光镀下金辉,江沉流盘膝坐在草地上,闭目静思。他周围真气浓郁,琪摇花草,草木晃动。
丹田内的真元澎湃。江沉流凝神聚气,引导着体内流窜的力量汇于一处,全身上下骤然迸发出一股强劲的真气层,与空气形成对流,冲击摩擦出点点火星。
随着时间的推移,江沉流感到丹田中那股力量愈发纯净,开始化作实质。渐渐地,一颗炙热的真丹在丹田之中成形。
经脉中血液翻滚,他眉心的红光再次闪过。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从丹田内迸发而出,充斥了他的全身。顷刻间,他的身体仿佛与天地相连,与自然融为一体。
江沉流缓缓睁开眼眸,放眼望去,天地高阔。
温杳挥手撤去为他护法的结界。
江沉流少时习武不辍,为现在的修行打下了根基。不过三个月,他已经跨过筑基,迈入元丹期。
前半程虽坎坷,但日后只要守此心性,少年人的前途不可估量。
明明突破了元丹期,江沉流心中却无太大波澜。手指摩挲着手中的照影石。他唇角绷直,神情郁郁。
自从三个月前破除梦魔那一晚后,他再也没在身边感受到她出现的痕迹。
她是不是……不喜欢他擅作主张出现在虚影峰山门前?也不喜欢他送的那些东西?
她……生气了吗?所以才不再出现。
江沉流低下头,内心满是自责。他做事之前应该考虑清楚后果。
和他这样的底层杂役扯上关系,定会引起他人的非议。况且自己送的那些礼物都很廉价,配不上她万分之一的好,她不喜欢也是理所应当的。
一种强烈的自我厌恶感涌上心头。
他什么都做不好。本来只是想为她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没想到却弄巧成拙,反倒在宗门中让她难堪。
掌心收拢,照影石被紧紧攥在手心。
宗门大比即将来临,若是他能在那日证明自己的价值,她是不是能高兴些。
***
日月如流,转眼便到了七月十五那日。
宗门大比的规则十分简单。
除去虚影峰不必参赛,其他五峰的弟子带队入场后打乱顺序。所有参赛弟子排成一队,依次去试验台处进行抽签。签筒中的签都是两两成对的,匹配到相同签号的二人同台竞技,败者淘汰,胜者进入下一轮。
每一轮淘汰一半的选手,直至决出最后三名优胜者,大赛结束。
很快,各个弟子按照流程皆已拿到签号,两两配对成功。
不是冤家不聚头,好巧不巧,江沉流抽到了宋旧林。
宋旧林嘴角挂着戏谑的笑,毫不掩饰脸上的讥讽之意,他放声道:“江沉流,好运气啊!和小爷同台竞技是多少人都得不到的机会!你小子可要好好把握,争取多在台上趴一会儿啊!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皆笑,笑那杂役不自量力,非要来此处自取其辱,横招苦果。
宋旧林虽然资质平平,但他在宗门中猖狂得有凭恃。他凭借显赫的家族势力,虽身在外门,却一直享受着更优等的资源分配,得到师长的特殊培养和重视。在灵丹妙药的堆砌下如今也是个金丹期。
温杳随二人踏上擂台,她站在四方角中的东南一角,默默驻足观望。
金丹和元丹具属于结丹期。区别在于元丹期修士以修武入道,而金丹期对应的则是仙修。
从境界上讲,二人是同阶的。不过武修擅长近战,而仙修长于远攻。元婴期之前的武修是劣势,打起来多要被同阶的仙修压制。
为了保证比试的公平公正,每个人都不得携带私器,场上所用皆为宗门统一发放的配剑。
温杳凝眉。对面那位手中使的分明是为作弊专门仿制的配剑。
宋旧林挥动手中的剑招,瞬间剑光如电,化作一道长虹直击江沉流。江沉流猛地跃起,以流畅的身法躲过了攻击。
趁对方还未反应过来,他不退反进,迅速逼近宋旧林,一记剑招准确无误地指向他的脖颈。
一股锋锐的剑气袭来,宋旧林急忙跨步后退,慌乱之间一时不慎跌下了擂台。
看到比试结果时,温杳自知又多虑了。
宋旧林的金丹境界是灵丹堆积出来的,根本不稳固。虽有法宝护身,但是在实打实的对擂面前,丝毫没有一战之力。
整场比试的结果出乎意料地迅速。宋旧林落地的一瞬间,台下众人默了一瞬,旋即哗然,爆出一连串的惊诧议论之声。
“这废/物不是没有灵根么?宋师弟可是金丹期修士!怎么会败在他手上?”
“这绝对是个意外!那傻子定然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一介凡身如何能击败金丹期的仙修!”
有弟子在台下大声道:“我们要求对江沉流搜身彻查,否则不能证明这场比赛的公正性。”
宋旧林自觉丢人,也在台下起哄,附和江沉流使诈作弊。
温杳差点气笑了,这群小霸王平日里欺负惯了人,这会儿知道谈公平了。
主位上的三位出席长老也皆是诧异不已。
宋旧林天赋不高,在宗门里也不出众,但好歹是个金丹,合情合理也不能败在江沉流的手下啊。
话说回来,他们也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但无凭无据便胡乱揣度弟子作弊,若是真的还好说。若是判断失误,日后他们这几张老脸还往哪儿搁!
几位长老脸拉的老长,面面相觑,一时无人发言。
三位长老的沉默震耳欲聋,二长老关键时候挺身而出,他看向江沉流,似在征询他的意见:“你可愿意配合查验,自证清白啊?”
江沉流突然上前两步,道:“弟子愿意。不过——”他抬手指向宋旧林,“宋师兄也该一同受检。”
温杳欣慰,果然呆子也观察到了宋旧林手中配剑的异常。
这、这还是那个往日里闷不吭声、只会低头做事的小杂役吗?怎么今日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
宋旧林掩下下眸中慌乱,干咳两声,突然为江沉流辩解起来:“多谢各位师叔伯,也多谢各位师兄师姐看重。不过不必再验江师弟的身了。少时在家中,家父便常教导我`蓄谦存和’,方才确实是我技不如人,没什么好争辩的。”
话赶话到了这个份上,岂有轻易收回的道理。二长老驳回了宋旧林的发言,从后山移来一块偌大的真言石放在二人面前。
“真话假话,在此石面前一试便知。赤红则为真,炫黑则为假。真话就皆大欢喜。假话,便按宗门规矩,自去呈罪堂请鞭罚。”
江沉流将手按在真言石上,字字清晰。众人等了半天,真言石竟呈现出赤红色。
弟子们瞪大了眼睛:“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宋师兄,轮到你了。”
江沉流声音并不大,但听在宋旧林耳中,便是那催命的阎王,瘆人得紧。
他颤颤巍巍走到真言石前,咽了口唾沫:“我、我也不曾……不曾……”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舞弊”二字吞吞吐吐,始终出不了口。
猝然间,他跪倒在地,挪动膝盖向前,扒住二长老的脚踝,泫然欲泣:“师伯、师伯是我错了。弟子一时鬼迷心窍,才仿制了防身的配剑。顾、顾长青,都是顾师兄教我这般做的。还有陆学真、单志言……他们、他们也携带了法器入场。”
呈罪堂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宋旧林一连供出好几个名字,妄图以此减轻惩处。
人群中被他点到名字的几个人,一时间都蒙了。似乎是没想到宋旧林会玩这出。
“不成体统!”没想到验出了这种结果,二长老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甩手将他绑缚在廊柱上,声如洪钟:“刚才有名字的那几个与他同罪!无论方才胜败与否,你们几个都不用比了,自去领罚!”
偷鸡不成蚀把米,当如是也。
温杳站在一旁吃瓜吃得起劲,就差没掏把瓜子出来。
宋旧林是天机阁阁主的小儿子。
天机阁实力庞大,阁中有一群精通卜算预测的高手,掌握天下万象的要义。它的存在超越各大宗门势力的边界。
难免有用到人家情报网的时候,二长老私心里想卖天机阁这个人情。若是私下里宋旧林犯了错,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众目睽睽之下,让他如何徇私?
二长老含着一口老血,坐回了主位,宣布道:“比试继续!”
底下一片嘈杂,纷纷议论着这出乎意料的结果。一些原本对江沉流怀疑轻蔑的目光也开始变得复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