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论怎么才能不结婚?
答:假装恋同或假装恋·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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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语有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当到达一定年龄的时候,周围的人就会不约而同开始关心你的婚嫁问题,无论是家里蹲还是现充,几乎没有人能逃过被催婚的魔咒。
森鸥外从不觉得自己会有这方面的困扰。
直到坐在茶屋里和相亲对象面对面喝茶时,他才想起来原来自己也是个大龄单身男青年。
倒不是他自恋,在外人眼中他相貌出众、出身名校、性格温和,年纪也不算太大,在普通婚恋市场上的确有一定竞争力。
注意!是普通婚恋市场。
毕竟深入了解之后就会发现——相貌出众,又没到绝代佳人的程度;出身名校,可目前没有行医执照,只能做黑市医生;至于性格温和?在大部分人眼中,性格好并不能当饭吃。
这竞争力立马就有限起来了。
港口黑手党干部家的千金,年轻貌美,气质出众,据说还是喜爱古典文化的才女,几乎是无可挑剔的相亲对象,属于不会出现在普通婚恋市场上的那种人。
明明无论年龄、身份等各方面两个人都不匹配,但志源先生却貌似很满意森鸥外,从见面到现在,才过了半个小时,他就连订婚宴在哪里举办都快想好了。
倒是志源小姐,相对过分积极的父亲,她显得有些沉默。
黑色长发如瀑布般披在背后,十八岁的少女跪坐的身姿宛如供桌上昂贵的人偶般端庄优雅,华丽的山吹色和服上盛开着一簇簇花朵,枝叶繁茂,仿佛扎根在少女身上,馥郁烂漫。
“志源小姐和服上的花纹很精致,是什么花呢?”
森鸥外气质儒雅温和,不像个会握手术刀的医生,更像是高等学府里俯首钻研的学士,如果不是足够敏锐,就无法发觉掩藏在书香之下的贪婪野心。
少女手指轻轻抚摸袖口,侧过头抿唇一笑,正要说话。
“这是待宵。”坐在少女身边的中年男人转着手中的茶杯突然开口,“是惠佳最喜欢的花。”
那是少女的父亲志源先生,港口黑手党的五大干部之一,首领的心腹。
这个男人在和森鸥外说话时余光一直关注着自己的女儿,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表现得和港口黑手党内部的传言一样,十分宠爱女儿。
森鸥外神态温和,眉眼含笑,“这花很漂亮。”
她眉目低垂、以袖掩唇,十分羞涩,仿佛古时候的姬君一样高贵矜持,没有隔着竹帘与他相见已经是极大地看重,若再要求她多说几句话,便太过于贪心了。
“说实话,我有些惊讶。”森鸥外对志源先生说:“我和志源小姐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年纪都有很大差距,我以为志源先生不会考虑我。”
虽然这世界上多的是少女配大叔的,但那往往是男方占据优势地位的情况下,而他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私人医生罢了。
“哈哈哈,毕竟是首领最信任的医生,我自然是相信首领的眼光。”志源先生放下茶杯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仿佛没听出森鸥外的试探,“而且年纪大也有年纪大的好处,森医生才华出众,性格温和稳重,把女儿交给你照顾,我也放心。”
说个笑话,向来以武力为尊的港口Mafia干部竟然觉得有文化、性格温柔是优点。
森鸥外忍俊不禁,“那真是我的荣幸。”
“那就这么定了,过几天就举办订婚宴。”志源先生一锤定音。
就这样一对不熟的未婚夫妻即将新鲜出炉。
相亲结束,目送父女两个离开后,森鸥外才叹了口气,伸手松了松领带。
他是真的没想到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是啊,如果不是首领亲自牵线搭桥,堂堂港口黑手党干部又怎么会愿意把女儿下嫁给他。毕竟他作为区区一个私人医生,除了首领的看重之外毫无根基,如果能和志源干部的独女联姻,就能获得志源干部在港口黑手党经营数十年的人脉和资源,可以说是‘一步登天’。
这样的好事他怎么可能拒绝?那样岂不是不识好歹?
想到这森鸥外不由笑出声。
可这世上从没有免费的午餐,早先还不拿正眼瞧他的志源干部,突然这么积极地要和他联姻,说完全是因为首领介绍,他可不信。
当然更不可能是因为志源小姐真的看上了他,非得嫁给他,图什么呢?总不会是图他性格好?图他年纪大?
他还没自信到这种程度,而这突如其来的艳福他也消受不了。
论怎么才能不结婚?
假装是个同性恋,只喜欢漂亮的美少年?
正好之前救了那个孩子,倒是可以假借他演一场戏,不过太宰君实在是太过聪明任性,尚未被完全驯服,想彻底掌控他的行动是件难事,而且太宰的异能很有用,要是不小心折在这件事里实在有些可惜。
假装自己是个幼女控,只喜欢十二岁以下的女性?
他的异能力可以创造出异能生命体,好处是因为不是真人,并不会产生人力上的损失,但同样也有坏处坏处,因为不是真人,所以需要花费精力去整理完善很多背景资料,有一定被发现的风险。
夕阳有些炫目,茶屋门口的森鸥外被阳光照到,轻轻眯起了眼睛。
纵使心思有异,但最基础的礼仪还是得遵守,为了这次的见面,森鸥外脱下了白大褂,换上了手工精湛、剪裁优良的西服大衣,一改往日的颓废和散漫,面容整洁,风姿清矍,俨然是一位接受良好西式教育的绅士。
他走进街中,与梳着横兵库和岛田发髻的艺伎擦肩而过,犹如两种文化摩擦出的火花,成了极为抢眼的一处街景。
这里是横滨的静闲町,无数女孩美妆华服穿梭在各色客人中,同样穿着华美的和服,她们和志源小姐那样不同,又那样相似。
都是精心包装的商品,区别只在于卖给一个人还是卖给很多人罢了。
森鸥外感叹着走到街尾。
橘色的秋日夕阳沾染着人体的温度,在茂盛林木的怀抱中被分成一缕缕洒落,令人眼熟的鹅黄色花朵临水盛放,男人驻足,与蹲在小池边的少女不经意对视。
风从月见草花丛中穿过,吹乱了垂落的柳枝,也拂落了少女指尖晶莹的水珠,碧玉般的池水泛起圈圈涟漪,模糊了两人之间颠倒的世界。
“含风鸭绿粼粼起,弄日鹅黄袅袅垂。”【1】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不知何时何处看到的汉诗,森鸥外忽然梦回幼年在书塾时的光景,当时小小的少年,满脑子都是对书中所描绘景色的向往。
记忆里,那透过窗柩折射在书页上的光恰如此刻般温暖。
目光穿过久远的回忆,森鸥外看清了对面少女的样子,此时此地如画美景,少女的长相却没到可以入画的水平。
十四五岁的年纪,娇小瘦弱的身躯,简薄的见习舞姬装束……不丑,也绝对称不上漂亮,跟身姿曼妙、清艳美丽的志源小姐对比更显幼弱平庸。
但那双眼睛里的光太亮,笑容也太灿烂,在静闲町这样的地方仿佛是樱花林里突然冒出了一棵小杨树,突兀得令人不得不在意。
于是森鸥外走到少女身旁打招呼。
“你好。”
‘小杨树’先是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毫不避让打量了森鸥外一番后才站起来,“日安。”
“吓我一跳。”她用异国的语言小声嘟囔着,正是这句话让森鸥外明白了少女与周围环境矛盾的气质来自哪里。
横滨是霓虹最大的港口贸易城市,静闲町是横滨最大的休闲娱乐街,这里的歌舞表演吸引了无数的客人前来,庞大的客流量带来的就是对表演和接待的更大需求。
即使如今的舞姬并不像以前那样必须从小培养,但女孩们也要两到三年的训练,通过考试才可以正式登台。
为了维持住静闲町的繁华,这里的‘夫人’们几乎每年都要去寻找合适的女孩来培养,有时候本国的孩子们实在凑不够数,也会接收一些异国的孩子,毕竟同属亚洲,长相差异不大,穿上和服后也不会产生违和感。
当然、在面对长达数十年的‘劳动合同’面前,是哪国人并不重要。
要么夭折在黑暗中,要么在黑暗中快速绽放、快速枯萎……当她们踏入静闲町的那一刻,她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眼前的女孩子知道自己的命运吗?
能拥有这么明朗的笑容,想来应该是不清楚吧。
森鸥外笑意温柔,“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小杨树’干脆利落地回答:“茉莉。”
过于熟悉的音节让森鸥外一愣。
“森(mori)【2】?”他笑容不变,目光略带惊讶与好奇,“小姐的名字难道和我一样吗?”
这未免有些过于巧合了,森鸥外不着痕迹再次打量眼前的少女。
“是茉莉不是某莉。”少女字正腔圆地重音强调,用另一个国家的语言,然后又用日语说:“就是‘玛兹莉’那个茉莉啊。”
森鸥外这才意识到少女刚刚说的原来不是日语里训读中的‘森’,而是音读的‘茉莉’,只不过她弄错了读音。
“原来是茉莉呀。”森鸥外先是汉语重复了一遍,又忍俊不禁地纠正道:“在日语中茉莉常用训读‘玛兹莉’,你想用音读的话也该是‘玛莉’而不是‘茉莉’。”
‘小杨树’、或者说茉莉恍然大悟,竟笑了起来。她没有因为自己的错误而感到羞耻丢脸以至于掩面而去,反而忍俊不禁,被自己搞出的乌龙给逗乐了。
开朗的小女孩。
森鸥外在心中评价。
茉莉笑完才反应过来面前的男人竟然懂汉语,立马又惊又喜地看着他,“您会说汉语!”态度可以说陡然一变,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亲近。
森鸥外谦虚解释,“家父家母崇尚汉学,我自幼汉学启蒙,粗略懂得一些,并不算精通。”
“不,您说得很好,基本听不出什么口音。”少女很是钦佩地夸道。
森鸥外礼尚往来,“你的日语说的也很不错。”两人相视一笑,气氛分外融洽。然后森鸥外饶有兴致地建议道:“汉语中茉莉的读音和森的读音的确很像,这是难得巧合的缘分,若就此纠正为‘玛兹莉’便辜负了今日的相遇,泯然众人矣,但继续用‘茉莉’又难免会被认错,以后还是用‘玛莉’的读音吧。”
森鸥外定下称呼,认真得好像在为刚出生的婴儿取名字。
茉莉点头,虚心接受了对方的建议,然后反问:“那又该怎么称呼先生你呢?”
“鄙人姓森。”森鸥外俯身和茉莉平视,笑意在眼眸中逐渐加深,仿佛美酒中盛开的紫罗兰。
他道:“你也可以称呼我为‘茉莉’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含风鸭绿粼粼起,映日鹅黄袅袅垂【1】:出自宋代王安石《南浦》。
mori【2】:日语罗马音,读音和茉莉有点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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