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录制告一段落，紧随其后的工作事宜却只多不少，一方面是公开的宣传活动，艺人们需要拍摄各类宣传照、预热花絮、角色语音，以及社交平台上的转发互动，诸如此类，繁琐而密集。

另一方面，就是非官方的路透曝光了。

各类画面、短视频，高糊画质，再配上极具噱头的标题，编一段似真似假的互动，来点暧昧不清的动作，在网上流传得热闹非凡，让人直呼“内娱又活过来了！”各家都忙碌不停，一边辟谣，一边炒作。

每期节目分为上中下三部分，每周六播出，三周播完一个完整的主题故事。根据最新预告显示，正片第一集将于今晚上线各大视频网站。

此时距离下一期节目录制还有五天的休息时间，颜栎难得睡了个好觉，睁开眼一看，房间里还是昏暗朦胧的一片，隔着窗帘间的一线缝隙，能看见玻璃窗上零星的雨点，下雨了。

难怪，脚踝和膝盖处有隐约的酸痛湿冷，是从前跳舞训练留下的伤病，每逢下雨天，就要来这么一回，好像肢体也有意志，在对她控诉、抱怨。

颜栎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毫不在意起身活动时腿脚传来的隐约刺痛，洗漱、吃早饭，然后又一头钻进了家里的健身室，说是负隅顽抗也好，不知悔改也罢，总之她照常训练，直到额头的汗水一滴滴砸在地上，身体里微妙的疼痛都被另一种磨练后的满足所覆盖。

经纪人发来消息，让她下午去一趟公司，钟语宁也发来消息，说下午见面，晚上可以一起吃饭。

颜栎也就心里有数，多半又是综艺的前期宣传工作，需要补录之类的。

雨天路滑，周末人多，司机开得小心翼翼，在车流队伍里堵了又堵，尽管颜栎提前出门，等她到了公司，已经比约定时间晚了十多分钟。

只是，尽管是迟到，这一次经纪人对颜栎的态度倒是好了很多，或许是预见到她的职业生涯有了新的生机，又或许是旁边还坐着一个钟语宁。

当初，钟语宁高调退团，高调解约，宣布和老东家启明娱乐彻底终止合作，不留情面，也不留后路，大家纷纷猜测她有了新的靠山，要一飞冲天，却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经纪人身边还坐着另外一个人，是颜栎之前在休息室碰见的那个年轻女孩，启明娱乐新推出的民谣组合的成员之一，叫做……白什么来着。

“这位是白宜秋，”经纪人介绍道：“‘野草玫瑰’组合的主唱，说起来也算你们俩的后辈，喏，认识一下。”

确实称得上后辈，启明娱乐算不上行业翘楚，唯一的成绩就是当初捧红了Confettis这支组合，虽然后面跌宕起伏，也给公司带来了不小风波，但总归是利大于弊，把启明娱乐也吹成了业界标杆——压榨艺人、赚黑心钱的标杆。

好在，启明娱乐不断发掘新人，这次推出的“野草玫瑰”是少女歌手组合，标榜的是原创民谣，恰巧赶上全民复古风潮，单曲销量很好，也算是小有名气。

钟语宁便给出一个笑，“真是后生可畏。”

颜栎也与她点头招呼，正要开口寒暄，眼前却闪过一些场景，校园、游乐场、各种舞台，观众席里模糊的脸，还有面前女孩的面孔，一种青春洋溢的姿态，比现在还要稚嫩几分。

颜栎便迟疑了，她看着面前的白宜秋，问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白宜秋一怔，眼里忽然流露出奇异的情感，她似乎想笑，嘴角一动，却没有真正笑出来，只是沉默。

经纪人直截了当说了今天的工作，把这前后辈三人凑在一起，是为了录制《好想告诉你》的主题曲。

“目前节目组的意思是，白宜秋唱大部分，你们两个分的词会比较少，演唱者署名也是她排在前面，”经纪人问道：“怎么样，如果同意，今天抓紧时间录完，如果不接受……”

如果不接受，公司那么多艺人，换别人就好。

后半句不太中听，所以没说出口。

颜栎倒不觉得有什么，却担心钟语宁说出什么冲动的话，她看向钟语宁，后者却是淡淡一笑，开口说道：“当然可以。”

颜栎也点头，于是事情就这样敲定，顺利得超乎想象。

拿到歌词本才发现，原来所谓的分词少是真的少，颜栎和钟语宁两个人，一共只得三句歌词，对她们而言毫无难度，声乐老师说了要求，大概试了几遍，一次性通过了。

颜栎、钟语宁先后走出录音室，一墙之隔的地方，白宜秋还在里面忙碌。

“你待会儿应该没事吧，陪我去吃饭？”钟语宁问道。

颜栎看她一眼，没说去不去，“你身边一大堆人，拉我去干什么。”

钟语宁笑了，“之前不是说过吗，好久不见，叙叙旧咯。”

两人走进电梯间，正要关门，走廊里忽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颜栎顺手按住了开门键。

急匆匆跑过来的人竟然是白宜秋，她一手扒住电梯门，视线扫过来，看见颜栎。

电梯里的两人都是不解，颜栎问道：“怎么了，要下楼吗？”

“那个，栎栎……”白宜秋脸色古怪地顿住，又改口，“颜栎姐，辛苦了，路上小心。”

白宜秋说完这句话就走了，留下两个面色更加古怪的人。

“什么意思？”钟语宁忍不住问道：“你们认识？”

电梯下行中，颜栎回忆一会儿，没回忆出更确切的信息，摇了摇头。

钟语宁不忿道：“那为什么只和你打招呼，看不到我吗？真没礼貌！”

正如颜栎所预想的那样，钟语宁提出的邀约，无论是“去吃饭”还是“去逛逛”，永远都不会是只有两人的安静场合。

钟语宁喜欢热闹，喜欢欢声笑语，更喜欢被人簇拥，享受众星捧月的滋味。

这是一家庭院式的私人会所，会员制消费，环境幽静优美，最重要的是私密性好，不用担心会泄露客人隐私。

颜栎看着远处的液晶大屏，还有对面边跳边唱的人，不禁失笑，转头问钟语宁，“这首歌你还没听够啊？”

的确，哪怕唱个别的歌也好，那个举着话筒的年轻男生大概是想讨钟语宁的欢心，此时唱的正是Confettis的成名曲《五彩缤纷》，钟语宁这时才听出那人唱的是什么，怒气冲冲走过去，切掉了歌。

这间巨大的包厢里，大概二十多个人，无一不是青春漂亮、仪表堂堂的年轻男女，看样子像是艺术院校的大学生，偶尔也能看见几个没什么名气的模特，这些人三五个聚成一团，倒也不干别的，就是唱歌跳舞，或者玩桌游，笑声此起彼伏，庭外池塘旁的几只麻雀都被惊走了。

而攒这个局的钟语宁呢，她什么也不玩，只是坐在椅子里发呆，时不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神情淡漠。面前摆着满满当当的食物，甜点正餐琳琅满目，她也不动。

颜栎便笑话她，“花钱请人来玩，自己却不高兴，这又是何必呢。”

钟语宁摇了摇头，“总比一个人待在家里好。”

就这么枯坐了小半个小时，钟语宁忽然翻到手机里的相册，拿起来递到颜栎面前，“看，我前夫。”

颜栎看了一眼，是一张双人合照，钟语宁和她口中的前夫，仅从画面来看，是十分相配的一对。

钟语宁又说道：“真是难看死了。”

当初钟语宁隐婚的消息爆出，粉丝纷纷痛哭、谩骂，说她拜金、拜*、被潜规则，什么言论都有，但作为当初的队友，颜栎却是知道，那两人之间的确是有过真情的。

这次钟语宁自己宣布离婚，只是舆论浪潮中一颗不起眼的石子，没有引起什么风波，自然也没有了骂声，平静得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过，公众人物的际遇就是这样，每天都有更新鲜刺激的事冒出来，没有谁会逮着某一个人关注，更别提深究那些藏在八卦故事里的真正情感。

颜栎心里泛起一丝怜悯，就多问了一句，“我以为……是你不喜欢他了。”

按照钟语宁的性格，喜欢什么就要得到，既然放弃，那么只能是她不喜欢了。

“对，是啊，”钟语宁点点头，她忽然倾过来半边身体，靠在颜栎身上，“我觉得没意思，很烦，和想象中不一样。但是，就算到了现在，我又失败了一次，也还是希望……有人能真的爱我。”

在团期间，钟语宁曾经坦言，由于父母的开放式婚姻，让她从小就缺少关怀、缺少爱护，从而感情需求旺盛，她不能一个人生活，她总是不断地恋爱、分手，又恋爱，试图在不同的亲密关系中寻找最稳固的那一种。

当时众人都沉默了，某个队友问：“可是，你的人气很高，有那么多粉丝，粉丝都很爱你，这不算是一种爱吗？”

钟语宁被逗笑了，笑得肚子疼，她面露不屑，“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你还真信?”

钟语宁指向一旁的颜栎，问：“不如问问咱们队长，颜栎，你相信吗？”

“不是我选择信或不信，”颜栎在一旁压腿，反复看舞蹈录像，抽空回答她，“有就有，没有就算了，我自己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时间拉回到今天，热闹中的安静角落，欢声笑语传到耳边，也只是乱糟糟的一团。颜栎安抚性地按住钟语宁的肩膀，声音温柔，却充满平和的力量，她说道：“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作者有话要说：ps：白宜秋在《小浣熊与棉花糖》里出现过，是那时候Confettis某个后援会的会长，是颜栎的头号粉丝。

Confettis：“五彩纸屑”的复数，大概就是漫天金纸的意思（反正作者是这么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