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行凶
小浣熊报告得没错。
姬衔羽刚下帝辇,就看见白玉京阶前已然围了一堆于帝都侍奉的仙侍。
他们神态各异,但很显然,都是来看热闹的。
那些老谋深算的神族爱惜羽毛,经朝议一事又不免心惊胆战,不敢亲自来此看戏。见此情景,他们怕是特意委派了些侍者过来。
毕竟只是些仙侍而已,就算被帝女的怒火波及而死,又能如何呢。
而人群中间,白玉京千道高耸台阶之下,的确跪着个白衣的仙子。
她容貌清秀,倔强地昂着脸去看云中金碧辉煌的帝君殿,眼里似乎还含着泪,一副身负冤屈的悲愤模样。
身旁众仙侍嘀嘀咕咕窃窃私语,她也全然不顾,似乎早已将这些置之事外。
姬衔羽轻轻呼出口气,转而向朱红递了一道眼神。
朱红会意,立刻伸手召来一道熊熊燃烧的烈火,卷入人群之中。炽热火焰的高温甚至能烧灼仙侍们的仙衣。众人惊叫着纷纷避开,刚刚还围拢于此的人群登时散开,将那跪着的白衣仙子暴露在视线之内。
“帝都重地,岂是尔等敢肆意失礼的?”红衣侍女往前几步厉声喝道,“无故在此喧哗,你们有几个脑袋能掉?”
诸仙侍回头看见平静而来的姬衔羽,面色纷纷煞白如雪,连忙低着头弯腰行礼:“殿下。”
问候声响成一片,在场无人再敢抬头挺身,脸颊几乎要贴在地面上,好似折腰的芦苇。
姬衔羽静静地于诸仙侍礼拜之中前行,一言未发,连让他们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帝女不发话,众仙亦不敢抬头,只得弯腰看着那道雪白倩影缓缓自眼前掠过,好似一道冰冷的幻觉。
最后,她的脚步,停在了那人群当中跪着的白衣仙子面前。
“你说要见我,”姬衔羽清清淡淡的声音落下,“我来了。”
白玉京台阶下这一片广场内,寂静好似某种病毒般蔓延开来。
帝女分明没有要恐吓仙子的意思,可那属于帝族的压迫感还是不可避免地蔓延开来,压到了在场每个人的头上。
白衣仙子颤颤巍巍,似乎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敢咬着牙直起身子来,与姬衔羽对视。
她本就清秀的小脸,在看见姬衔羽那双平静的金色眼眸,乃至周身雪白长裙之时,竟流露出了惶恐与悲怆的神情。
就好像一只插上白羽的家雀,看见了真正的雪凤凰。
“帝女......殿下,”她仰着头看向姬衔羽,似乎鼓足了全身勇气,才敢介绍自己,“我是,我是浊江仙君座下的仙娥。”
说罢,那仙娥深深伏在地面上,咬牙猛然拔高了声调:“还请殿下高抬贵手,收回成命,放过我们家仙君一马吧!!”
姬衔羽睫毛微颤:“今日朝议的事,你可知悉?”
仙娥低着头:“我,我都听说了。”
“你们仙君公私不分,以凡人之魂培育亡灵花,以至下界百余户家破人亡。你有何理由,又凭什么叫我收回成命呢?”
姬衔羽话音未落,却见那仙娥破釜沉舟般往前一扑,痛彻心扉道:“可帝女殿下,那是因为我家仙君爱慕您已久啊!!”
众仙侍皆低着头沉默不语,仙娥的哭诉在广场之上就显得格外清晰。
“虽说他毁了下界的一座村庄,可那只是因为他太爱慕您,以至于做了件错事!仙君甚至愿意为您不辞辛苦培育只能开在冥府的亡灵花,我敢说,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能被他如此重视了啊!”
“我们家仙君也算是青年才俊,平日里受人心悦已久,您又怎么忍心去如此伤害他......”
“所以呢?”
姬衔羽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满脸泪痕的仙娥:“所以我就要不顾百人家破人亡之灾,饶他不死?”
“所以我就要被他的真诚深深打动,甚至忽视神域律法?”
“错就是错,”她平静得像是在宣判,“哪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白衣的仙娥嘴唇哆嗦着,似乎很难理解姬衔羽为何会如此无情。
她似乎是想反驳,却又不知该反驳什么,只听帝女殿下的话遥遥地落到她耳朵里:“你胆敢来此地哭诉,虽不合礼法,但也算是一片忠心护主。”
“现在离开,我便不治你的罪。”
放在常人眼中,这是帝女大发慈悲的开恩,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可放在这仙娥眼里,姬衔羽居高临下说的字字句句,都像是在耀武扬威,在向她炫耀自己的权势与地位。
白衣仙娥死死地捏紧了拳头,眼圈红红地盯着帝女那张漂亮的容颜看。
她像是豁出性命一般,为达目的,不惜拿出自己的杀手锏,也要打动面前这无悲无喜的怪物。
“帝女殿下!”仙娥闭目,放声大喊道,“如若扶疏上神尚在此,定然不会支持您如此草菅人命的!”
“扶疏上神”这四个字一出口,朱红就已然敏锐地回过头想去阻拦,到底没拦住。
整句话硬邦邦地落在地上,余音回荡于白玉京的空中,全场死寂一片。
周遭的温度,好像一下子就降了下来。
只让人感觉遍体寒凉,如坠冰窟。
就连那些低头偷听的仙侍们,也微张着唇,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那胆大包天的仙娥。
作为被她喊话的对象,姬衔羽神情微动,旋即很缓慢很缓慢地抬起眼睛,像是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看着面前尚且跪地,眼神却极不忿的仙娥。
半晌,她叹了口气,语气如常,好似并未动怒。
“还知道扶疏,看来你在神域之中待的时间,倒也不短。”
说着,帝女俯下身,伸手捏起白衣仙娥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
那仙娥话一出口就后了悔,如今被整个神域的统治者钳制着动不得分毫,只感觉好似被致命的怪物盯上一般,浑身发抖,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若是扶疏尚在,”帝女殿下像是在说一件趣事,轻描淡写地笑道,“就凭你,连这白玉京都进不来。”
姬衔羽不再看那泪水盈盈的仙娥,转而抬起头,看向神域南方的方向。
她手上力气些微大了些,捏得仙娥下巴吃痛,在帝族的压迫之下,终于忍不住小小地哭出声来。
洗碧见状连忙上前一步,低声道:“殿下。”
这一声殿下,似乎唤回了姬衔羽的思绪。
帝女垂着金眸冷冷注视着面前小声啜泣的仙娥,半晌才缓缓抽回手来,解除了对那仙子的钳制。
后者好似溺水的人终于得以呼吸到新鲜空气一般,骤然惊喘着气,脱力似地跪伏在帝女的脚下,连话都说不清楚,满面泪痕。
“人间发鸠山如今妖魔横行,正巧少一仙人看守,”姬衔羽淡淡地转过身去,不再看她,“不日便启程吧,在那处反省五百年再回来。”
那仙娥只感觉刚刚连性命似乎都被帝女攥在手中把玩,此时更是心神巨震,只能抬头看她身影,哪里还有力气反抗。
可诡异的事情,却在此刻发生了。
就在姬衔羽转身的霎那间,仙娥忽然感觉身体像是被人拨动的木偶般,陡然间脱离了自己的控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白衣仙娥连吃惊都还没来得及,手中已然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塞了把寒光闪闪的利刃。
紧接着,那诡异的天外之力往她背后猛然一推,仙娥的身体赫然不受控制地朝前冲去,左手高高举起那把被塞到手中的利刃!
利刃的刀锋,直指面前帝女的脖颈。
那仙娥瞳孔猛然间缩小,身体完全不受她意志所控。被控制的嘴巴吐不出惊恐尖叫,四下里却已然惊叫四起。
“帝女!!”
“帝女殿下!!”
“殿下!小心!”
众人哗然之间,时间好似被放慢了成千上万倍,如同电影慢动作的镜头般映照在姬衔羽回眸之中。
被操纵的仙娥看得最清,早在那柄刀刃落下之前,姬衔羽就已经回过了头。
她分明是有时间躲开的。
但她没有动弹。
那双平静到让人恐惧的金色眼瞳就那么直直地望着仙娥眼底凝固的惊恐神情,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事情的发生。
可她在等待什么呢?
眨眼的霎那间,这个令仙娥大惑不解的问题就得到了答案。
因为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斜刺里忽然有一个素色的影子骤然间冲出,目标明确地挡在了帝女与仙娥之间。
时间一霎那好似回到了正常流速,仙娥手中的尖刀控制不住地深深刺入了素色影子的胸膛,那人发出一声痛呼,旋即柔弱地倒在了姬衔羽的身上。
姬衔羽顺势一托,正正好好把那人影托在了怀中。
低头一看,那竟是个负责打扫白玉京正殿,面容平平无奇的小仙侍。
鲜红血液喷涌而出,仙娥不知所措地提着满是鲜血的刀,大脑因极度的惊恐而陷入茫然之中。半秒后,周遭嘈杂的大呼小叫才涌进她的耳朵里。
烈焰凶猛卷起好似活蛇,将其团团困于高温的束缚之中。这一瞬间仙娥的身体好似才恢复了控制,熊熊烈焰烫得她浑身抽搐地扔了尖刀,眼神空茫无焦距地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
旋即,她又恐惧地、颤抖着向姬衔羽伸出手去,带着哭腔:“殿下......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白衣仙娥的辩解吞没在滚滚烈火之中,朱红操纵烈焰将那行凶者困死于罗网之中,这才满脸慌乱地跑过来,跟洗碧一起察看帝女的情况:“殿下!没事吧!”
姬衔羽没说话,只是紧闭着唇瓣,看向正紧贴在她怀中,沾得她满身都是鲜红血迹的仙侍少年。
察觉到她的视线,那替她挡刀的少年方才冲她露出一个恍惚的笑,气若游丝道:“帝女,您没事就好......”
帝女殿下冷冷地抽回眼神,顺手将那身负重伤的少年丢给了围拢而来的仙侍们,只淡声嘱咐一句:“把他送到后殿医一医,等我稍后再去料理。”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
又是铁血狂攻女主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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