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屿坐在床边，翻开了床头那册图画书，开始用平板无波的声音给女儿讲睡前故事。

“三百年前，人类为了莫须有的宝藏，召唤了恶魔，因此打开了魔界的大门。”

“恶魔降临人间，吞噬人类的灵魂，侵占他们的土地，自此人间化为一片炼狱。”

“就在这时，救世主出现了。”

“她有着强大的力量以及与生俱来的技巧，带领着人类对抗恶魔的暴行，并杀死了魔王，封印了魔界的大门。”

“从此人间又恢复了祥和与宁静。”

念完最后一句，鹿屿“啪”的一下合上图画书：“好了，宝贝，你该睡觉了。”

他伸手准备去关床头的灯。

但精力旺盛的小崽子躺在柔软的被褥里，目光却还炯炯有神地望着父亲。

“那救世主后来怎么样了呢？他消失了吗？死了吗？或者是天上派来的天使，使命结束之后又飞回到了天上？”小姑娘好奇地追问道。

“她没有死。也不是天使。”鹿屿说道，“她只是，陷入了沉睡。”

“为什么？”小茉莉叽叽喳喳地追问，“他受伤了吗？爸爸你怎么知道呀，你见过他吗？”

“太累了就会睡觉。人类都需要睡眠。”鹿屿关上了床头的台灯，“睡眠不足，以后会长不高的。你想当白雪公主身边的小矮人吗？”

小茉莉立马闭上了眼睛。

但在鹿屿起身时，她又偷偷睁开了一只眼睛，小声叫了一声：“爸爸。”

鹿屿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晚安，宝贝。”

小茉莉也捧着他的脸，亲亲他的脸颊，左边一下，右边一下：“晚安爸爸——还有一下给妈妈。”

妈妈单独住在二楼某个向阳的房间。

但她就只是安静地躺在那里，从小茉莉记事起就没有睁开过眼睛。

她并没有死去，只是陷入了长久的沉眠之中。

小茉莉平时总是会在太阳刚刚升起，或者即将要落下来的时候去看望妈妈，叽叽喳喳地跟她说生活里发生的一切事情。

但今天回来的时候实在太晚了，小茉莉便没有去打扰妈妈，而是请爸爸代劳。

爸爸冲她点了点头，然后反手带上了房门，走出了房间。

小茉莉终于满足地闭上了眼睛，一点点沉入梦乡。

……

鹿屿穿过长长的连廊，走向尽头的房间。

墙壁上的灯光渐次亮起，画框之中的风景画上隐隐有黑色的浮影闪现，追逐在鹿屿身后。

“大人，您真的要送茉莉小姐去人类的学校吗？”有影子大着胆子问道。

因为此刻是茉莉小姐的睡眠时间，所以它刻意压低了音量，尖利的音色听起来好像快要断气一般。

画框之中困锁的恶魔都是鹿屿的手下败将，也是他随手抓来的“劳工”，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守护这座古堡不被随意入侵。

但他并不会真的心大到将女儿也完全交到它们手上。

“长离会更希望她做一个普通的人类。”鹿屿说道，“她也到了需要玩伴的年纪了。”

“普通”二字另议，从性格习性来说，小茉莉如同她的母亲管长离一样，确实更像是一个人类。

人类七岁的时候，应该要开始接受义务教育了。

鹿屿在走廊尽头的门前站定，伸手拉开了房门。

通体雪白的小狗守在门口，冲着他身后警告地“嗷呜”一声，墙壁上的黑影便自觉地沉入暗处，再不见任何踪迹。

然后在鹿屿进来时，小狗乖顺地趴伏在了他脚下。

鹿屿反手关上房门，慢慢走向这座花房正中。

鲜花簇拥的水晶棺之中，躺着一位年轻的女子。

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双手放在小腹上，神情安和地闭着双眼，好像只是睡着了。

只有皮肤略显苍白，但那并无损她的美丽。

即便紧闭着双眼，柔和了气息，她看起来依然是锐利且凛冽的，如同在霜雪之中盛开的烈焰玫瑰。

鹿屿轻抚着她的脸颊，她此刻的体温比起恶魔还要低一些。

“你的女儿向你道晚安。”鹿屿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而后又一吻落到她的唇角。

睡美人的奇迹并没有发生，鹿屿知道她并不是单纯的沉睡，而是差一点连灵魂都要溃散。

他花了很大力气去维持现状，要让她重新醒来，还需要更多的东西。

其中之一就是几日后将在魔界成熟的某种果子。

他需要去一趟魔界，归期不定。

显然不能带着年纪尚小的幼崽。

即便这只幼崽完美继承了父母双方的血脉与天赋。

“我已经给她找好学校了，可以寄宿一段时间。后天送她过去。”鹿屿说道。

“但愿在做一个普通人类这件事上，她也能够无师自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