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苏时鹤此次,虽然只是纳侧王妃,可毕竟两人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宾客自然是络绎不绝。
门边的桌案上,礼品摆得都快要溢出去。
唢呐声老早就响了起来,陆修容凌晨就被吵醒,却带着笑坐起来穿好衣服。
遣走了所有的下人。
在包括秋云在内的一众“王妃好惨但还是好善良好容忍”的目光中,让他们去婚礼上帮忙。
摊开纸笔,陆修容自己研墨,提笔写下了“休书”两个字。本来以为会滞涩的写不下去,却如有神助般行云流水。
在最末尾处签下自己的名字,陆修容吹干了墨痕,安静的从头到尾看了两遍。随后她就打开了所有的窗户,捧着茶杯坐在高椅上,晃着脚翘首以盼。
天色渐亮,奏的乐曲换了一个又一个,若推算的不错,此刻的宾客们应该也已经来的差不多了。
盼了许久的门,终于被人推开。
陆修容轻盈的跳下来,期许的看向来人。“太子殿下,你终于来了。”
李畅挑眉,好似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她,手中拿着一个酒壶。
“院中的下人们都被我支走了。”陆修容往他那边迎了几步,含笑道。
堪堪收住脚,李畅看了旁边的公公一眼,见他冲自己摇头,才晃着酒壶问:“等我?你已经知道了?”
陆修容一脸的莫名,她当然知道了,“不是殿下告诉我的吗?”
舒展的眉心皱起,李畅有些诧异的问,“我表现的很明显?”
他分明也是临时起意,与其说有多心悦她,不如说好奇更多些。只是没想到,她当真是贪图富贵之人。
说罢,又提起手中的酒壶,“那这不是白准备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此刻有多期待跟他走。
陆修容却全然曲解了他的意思,“还是太子殿下想的周到,即将要赴往新生活,合该喝一杯的。”
说着一把拿来酒壶,正好手边就有杯子,斟好两杯自顾自一碰,把其中一杯递向他,另一杯自己仰着头一饮而尽。
“诶!”李畅阻挡不得,看她喝完了,心道也罢。至少这样看上去,她还是被自己迷晕带走的,日后万一暴露了,对她的名声或许稍好些。
这样想着,李畅把软布捡过来,准备塞回酒壶嘴。
“殿下,那等会就拜托你掩护我出去了。只是我得先绕去聚宝楼取一下金银,出了京城我便立马雇车去西北。”
指尖猛然一跳,软布掉在了地上,李畅霍的一下直起腰,“你说什么!”
眼神已经有些涣散,陆修容还不知道怎么了,只是觉得头突然就变得晕晕沉沉起来,视线也模模糊糊不清楚。
她晃了晃脑袋,又用手在眼前挥了挥,含混不清的说:“不是殿下说的,我可以去……西北。”
“……”李畅觉得自己额头嗡的炸了一下,丢开手边碍事的酒壶,他一把捞住陆修容的胳膊,“你快给我吐出来!”
“嗝。”回应他的却是越发迷蒙的双眼。
李畅怔怔看她,手失了力,她就咕咚一声掉在了地上。
看了看手心,又望了望地上已经不省人事的陆修容,李畅无语望苍天。
好半天,才认命的捂住额角,指来公公。“你来,背着她。”
他的人早就安排好了退路,没有人打扰的出了王府,在一处隐蔽的巷子里,李畅看着人把她放进了马车。
“先去聚宝楼,那里应该有她的金银,取上之后就立马出城。”
车夫是个机灵的年轻小子,李畅对他嘱咐。
早走早好,李畅说完就让他们快走。
看着马车辘辘远去的影子,公公笑眯眯的问:“怎么到最后,殿下又不带她回宫了?”
“说的是啊。”李畅哂笑,“看来父皇对本宫的仁君教导,还是深入我心。”
她要自由,他就说话算话愿赌服输。陆修容,一路顺风。
毫不留恋的转身,李畅神色一凛,“往西北那边寄信,告诉那个家伙,他的人本宫再也不管了。另外安排下去,今日无论如何把苏时鹤给本宫灌醉。”
他便最后助她一程,让她走的顺利些。
——
夜色深深。
一场热闹的婚事,总算是走到了尾声。
陆锦玉身着玫红色婚服,坐在喜床上,用扇遮面。
说来也不算是第一次成婚,可临近夜晚,她还是或多或少的有些紧张。
门外传来了熙熙攘攘的闹声,陆锦玉捏紧了扇柄。
嗵!
门被砸开,两个小厮艰难的搀扶着一个醉醺醺的男子,那一身的喜袍,不是苏时鹤还能是谁?
“王爷小心,别摔了。”
小厮们手忙脚乱的嚷。
扇面之后的陆锦玉,脸色逐渐难看,“怎么喝了这么多?”
新婚之夜的新郎官,怎能真的喝醉,这些下人们是怎么办事的?
许是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悦,小厮们小心翼翼的陪笑,“王爷难得这么高兴,求侧王妃赎罪。”
把苏时鹤踉踉跄跄的扶到了喜床边坐下,小厮们立马告饶离去。
听到身侧之人沉重的呼吸声,陆锦玉勉强忍下不悦,“阿时,该为我却扇的。”
“嗯。”垂着头哼了一声,苏时鹤抬起一只手。
还没碰到什么,就忽的仰面倒了下去。
陆锦玉气急败坏的放开扇子,就见他双眸紧闭,已是沉沉进入梦乡。
这算个什么事!
没好气的丢开一众繁琐的喜气玩意,陆锦玉恨不能一盆水把他浇醒。她一大早起来弄的妆容,直到现在连东西都不曾吃一口,结果他连看都没看清她的样子就睡去了。
闷闷的坐着生了好久的气,也不见他有转醒的迹象,陆锦玉终于死心的叫来奴婢为她宽衣洗漱。
这闹的所有人都人仰马翻的一场婚事,最后的落墨,原也只是这样淡的一笔。
苏时鹤也算是在军中历练之人,酒量绝不算是差,故而能喝醉也可见他昨夜被灌的实在不少。
自然,早晨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他觉得头都快要疼裂开。
神志还没有完全清醒,就往一旁伸手,摸到了一具温温软软的身体,“王妃,我头好疼。”
嘟囔完,他便等着一双稍带凉意的手抚上他的鬓边按揉,那是陆修容常用的手法。
“你在叫谁?”
缓解他头疼的手没有等到,反兜头听到了一声带有薄怒的问话。
苏时鹤艰难睁开双眼,看清楚陆锦玉的脸,他终于彻底清醒,一下子坐起来。
环视一圈房中的布置,看到那雕着龙凤呈祥的蜡烛都融化成了一滩时,苏时鹤总算想起来自己大婚之夜连洞房都没进,就醉的不省人事了。
心里有些微愧疚,他放下捂着额头的手,小心牵起她的双手,“阿玉莫怪,都是我不好。”
本就攒了气,陆锦玉一直等着他醒了好好哄自己,结果他还叫错了人,更生气的推开他的手下床。
亦步亦趋的跟上去,苏时鹤也不恼,反而好脾气的哄着她。直到故意伏低做小的要给她画眉,陆锦玉才终于噗嗤一声笑开,含嗔瞪了他一眼。
面上依旧笑着,苏时鹤内心深处却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若是陆修容,才不会这般难哄,她总是最懂事。
心念一动,苏时鹤看着让丫鬟们梳头的陆锦玉,凑上去问道:“阿玉,你给我束发吧。”
奇怪的横他一眼,陆锦玉为自己挑选胭脂的颜色,“我哪会这些。”
“哦。”低头把玩着她的手镯,苏时鹤这才发现与她比起来,陆修容那些妆点的胭脂首饰简直是少的可怜。
心里涌起不知所谓的燥意,苏时鹤招来一个丫鬟服侍自己洗漱好,便换了衣服避出屋外,叫过惯用的小厮。
“你去王妃院中,就说本王宿醉后头疼不堪,让她做好醒酒汤来。”
陆锦玉终于试好了哪套衣服和今日的妆容最相配,扭头就见苏时鹤手里绕着一个飘带,眼神一个劲往门口飘。
好奇问:“阿时,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苏时鹤的眼底,笑意一闪而过。
这是他和陆锦玉的大婚第二日,昨夜什么都没发生,只有他们两人知道,旁人眼中可不一定。等会儿陆修容来了,也不知会是个什么表情,是期期艾艾的用那双眼睛含泪看他,还是故意装着大方不看他?
只是推测着想了想,苏时鹤就要笑出声来。
一切都收拾妥当,陆锦玉来到他面前弯腰,“就这么开心?”
“终于娶到了你,当然开心。”苏时鹤面不改色,轻柔抚摸她的眼角,“阿玉知道的,我自幼对你的心思。”
莞尔一笑,陆锦玉含羞带笑的躲开他的手,“再开心也要走啦,该去奉茶了。”
指尖一抹红,是她的胭脂,苏时鹤低头看了看,不露声色的擦去。又往门口看了一眼,什么人影都没有。
想来是恼意多些,罢了,等会见到了便哄哄她。
这样想着,苏时鹤牵着陆锦玉的手,一同去了李嫣的院子。
今日敬茶,李嫣与陆修容都居上位。李嫣已经坐着等了,身旁的座位还空着。
眼底含恨,陆锦玉暗自对着那空着的椅子掐了掐掌心。
“真是不懂规矩,现在还拿乔。”李嫣也不满陆修容还不出现,冲苏时鹤抱怨。
看来果真是恼了,不过吃醋而已,也无妨。苏时鹤笑着,也先坐了下来。
可又左等右等,还是不见人来。李嫣和陆锦玉的脸一个比一个黑,苏时鹤也皱起了眉。
耍脾气可以,但不能过火。
正忍不住冲动想去陆修容的院子的时候,突然有两个下人面色惶恐的小跑了过来。
定睛看去,一人是秋云,另一人正是他派出去的小厮。
“怎么了?”苏时鹤不耐烦的问。
手中捧着一张纸,小厮骇的不敢出声。
另一旁跪着的秋云哭的满脸泪水,抽抽噎噎地回:“王妃,王妃不见了!”
轰——
耳边不知怎么的就鸣叫起来,苏时鹤站起身,怔忪看着他们
“什么就叫不见了?”李嫣脸色也变了,追问道。
“昨夜王妃院中的下人们都去婚宴帮忙,回去已是深夜,奴婢见屋里黑着,以为王妃歇息了,所以不敢打扰。可直到今天早上,才发觉王妃不见了。”
小厮也抖抖索索道:“奴才刚去,跟着秋云姑娘把府中里里外外都寻遍了,只找见了王妃留下的……这个。”
说完,就小心的看向苏时鹤。
耳朵里的噪音越来越大,苏时鹤因为宿醉的头疼几乎吞没他神志,走上前来接过那一张纸,他定睛看了半天,才望清了“休书”二字。
谁的休书,哪来的休书?
麻木的一行行看过去,苏时鹤才恍然。
哦,原来是他的,是他因为“无所出”休了陆修容。
可是,他没有要休她啊。他还想着要等天气热了把她的小院重新翻修一遍,想她再做她擅长的手艺,甚至想等会就去要她重新给他束发。
他怎么,休的她?
“鹤儿!”
“阿时!”
两道声音闷闷的传入耳中,苏时鹤才发觉自己跌坐回了椅中,他捂住痛得要昏的头,茫然地想。
原来这就是,她送给他和陆锦玉大婚的贺礼啊。
她果真最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