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翌日午后,郑公公的徒弟小胜子来传消息,说是太子明日要去公主府给卫统领过生辰,未时正好有空,请阮姑娘那个时辰过去,千万不要延误。
知道阮卿在养病,小胜子不敢进内室打扰,只在外间跟碧薇说一声,又说了两句讨好的吉利话,就赶着要回宫。
碧薇坚持要送他出府,两人一路上难免提起明日卫统领的生辰宴。走出照影轩时路遇两个洒扫的下人,目光频频朝两人望来。因着郑公公那日来替阮卿出了头,越发坐实了她被太子看上的传闻。
这些日子府中下人对于碧薇这个贵人身边的贴身婢女也是多有巴结,像这种好奇的打量就更多了,碧薇因此就没多在意。
送走小胜子,碧薇回来把消息告诉阮卿,帮着阮卿把绣好的香囊填满香料和草药,再找出一个精致的锦盒把香囊装起来。
做完这些,她又操心阮卿明日该穿什么配什么首饰头面,很是忙碌了一番,倒像是比阮卿这个要去赴约的人还紧张似的。
一直忙到子时将至,主仆俩才睡下。
谢容缜这一日子夜才回到国公府,他一身寒气接过侍从端来的热汤,喝两口才觉得身体有了知觉。
顾舟这时进来禀报:“世子爷,安排在照影轩盯梢的下人来回话了,说表姑娘明日未时要去公主府,他偷听那东宫来的内官和碧薇亲口说的,应该不会有假。”
谢容缜听完微微皱眉,思索道:“溟州最近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顾舟摇头:“不曾有,最近的书信还是月初那次送来的,已经给表姑娘送过去了。”
谢容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忽然提起:“我记得阮大人两个月之前摔伤了腿,如今怎么样?”
顾舟没懂,心说阮大人只是搬东西下台阶时没注意磕伤了膝盖,伤的不严重,来的信上还嘱咐了,不要把他摔伤的事告诉阮姑娘,免得姑娘担心,又该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了。
如今这已经过了两个月,阮大人的伤怕是早就养好了,世子爷这个时候提来作甚?
顾舟不解的看向谢容缜,却在对上他深沉难测的目光时,突然明悟。
世子爷是要借这封旧日书信拦住表姑娘,不让表姑娘前去赴约,见到太子殿下。
这……
他深觉此举不妥,说不上来为什么,但他觉得也许世子爷他日会因此后悔。
可是看世子爷心意已决的样子,他也实在没法劝。
顾舟无奈道:“那属下这就把那封信找出来给阮姑娘送去?”
谢容缜却摇头,此时送去,一个晚上,足够聪慧的她把事情想清楚了。
要出其不意,让她来不及反应。
“把信拿给我。”谢容缜道,他想了想又叫住顾舟说道:“明日下午我不在明英殿,有什么急事可先请周大人决断。”
顾舟十分惊讶,世子爷这是准备亲自将表姑娘拦在府里了?
他欲言又止,可是谢容缜却已经准备更衣就寝,无法,他只得照做。
第二日,阮卿由着碧薇为她精心梳妆打扮,又换上新裁制的裙衫,裹上柔软的白色兔绒披风。午时刚过,碧薇便去吩咐下人套车,她陪着阮卿走到国公府大门口,等马夫把车赶过来。
离国公府不远,有一驾马车已经默默停了许久,似乎是等待的时候过长,马儿不耐烦的甩着鬃毛,马蹄也在地上踏来踏去。
突然,马车上的人将车帘掀开一条缝,一张白白胖胖的脸露出来,往国公府门口瞧了一眼,欣喜道:“殿下,阮姑娘出来了。”
来的正是祁衍和郑公公,今日郑公公陪着太子早早从宫里出来,特意没用太子平日出行时那张扬奢侈的车驾,是以丝毫不惹人注意。
在马车三次从公主府门前路过,却过而不入的时候,郑公公揣摩着太子心思,提议是否要来国公府接一接阮姑娘,他还为太子找到了绝佳的借口。
“阮姑娘寄人篱下,也许使唤不动国公府的下人,说不定连出行的马车都没备好,这会儿要让她那老实的小婢女出去租马车呢!”
太子听闻之后,果然别过脸,似不情愿一般说道:“就依你吧。”
于是马车就停在了门口,长达一个多时辰,太子未用午膳,脸上笼罩着沉郁之色。
郑公公几次想说,要不然让他进去告知阮姑娘一声,可顾及着太子的颜面,他不好张嘴。
依着他对太子殿下的了解,为了来接阮姑娘提早一个时辰等在府外,这事情做是可以,但若是让阮姑娘知道了,那可是绝对不行的。
听到郑公公说阮卿出来了,祁衍阴沉的脸色总算缓和一些,郑公公松了口气道:“那老奴下车去接阮姑娘过来,看那样子姑娘还没等到马车呢。”
说着,他再次掀开帘子要下车,却在看到阮卿面前站着的人时,忍不住惊讶的咦了一声。
祁衍顺着他的目光,透过半敞开的车帘看过去,凤眸微微眯起,眼底凝聚化不开的戾气。
这是他死过一次后第一次直面阮卿和谢容缜站在一起的场面,胸口犹如有一团炽烈的火在燃烧,让他感觉到心脏灼痛,呼吸艰难。
半响,他扯出一抹冷笑。
阮卿和碧薇在门口等了许久,马车却迟迟不到,她正要让碧薇去看看,没想到会遇到谢容缜回府。
“表哥这是下衙了?”她如常的打了声招呼。
按照谢容缜的性子,是不会过问她去哪里的,所以阮卿也没特意解释。可她哪知今日谢容缜是故意在此拦住她的。
“阮卿。”他语气没什么波澜,却在顿了片刻后说出让她心惊不已的话:“溟州传信过来,阮大人摔了一跤,情况不明,你可要随我来书房看看这封信?”
刹那间,阮卿只觉耳畔轰鸣一声,天地摇晃,她心口剧烈的跳,几乎要无法喘息。
她甚至连谢容缜说的话都没有完全听清楚,只听到父亲摔了,是怎么摔的?如前世那般在修盖屋顶时从高梯上跌落,脑袋磕在尖锐的石头上,没留下一句话就走了吗?
那兄长呢?也是为了拉住父亲,结果非但不成还搭上了他自己的命吗?
可这不是江老夫人和德妃的阴谋吗?她们派人故意设计了这场意外,夺去她父兄的性命。
不,她分明重生了,前世出事的时候也还没到,为什么父亲还是遭遇了祸事?
阮卿的脸色如同死灰一般,身子摇摇欲坠。
见她反应这般大,几乎要站不稳,谢容缜眼中划过一抹歉然,伸手扶住她的手臂。
“你先别慌,阮大人只是摔伤了腿。”
听到这话,阮卿心口一松,终于可以正常的呼吸,她焦急的抓住谢容缜扶着她的那只手,只顾得上问:“信在哪里?”
谢容缜任由她抓着,平静道:“去书房看。”
阮卿只犹豫了一瞬,脚步慌乱的跟着他踏入国公府大门,在她进去后,顾舟叫来门房吩咐一句,而后门房将大门关上,守在门口。
对面的马车里,郑公公急的直拍大腿,“这阮姑娘怎么还进去了呢?未时都快到了!”
他说完担心的回头去瞧太子的神色,惊讶的愣住。
只见太子望着紧闭的国公府大门,脸上出乎意料的平静。
郑公公小心翼翼的开口:“许是阮姑娘有急事,殿下再等等?”
祁衍丝毫没有要发怒的迹象,他闭上眼睛,用极轻的声音开口:“别再提她。”
郑公公恍惚之中竟然从太子殿下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脆弱。
他还没弄明白是不是错觉,祁衍已经恢复了桀骜的模样:“去公主府,孤要先试试送给卫辑那张弓。”
太子的反应太正常了,郑公公反而悬起一颗心。
到了公主府,祁衍先去见过长公主,而后直奔练武场,把卫辑和郑公公都甩在后面。
卫辑察觉出异常,给郑公公使眼色,郑公公摊了摊手,小声说:“先前在国公府没接到人。”
“阮姑娘不肯来?”卫辑纳闷道。
郑公公心里来气,咬牙切齿的说:“叫人给截胡了。”
卫辑是个人精,顿时就猜到了几分。眼看太子停下来,掂了掂弓的重量,沉默的拉弓射箭,每一箭都射穿靶心,力道惊人,仿佛面前那箭靶是什么生死仇人一般。
他朝郑公公摇头,意思是此事先不提了,郑公公会意,两人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
直至日暮西沉,长公主那边派人来请了好几次,好好的生辰宴,卫辑这个过生辰的不在,来贺生辰的太子也不在,这是在闹什么呢?
未免长公主亲自过来抓人,卫辑硬着头皮上前,却在看到太子手上被弓弦勒出的伤口时,眼神骤然一变。
那伤口血流不止,将弓弦都染红了,可是太子依旧专注的射箭,似乎根本感受不到疼痛。
照影轩内死一般的寂静。
阮卿自从看完那封两个月前寄来的书信,从听风阁回来后,便坐在榻上一言不发。
她没有质问谢容缜为何此时才把信给她,因为她冷静过后忽然想明白了谢容缜的意图,他在阻止她去见祁衍。
或许不止,因为方才碧薇出去一趟,回来悄悄的告诉她,国公府大门以及几个角门都增加了下人把守。
防的是谁,显而易见。
她这是被谢容缜变相的软禁在国公府了。
可是为什么呢?她想不明白是什么让谢容缜的态度变化如此大,前世她去接近祁衍,谢容缜分明是默许的。
阮卿一时觉得脑中的想法纷乱无序,但眼下最重要的是祁衍。她没能赴约,按照祁衍的脾性,该是气狠了。
她必须想个办法见到祁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