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支线任务
“你们二人跑哪里去了,吃饭便不见踪迹,吃了没,吃过便同我们回机关楼,楼上正寻着人。”
这需要人仰视全貌的大块头不像池中之物,目光未曾投向虞灼,撞完人,便夹在一众奇装异服中步步有声地继续前行。
“今天多谢两位侠肝义胆小英雄,无论是何牛鬼蛇神,青骨林里伤及我,定非闲人所为。那东西身疾如电,魅影挥动,实在诡谲,”虞灼故甚其词,再道,“许多要事我还没能一并交代,包括我倒地之前见它所往正是不夜都方向。待我回家休整一夜,明日再向二位尽言‘来龙去脉’如何?”
她心知机关楼卫队,尤其精卫与不夜都大小太平息息相关。
“好!我也正有此意。”元飒星略一思忖,虞灼看到她双丫髻上细杂的小花,“我和惊弦明日上午要行任务……”她稍作沉吟,抬手确认,“那我们未初时见,就在那里的醉此宵饭楼,可以吗?”
虞灼率先与元飒星二人告别:“当然,”她大手一挥,“那便就此别过,已经到这里了,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了。”
机关楼底车马盈门,一楼门厅可窥灯火辉煌,方才的大汉及一行人已没入正门。
“遵命,”元飒星笑盈盈点了点头,虞灼也笑了,“那虞小姐注意安全,我们走了?”橘红伞轻俏一展,宛若生花,撑在肩头。
虞灼目视着二人蜻蜓点水飞上高檐飞角,踏房上瓦,都不带走正门,最后消失在很高的某层回廊中。
她背手回身,朝记忆中的自己家行去。
虞灼脚踩大地,无故生出仿若过往人生二十年才是大梦一场之感。
她背着手踏步往虞府走,周身行人攘攘。她行得自得,竟没过多改天换地初来乍到的陌生感受。
虞灼用脑子唤了声系统,无果,顶着或许将她视作神经的路人的目光,朝自己动唇:“你在吗。”
意料之外,那笑眯眯的声音在她话毕便答:“刚在。”
虞灼慨了下这系统阴晴不定的敬业,注视着前方,边走边问:“我爹……”
她的记忆并不全然,有时候身在场景中时才徐徐展开。
那死而复生的系统像是知晓她的五脏六腑,温柔地补充:“国师。”
国师。
光听很像一搞迷信活动的头头。
答完这个问题,系统重新消失。
虞灼不恼,虽在此后并无询问,却好像触碰到一种与人对谈时的氛围,感觉得到它的答完下线。
穿书系统约等于新手指南,不是通关攻略,况且接触cp的机会是它带来的,她心情正好,虽然不多,暂时还是有些微道德感的。
虞府距城中心机关楼不远,并没高门大户那么夸张,却莫名有种“低调高贵”的府门置于眼前之时,虞灼刚好撞见门口刚下马车的背影。
嘶。
这天儿最少已经八点,这司天监司星兼国师,放盛空官制不说一人之下也是身居高位,下班还挺社畜?
“爹。”
虞犀玄转身:“回来了。”
虞灼看到了——一个模样清俊非凡的中老年。高瘦挺拔,仪表堂堂,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
虞犀玄道:“先去沐浴洗尘吧,厨房饭菜会上得慢些。”
虞灼盯着这个中年,“你不好奇?”
她雾鬓风鬟,灰扑扑地大晚上一人从外归来,他没好奇。
老爷和小姐一并迟归,家里膳沐更是都提前推定好了的模样?
“我曾算到了。”
虞灼:这话怎么听着耳熟。
虞灼微微眯起眼,她倒好奇了:“算到?”
虞犀玄边行边落音道:“你命中必有此劫,在劫难逃,我亦只能听之任之。”
他走了一会儿,目有犀光,“此劫过后,胸襟通达,有相无所谓,心澄如明镜。”她爹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回来便好。”
虞灼以为他没话了的时候,虞犀玄继续说:“我与你娘心已安。”
虞灼脑中通明记起了一件事。很小的时候,虞犀玄便对虞大小姐道过:乾坤无可扭转,但命之一事,从不可称皆是定数。
纵使神机百算,算不过万千生机,万事也只至最后一瞬,方称再无变数,万事已安。
虞灼洗漱前揽镜自顾,毫无意外地和她前后是一张脸。
饭桌上只有父女二人。
虞灼觉得虞犀玄或许真知道什么,说不定能给出她一条原身在青骨林里发生了什么的思路。
虞灼逼虞犀玄再多说点。她并不信命,但从来都是她装模作样地给人算命,还没有人料算过她的命。
“你们卜卦的说话可以直白点吗,怕我听懂了?”
虞犀玄并未抬头看她,定定道:“顽徒命。”
虞灼:“听不懂。”
你骂我?
虞犀玄依然文绉绉神叨叨,心平气和地用饭:“此劫归来,不称一生安然,但在世间无几人逢恶不怕,心掌暖焰。不可再说了。”
好了,她对元飒星谢惊弦装神弄鬼的报应来了。
吃完饭,虞灼回了自己院中。
虞府与富丽堂皇确不沾边,但称得上端方雅正。家宅清整,庭院深阔,种了很多的树和花。
地板之上,间或雕刻的有飞鸟卷草星月图腾。穿过庭院一路走入了虞大小姐的院子,月亮正高高挂于桂树枝头。
虞灼运思盘算。
飒星与惊弦已取得家信残骸,再有五日,就是信件展露之时,也是杏女诱惑谢惊弦吞下妖丹不成,怒生玉石俱焚之意时分。
她要摆平祸事,于公于私,都要宰了罪魁祸首杏女。
虞灼就近落座在石凳上,若有所思地捋了遍剧情,从院中站了起来。
四下无人,夜已重了,远处深空零星飘着明灯。
虞灼吐气纳气,不疾不徐调了个息。而后一切,像带有肌肉记忆,有股气息滋润全身,她双腿同时发力,不由自主地纵身一跃。
虞灼往脚下一看,轻呵一声。她踏雪无痕地跃上枝头,足尖轻轻一点,已借微力翩然跳上了自己屋顶,其中未有丝毫畏惮。
她叉腰立于房顶,目光于四下轻看一番。
……
虞灼在房上游纵了好一阵子。
好像虞家不能容她放肆餍足,她且跳入前后人家屋脊,在房顶飞来渡去。
给虞灼送水的小丫鬟先是吓了一跳,而后见怪不怪地抱着托盘行至院中:“大小姐。”
虞灼从高处飞掠而下,轻纱若雾,在身后画出一道丽影。
“桃子。”虞灼重新忆了下,“那个……子桃。”
妖艳倜傥的大小姐吐着香气:“我重新沐个浴。”
子桃是虞府的常住丫鬟,也是虞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已在虞灼身边打工多年。府中除了她这种驻扎型下属,还有“走读”型丫鬟小厮,白天在虞家打个工,晚上各回各家找各妈。
子桃俨然对这大小姐突如其来的特别要求见惯不惊,语气形如一个努力降低自己在公司存在感的咸鱼社畜,像是在对自身连连默念:“知道了知道了。”
她手脚麻利地放下茶盏,给虞灼倒了杯温水,端着檀木托盘步出。
“要死了大小姐!”虞灼一杯水尚未用尽,子桃端着空托盘又跑了回来,带了些焦灼。
“表小姐三日后便要回来了。”子桃作为一条只想到点下班的咸鱼,提前预知公司两大上司马上就要打架,只恐天下有乱,小鬼遭殃。
她刚才刚走到月门,就听见管家在墙里同后院丫鬟交代洒扫。
虞灼家在钱州的表姐来不夜都求学,寄居虞家一年半,近半年来每月由学府回虞家一次,与虞灼素来不对付:“哦,知道了知道了。”
子桃:“……”
“没事了,你下班吧,”虞灼不甚在意地弥补,“——我说你回去睡吧。”
虞灼点了点太阳穴。眼神发散,独坐露天石桌旁。
原身自小习武,成日在不夜都街头巷尾摸爬滚打,已经是名声在外的不好招惹霸王花,曾经当街横踹调戏妇女八尺男儿,独挑不夜都第一武行个中高手。
但是她和“她”,可不会捉妖。
虞灼这一天丰富极了。加上看小说前那一次,洗了三回澡。合衣歪倒在床,却身姿如美人卧榻,迟迟没有安衾入眠。
系统无声多时,不过她却有种奇异的预感。事情没有结束。
虞灼吹灯阖眼,睡意降临之前——
脑子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检测到重要角色于附近波动,请宿主立即前往兴乐坊——长生街。】
“什么角色?”
虞灼幽然坐了起来,却是自问,并未指望系统作答,旋腿下床,不及思考地顺手从桌上取了鞭子:“我要完成飒星惊弦一对的任务,怎么都得捉杏女吧?”
无声中像是播报了“密码正确”——系统被特定的台词召唤,还发出看不见的红灯警报——
【任务提醒:支线任务,捉妖已触发。】
虞灼已横经半个卧房,右手正按着窗框,感觉有些不妙:“支线任务,什么意思?”
系统和善温柔地开始解释。
【逆天改命,宿主重写终章,需要以赤绳相系,才是真正的重续前缘。】
【当今世界,妖物渐兴,宿主捉妖累积经验值,可变生红线,牵得红线,系于双方之腕。cp至此,终不可逭。】
“红线?”一声呵,“我还真是月老。”
虞灼一秒听懂,这不就是意味着,她每要为一对cp达成happy ending,就必要以捉妖辅之。
世界上没有白白的单方面的天降横财,你要时刻记得祸兮福所倚。
虞灼不问如何变生换取红线,反道:“你们穿书局是不是需要有人维护这个世界的和平,为民除害?然后选中了我?”
系统像是笑而不语。
穿书了还要打工。
不错,拯救cp的机会,可不是白白降下的。
不过虞灼也不是很在乎。
一切在听到“此绳一系,终不可逭”时心甘情愿、心悦诚服、心满意足。
虞灼手撑卧房窗口,长腿一挥翻了出去,眼中光亮在接触到院中零星灯火时一闪,她忽然自嘲般道了句:“那我下一步的任务,可是为了捉妖法器去寻宝了?”
推度《荒唐》言辞,先不说捉妖收妖,普通的刀剑棍棒对付妖怪可是一无所用。
但是她这么问时,九曲心肠,别有用心。
【任务指南:宿主手中所拿鞭子,可作道门法宝捆妖绳,鞭妖降妖,百妖惧之。】
虞灼抬手打量了眼手中紫鞭,胸有成算,懒得再话,跃墙而出。
夜幕里,纤长一记人影于不夜都街头上下蹿飞,点地触瓦,衣袂飘忽。
行经一巷,有细影自尽处一闪而逝。虞灼腿下一晃,开始直追而去,行走如飞。
汇入主巷,将要跑过一处巷口,两方人马各自脚下一铲,同步滑刹,虞灼眼睛一亮,越肩侧目:“飒星?”
元飒星和谢惊弦就是“重要人物”?
元飒星没有展伞,身若飞絮:“虞小姐?”
“可曾见过一个速度飞快的人影?”双方脚步未停,虞灼前种猜测极快被自行否认。
元飒星边跑边答:“我和惊弦正是在追他,因你今日说怕有怪人混入不夜都,我们便有留心,谁料正从机关楼上见到坊中有人行迹诡异。”
虞灼定音:“想必正是妖怪。”
虞灼自认:她确实非常像一个反科学的顽固大仙,在不停地强行给两个偏于唯物主义的年轻人灌输封建迷信。
元飒星一奇,不夜都真有妖怪?!
“虞小姐怎会在此?”
灵快不犹人的身影先前在一街尾一逝,失了踪迹,三个人已被引至长生街。
虞灼:“我就是喜欢在大半夜到处瞎逛。”
元飒星:“啊?”
“开玩笑的,其实我今天对你们有所隐瞒。”
虞灼高深地看了元飒星一眼:“我不仅算命,我其实还是个捉妖人。”
谢惊弦在旁边的旁边给了虞灼一个无语的飞瞥。
夫妻双双把语塞:“……”
作者有话要说:啊来晚了,抱歉抱歉,好心虚,间歇性陷入了自己和自己较劲的自我挣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