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等龚美回家时,刘娥已经睡了。
把镜子放在屋中显眼的地方,龚美躺在床上想着两人以后。掌柜一职只是开始,最好他能想办法自己开个店。等钱能滚钱的时候,就再也不缺钱花了。
今日那个眉姨娘有的排面,小娥也要有。
刘娥起床时没有发现镜子,还是收拾屋子看见的。
“又乱买东西。”
摘下脸上的遮挡,刘娥甜蜜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几日后,常娘子问刘娥愿不愿意去私塾做饭。
“原是先生的娘子做饭,但先生的儿媳妇生了孩子需要人照顾。先生就想着雇个人做这几个月的饭。”
“在先生那里留饭的人也不多,也就是十几个人。我想着以你的手艺,没什么问题,你若是愿意我就替你揽下来了。”
刘娥怎会不愿,眼巴巴的看着常娘子。
常娘子也怕出现变故,放下手里东西去跑了一趟。
回来后,常娘子喝了杯水迟迟不说话。
僵硬着脸刘娥轻声道:“没事,常姐姐,不成就不成。”
总要给个原因,常娘子尽量轻描淡写:“别的倒没什么,就是你的脸让先生觉得不妥。也是读书人比较注重这个,没事放宽心,下次有合适的机会我再跟你说。”
其实是常娘子说完先生便皱眉言不吉利,可这话太伤人了,常娘子已经在想着给小瑞重新找个先生。
刘娥身体冰凉,浑浑噩噩的回到房间。
趴在桌子上,刘娥委屈的哭了起来。
这张脸竟怎么都不对,长得漂亮便是祸端,有疤痕又是遭人嫌弃。她凭手艺吃饭,为什么非要先关注脸,难道脸不好就不能活下去。怎么都想不通这其中道理的刘娥,哭的更伤心了。
屋里泣声惹人心疼,担心刘娥想不开的常娘子推门进来。
听到响声的刘娥抬头,轻薄的白色布料遇水变得透明,紧紧贴在美人脸带了种朦胧的美感。
绕是在富贵乡待过的常娘子也一瞬间失了神。
犹豫后想到往日刘娥的行事,常娘子还是道:“既然不希望别人看见你的脸,就换一个方巾。”
本来不懂其中意思的刘娥,看向铜镜里的自己手赶紧放在脸上。想到屋中只有两人,又放了下来。
“常姐姐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能理解你生的极美,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美。”
想到几面之缘的龚美,两人之间太不搭了,常娘子有些怀疑:“你和他真是夫妻吗?”
现在不是,可同住同卧这么久,以后会是。
刘娥稍许迟疑后点头。
“是你自己想遮住脸,还是他要求的。”
“我想遮的,脸会惹麻烦。”刘娥着急解释道。
世道如此,女子活着之难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难。
“你等等我。”常娘子起身去外面。
常娘子去的有些久,回来时拿了两株刘娥不认识的草药。
“少时家里富贵,延师教导我们读书识字,我聪慧又不服输压了姐姐妹妹一头不行又压了哥哥弟弟。我母亲知道后就不再让我去学堂了,反而请了有名的刺绣大师教我刺绣。那时不懂母亲的苦心,想了不少法子逃学。”
后来落难了发现争强好胜不是好事,女人读书读的好也不是好事,读书是男人的晋升之阶她做的再好也不如一朵绣花来的实在。
隔了许多年想起来胸口还是如火一样在烧,常娘子压抑不住眼里的嘲讽。
把带来的两种草药捣鼓在一起,取了一点抹在手上,当即那片皮肤就红肿起来。
刘娥握着那只手惊讶又心疼:“常姐姐。”
“你不能总带着方巾,既不想要这张脸何不想办法让它毁了?”常娘子把碗推向刘娥。
毁了它,就能光明正大走在街上。
毫不犹豫刘娥用木勺把药涂抹在脸上。
一张美人面,几个瞬息变得红肿不堪入目。
常娘子没想到她能这么果敢,不由的高看了她几眼。
晚上龚美回来时,刘娥背对着他内心纠结不已。
龚大哥,会失望吧。
“小娥?”龚美以为她是因为什么事情伤心了,靠近过来打算哄她。
刘娥顺着力道转过身,脸暴露在龚美面前。
跑过许多地方见识不少的龚美惊讶过后,心疼道:“痒不痒,有没有刺痛感?你今日是吃了什么?”
“我今天刚学的方子,这样我之后就不用小心遮住脸了。龚大哥,是不是很丑?”刘娥紧紧盯着龚美怕在他眼里看到失望。
自责与愧疚冲上心头,龚美双眼含泪下定了决心:“与我在一起总是让你受委屈,你若是痛痒就不要用了,不想遮脸就不遮。给上我一两年时间,我一定能护住你。”
刘娥也红了眼睛:“你对我已经够好了,再不会有人对我这样好。你别看红肿,但我真的没有感觉的。龚大哥,我不想一直成为你的累赘让你和我一起担惊受怕。”
“傻姑娘,你又没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龚美的手轻轻触碰刘娥的脸颊。
把话说开后,两人之间多了几分羞涩与缠绵。
美貌不在,刘娥说不上来的惆怅。
“你还想娶我吗?”刘娥不敢看龚美怕他眼里再无温柔。
龚美坚定道:“娶,等找个良辰吉日,咱们就成亲。”
刘娥主动靠在龚美怀里。
另一边,从龚美开门回来后,常娘子就睁大眼睛听着外面动静。
等了有半个时辰不见争吵声,常娘子才安心的睡了。
之后龚美专门掏钱去请人算个日子。
瘸了腿的老头靠在墙上,拿着生辰八字一脸凝重。
“你与她并不相配,最好还是慎重。”
原是求吉利的事情,龚美忍着怒气:“你是不是讨打。”
老头叹了口气:“女娘年纪还小,郎君若是珍重她,还是等她及笄之后再迎娶她的好。”
拿过两人的生辰八字,龚美扔了一串铜钱走了。
有看热闹的问老头:“怎么个不配法?”
老头摸着瘸了的腿可惜道:“两人都是难得的大富大贵的命格,但都不是互相的姻缘。”
很少接触女人的龚美,突然想到朝夕相处间从未见刘娥来月事。晚上回家龚美红着脸磕磕绊绊的问刘娥:“你可来过月事。”
突然被问这种私密的事,刘娥背过身小声道:“我还没来过。”
干咳了两声,龚美温柔道:“你还是个小娘子,成婚要等你再长大一点。”
刘娥闷闷的嗯了声。
常娘子知道这事后笑声不断。
本就羞涩的刘娥被她笑的更加不好意思,恼羞成怒的生气:“常姐姐!”
“好好好,我不笑了。”常娘子收敛神情。
“你的龚大哥确实是个君子,你们好好过,日子安稳比什么荣华富贵都靠谱。”
刘娥甜蜜的笑:“和他在一起就够了,我不要什么荣华富贵。”
这样什么都不掺杂的感情让常娘子深深的羡慕。
又过了半个月,刘娥在龚美的牵线下给一个酒楼每日供些精美的糕点,这样既不必出门又能挣一些银子。
拿到第一份工钱,刘娥托常娘子在布庄给龚美购买了一身合适体面的成衣。
龚美小心摸着衣服眼睛通红,别过脸不敢看刘娥。
刘娥从后面抱着龚美:“龚大哥喜欢吗?”
“喜欢。”
龚美忍不住亲了刘娥。
春去秋来,两年后小院内摆上了酒席。
刘娥穿着漂亮的婚服,紧张的握着常娘子的手:“常姐姐,我心脏跳的好快。”
大清早过来给刘娥梳妆的常娘子抱着她宽慰:“别怕,你龚大哥还在外面等你。”
只差这临门一脚,刘娥不断深呼吸。
不大的院子里支了一张圆桌,桌子上是龚美早早在酒楼定下的席面,院内的树上系上红色的同心结。
自从当上掌柜的之后,龚美一年能挣到的银子多了就把主屋也租了下来。他和小娥都没有父母,这次婚礼就简陋了许多,只有几个朋友来见证。
到了时间,刘娥拿着团扇遮住脸踏出西屋的门。
龚美被朋友催促着,接过另一头红布。
常娘子充当礼赞,优美吉祥的祝福一句一句从她口中满含韵律的说出,直到两个新人迈进主屋。
一拜天地,二拜父母,三是夫妻对拜。
礼成后,刘娥独自待在主屋,龚美出去招待不多的宾客。
刘娥对着镜子,抹常娘子给的药。两年了,又见到了这张脸。
红肿的脸蛋重新变的白里透红,比起以前这张脸更多了女人的妩媚。
龚美被灌的醉醺醺进来时,刘娥已经用团扇遮盖住了脸。
“我家娘子这是害羞了。”龚美说着上前把团扇拿开。
屋中烛光与那时船舱月光相互照应,水上洛神成了家中美娇娘。
美梦成真让人觉得这一切都是虚无,这下反而是龚美呆在原处,红着脸没有反应。
良久龚美才拿起桌上早已经倒好酒的酒杯。
“还有交杯酒,小娥给。”
刘娥拿着杯子,两人都是满脸通红的不敢看对方。
虽然两人已经相处了许久,但今日又好像重新认识了彼此。
“咱们都没有家人,从今以后互为家人,不管遇上什么事都不离不弃。”龚美低沉着嗓子与刘娥胳膊纠缠。
刘娥眼泪滑落:“遇上你之前我总是轻易被舍弃,只有你坚定的选择我。今日之后我是你妻,我只会选你。”
珍惜的喝完酒,红帐暖枕终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