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夜玫瑰
岚莓在图书馆“整理资料”的过程中,逐渐对这个世界有了大概的了解。
这世界也是宇宙中的一颗星球,叫做弗恩努西星,有南北两片大陆,分别由光明和黑暗两大正神守护。
绝大多数人类以及部分智慧生物都信仰着这两位正神。
而信仰其他存在的,则被称为异教徒。
他们构成了大大小小的异端组织,潜藏在各种隐秘难寻的地方,时不时做一些危害社会安全稳定的事情。
光明圣殿所处的位置位于北大陆最南方,是弗恩努西星球为数不多的,既被光明笼罩、又有黑夜降临的地方。
是两位正神庇护的重叠之处。
同时,这里也是弗恩努西最大的国家伊瓦拉王国,是整个星球最繁华、包容性最强的地区。
原本也是异端组织出现最少的地区。
然而这个首领叫做timi的组织,最近几年异军突起般出现在伊瓦拉王国区域内。
他们宣称“大隐隐于市”,多次在伊瓦拉境内,甚至是在圣殿附近,举行性质恶劣的仪式魔法。
岚莓看着看着,忽然发现一件事。
资料室内,关于两位“正神”和神殿的信息十分详细。
她能看到光明神是执掌白昼与希望之神,其领域内的魔法包含光、火焰、净化等等,同时也包括了预言、占卜这一类的。
在光明神殿内,圣女和大主教是作为“神眷者”的存在,能在一定程度上直接借用神明的力量,甚至招来神的分身。
大约一百多年前,就有一位圣女引来神降,将伊瓦拉王国的黑夜也照得亮如白昼,一夜之间粉碎了数个已成规模的大型异端组织。
对此,黑暗神的信徒并没有提出异议。
他们的神明掌管黑夜与安宁,不论是神明还是信徒们,都更喜欢和平安定的生活。
黑暗圣殿甚至没有选出圣女或者圣子,只有一名聆听神谕的主教,和诸多处理杂务的神使。
圣殿的神职人员都属于神使,能使用神明领域内的简单魔法。
至于岚莓她们神殿侍女这种层级……就只能算是见习神使。
这些信息清楚明了,再往下看甚至还有很多关于光明领域内一般魔法的介绍、使用方法等等。
而然对于邪神和异端教徒,却往往只是一笔带过。
异端组织所做的事情,信奉的教义,也多用“邪恶”“污秽”“恶劣”等词语代替了。
在每一页资料开头还会写上:禁止探究。
其他见习侍女也没见过这些资料,大家一边整理一边小声交谈着,都觉得新奇。
整理完所有资料时已是黑夜。
圣女褪去繁复厚重的外袍,在洁白单薄的祷告服外,披着一层半透的白纱。
那件白纱在黑夜中隐隐散发出月光般的莹白光芒,衬得本就冷白的肤色更加剔透。
圣女亲自来到祈光室,低头从岚莓手中接过已经整理好的文件。
银色的长发如瀑般垂落而下,不经意间碰到了岚莓的手背,质感近乎丝绸。
岚莓下意识手指微动,让银白发丝从她指缝间划过。
幽兰似的香气若有似无。
——好香的味道,好想问一下圣女用的什么洗发水……这个世界有洗发水这种东西吗?
——圣女怎么换了衣服,是不是真的刚洗过澡?
两个念头在岚莓心中一闪而过,她抬眼看着认真翻阅手中资料的圣女,努力把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了回去。
感觉自己怪怪的。
怪变态的……
圣女湛蓝色的眼眸看向她,温和说道:“辛苦你们,可以回去休息了。”
岚莓出神间,就看见圣女胸前佩戴的十字架吊坠忽然闪过一丝微光,柔和的莹白色光明瞬间就从那身白纱上逸散开,刹那笼罩整个祈光室。
下一秒,光明散去,每个侍女身上的白裙都仿佛被覆盖了一层莹白的月光。
“光明神在上,今夜你们受光明眷顾,可自由行走于黑夜。”圣女简单说完,又补充道,“但仍需注意安全。”
“赞美光明神!”见习侍女们虔诚回道。
“赞美……”
岚莓慢了半拍,最后半句“光明神”都没说出口。在嘴里炒菜似的咕哝了一下。
她忽然想到,要按照刚才看过的那些书籍来说,自己似乎也算是个异端的信徒呢……
Timi就是师兄本人的可能性又增加了?
“让光明信标带你们回去。”
圣女忽然开口,递给岚莓一只白色蜡烛。
它漂浮在半空中,顶端没有点火,却散发着一团形如火焰的白色耀光。
见习侍女们结伴从祈光室离开。
每个少女的周身都围绕着一层月光,像黑夜里的一颗颗星辰。
“圣女大人真是又强大、又温柔……”有人感慨。
大家就此又聊起了有关圣女的事情。
在所有信仰光明神的国度,光明圣殿的圣女永远是受到所有人尊敬的存在。但与她们的崇高地位和强大实力共存的,还有她们的神秘。
能进入圣殿、接触到圣女,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机遇。
岚莓听了一耳朵,小声问身边的黛米:“你知道圣女叫什么名字吗?”
对于她来说,认识一个人就是从名字开始。
如果有八字还会认识得更清楚点。
黛米左右看看,凑到岚莓耳边,很小声的说:“我叔父告诉过我,圣女大人的名字似乎是叫,洛丝莉雅。”
洛丝莉雅……
听起来就是个美丽又圣洁的名字,真的很符合那位圣女的形象呢。
岚莓仰头看向没有一颗星辰的漆黑夜空,如此想道。
祈光室内。
洛斯里亚随意在一张长条凳中间坐下。
如果岚莓还在这里,就会发现他坐的正是自己刚才坐的位置。
他脸上的笑容不再纯净温和,连眼神都变得玩味。
一只修长白皙、毫无瑕疵的手从袖口探出。
洛斯里亚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枚铜板。
造型古朴的铜板外圈是平整的圆形,内圈四四方方,上下左右各印着一个有些斑驳痕迹的繁体字。
手指微动,古铜钱币在洛斯里亚指尖翻转。
“乾、隆、通、宝……”
他缓缓把铜板上的字一个个念出来,脸上玩味的笑容愈发明显。
回忆起人群中“滥竽充数”的小姑娘。
洛斯里亚忽然抬掌,将铜钱高高抛起,看它叮当落在桌面,就地滚了一圈,随即用手盖住。
“反面。”
自言自语一般说完,洛斯里亚抬起手,笑容未变:“啊,猜错了。”
“真是有趣……”
他在寂静的祈光室内喃喃低语。
不知是在说这枚铜钱,还是其他的什么。
……
另一边,岚莓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左右踱了几步。
这是她穿越来的第一天,似乎就要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但明天开始,圣殿里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根据目前的情报,白天门口有圣光骑士守卫,会记录每一个进出圣殿的人。只有夜晚的圣殿会逐渐沉寂,让自身以外的一切都暂时归于黑夜的安宁。
见习侍女居住的地方也被柔和的圣光庇佑。
像现在这样身上自带守护效果、能在黑暗里四处走动,又不会引起注意的机会,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了……
要走就趁现在!
岚莓当即背上自己的小布包,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
她从小生活的道观在深山,小时候没事就跟着几个师兄一起在山里到处跑,最后负责把迷路的师兄们一起带回去,认路能力堪称一绝。
走过一遍的路绝对不会忘记,没去过的地方也能根据方向自己找出一条路。
又穿过一扇扇尖形拱门,岚莓很快找到了圣殿的出口。
白昼时在这里值班的圣光骑士都下班了,大门紧闭,无人进出。
岚莓走向墙边的花窗,看着窗外投射进来淡淡的光影,心里默默对光明神抱了个拳:不好意思,在您地盘上失礼了!
她抬手轻推开几乎落地的大面积花窗,熟练地翻窗跳了出去。
终于离开了这座光明圣殿。
岚莓回身小心关窗,目光留恋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圣女居所,心底竟生出了几分不舍。
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惊艳的人,地球上大概根本不存在……
可惜,不论是这个世界看上去的危险程度,还是对于地球上师父师兄、朋友同学的感情,都让她无法选择留下。
岚莓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去找timi的想法。
她按照整理的资料,往timi组织成员经常出现的场所找去。
光明圣殿位于伊瓦拉王国的中心城,整座城被圣女借用的神力庇护,不分日夜。
夜晚的街道虽然安静无人,略显阴森冷寂,但街道两侧仍亮着一盏盏燃烧白焰的路灯,是异端组织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
中心城的大致地图,岚莓已经完全地记在了脑子里。
她走出圣殿外的日光大街,刚转了个弯,忽然感觉有所触动,停下了脚步。
岚莓握紧手中斜挎包的包带,瞪圆双眼,蹬蹬倒退两步,看向街道拐角处的路灯。
就在铁黑色的路灯灯柱背后,被白焰照亮的那一小片白色墙壁上。
被人用很不起眼的淡灰色,画了个长条框框,中间是鬼画符一般的图案。
岚莓上前,用手指轻触那个图案。
“二哥……”
这是二师兄画的符!
他果然也来到这个世界了!!!
岚莓顿时激动起来,有种远在异国却遇到了走散家人的亲切感。
二哥这符画得感觉有些时日了,岚莓按照里面的提示卜了一挂,得出一个方位启示。
她兴高采烈地一抬头,正要借助月相判定方位。
却发现头顶上空,正高高悬挂着……
两个月亮。
……竟然有两个月亮。
一个是白玉盘似的皎洁明月,是岚莓记忆中月亮的样子,却比记忆中的看上去大了不少,仿佛更靠近了。
而另一个是一轮湛蓝的弯弯月牙,比皎洁明月小了些,跟岚莓记忆中的月亮大小相差无几。
岚莓:……真假月亮是吧!
二哥怎么这也不给个提示呀!
岚莓打开自己的小帆布包,正要想办法找点东西出来解决一下困境。
突然,在路灯范围外的黑暗中传来一道声音。
“这位小姐,打扰一下。”
岚莓吓了一跳,猛地后退站在白焰灯光下,回头向黑暗中的地方望过去。
隐约间,一个穿着黑色长披风、戴兜帽的高挑身影渐渐出现在眼前。
即将进入白焰的范围前,那道身影停住了脚步,摘下兜帽。
露出一张白得毫无血色的脸。
这人是个青年,一头蓝色碎发,眼眸似乎是浅灰色的,带着点混血感,有一张毫无攻击性的无辜脸庞。
可他的肤色略有些发青,眸光也看不见焦距,平常看着都会让人感到有些不舒服。
在这种静谧黑夜之中,就显得更加骇人。
岚莓愣了下,下意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小姐。”青年开口了,“我虽然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到。”
岚莓连忙收回手,顿时觉得很不好意思。
对方竟然真的是个盲人……
青年苍白略青的脸上露出点笑意,毫无焦距的目光对着蓝莓的方向,用他清润略哑的嗓音缓缓说:“我是黑暗神的信徒,在完全的黑暗中可以不需要视力。只是最近光明神的力量太过强大,月光也越来越明亮,对我这样的黑暗信徒造成了一些影响……”
他顿了顿,似乎真的有些虚弱,几秒后才继续说道:“能麻烦您给我指一下路吗?我得往光明圣殿相反的方向走,经过三个路口,在长眠街右转。”
青年说得十分详细,岚莓脑海内回忆起中心城的地图,迅速找到了他说的那个路线。
“没问题。”岚莓抬手一指,“往圣殿反方向,朝那里一直走就可以。”
“感谢您,好心的小小姐。”
青年弯腰蹲下,在白焰范围外的地面上手指一点,转身离开。
岚莓往前走了半步,便看见刚才被他点过的地面上,安静躺着一朵黑色的玫瑰。
他真是个有礼貌的人啊。
岚莓暗自感叹了声,从自己的小包里取出一柄拂尘,握住中间部分,小心翼翼将拂尘把手的那根棍棍伸出去,将黑色的玫瑰花勾住,拉到路灯下,仔细观看。
那是一朵纯黑色的玫瑰,形状完美,上面透着极深暗的蓝色流光,仿佛是以夜空为材料制作。
这让岚莓下意识联想到白天给自己骰的那个极端的桃花卦象。
她顿时浑身一震,打了个寒颤。
应该也不至于吧?
可她卜卦确实从不会出错……
圣殿内的资料有记载,黑暗信徒什么乱七八糟的生物都有,除了人类,还有什么亡灵、幽魂之类的。
刚才那位就很像个年轻的亡灵法师。
亡灵应该不在她卜卦的范围内吧?
岚莓用自己的手绢包裹住那支黑色玫瑰,往前走了一段路,又发现了那位青年。
他正站在第二个路口徘徊,似乎在犹豫该不该在这里拐弯。
如果在这里拐弯就真的走错了,再想去永眠街只能原路返回,或者绕一大圈……
岚莓思索片刻,还是朝他走近了几步。
……
与此同时。
光明圣殿内最大的神像大厅,光明神雕像前。
圣女又重新穿戴上那身厚重繁复的圣殿长袍,四周簇拥着一群穿戴银质盔甲的骑士,还有三名穿着神职人员长袍的老者。
“明日的夜晚,应该是两轮满月照耀大地……圣女殿下日光的力量还不够。”
一名老者站在洛斯里亚身后,颤颤巍巍地开口:“请求您,尊敬的圣女殿下,请求您向伟大的光明神祷告,借用祂的力量,稳固在黑夜中对圣殿的庇佑……”
洛斯里亚脸上不见什么表情,也没有动作。
很快,另外两名老者也纷纷出声,开始祈祷,一声比一声更虔诚、更卑微。
洛斯里亚微微往后偏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眸光冷淡地扫过每个人。
他没回话,好一会儿才正回身躯,面朝光明神像,单手持握胸前的十字架吊坠,低头一边诵念祷告,一边完成着早就准备好的仪式。
庄严肃穆的大厅内,洛斯里亚的姿态似乎不够认真,动作甚至有些随便。他近乎敷衍地念完,目光懒洋洋看向巨大神像的腰腹间。
视线不再往上移动。
洛斯里亚的右边眼眸中,竟有浅淡的金色开始浮现。
一阵温暖的风不知从何处而来、将要掠往何处,瞬间席卷了整个神像大厅。
“可以了。”他冷淡开口。
那双湛蓝的眼眸似乎变得比之前更加平静,尤其是他的右眼,就好像被一层透着淡金色柔光的冰层封印,彻底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在他转身时,被他目光过的骑士们竟不自觉浑身战栗,纷纷下跪,只敢凝望地面。
洛斯里亚不甚在意地迈开脚步。
在宽大厚重的圣女袍长袖内,他的左手里正兜着一枚铜钱,松开虚握,又重新捏紧,如此反复。
没被一个人发现。
洛斯里亚像是没看见那三名年长的神职人员,从他们身边绕过,正要离开这座神像大厅。
一只燃烧着纯白耀光的蜡烛,突然飞到了他的面前。
洛斯里亚动作一顿,随即看了看最近的几名骑士。
“你们几个,三人一个小组,两人跟我。”他简单命令,“有异端送上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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