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一种企业文化
蓝美美是个很早熟,很有风情的女孩子。
她长得不是很美,但是用枕河的话来说,很“性感”。嘴里经常飙虎狼之言,出手也狠,内心却像个小孩子。
她恨这个看不起女人的世道,恨那些依附男人的女人,觉得都是因为她们太软弱。她向往自由,但她知道这才是真正离经叛道的想法,不容于世,即使连李寻欢那样的男人,也不过是可怜女孩子,却不认为女子可以和男子一样。
于是她的风情都成了过错,她的情人想占有她,却不想对她负责。别的男人也差不多。
来京城的一路上也不知道多少人在偷偷地瞧她,有人认为她不像良家女子又孤身一人,还会大胆地调戏她,被她一鞭子抽傻了。
她总算没有把人抽死,那还是看在李寻欢的面上,因为通常她一招下去,对方就是二百斤的大汉也会痛的哭爹喊娘,眼泪刷刷流。
李寻欢说一个人只要有泪可流就不该死。
因为她的奇形兵器,又爱穿蓝色的裙子,她在江湖居然有了称号,叫蓝蝎子。
她还是觉得自己叫蓝美美好听,蓝蝎子听着就不太像什么好人。
枕河也叫她美美,或是蓝美美。
蓝美美显然不是一个能用五两银子雇来的人。
京城有个叫外号叫“活霸王”的镖头,走一次镖起步是五十两。但在枕河看来,这位名叫楚相羽的所谓高手,在美美手下过不了十招。
她当然不可能给蓝美美开五百两银子的月薪,因为要用钱的地方实在很多。
但她觉得像美美这样的江湖人有个好处,就是讲义气。而且又没有什么房贷车贷的负担,还真不太看中钱。
一般老板忽悠雇不起的人才的时候会画个大饼。
她称做企业文化培训。
一番话又把蓝美美又说哭了。
她觉得为了女孩子的未来,为了让更多女人独立起来,自己有义务承担起整个女学的安保工作。
她甚至可以不要钱。
枕河依然按月发工资,还根据蓝美美的武功特征和外貌优势,给她设计了新的眉型、妆容和新的衣服。
毕竟美美之前总是穿得又紧又艳,虽然挺好看,但是有点土,像个村花。
果然美美换了打扮,依然有点妖,但却是一身白,只在衣襟里有一层淡蓝色的边,妖里透着点高级。她又拔高了思想高度,觉得男人只会影响她的事业,对来勾搭她的人不假辞色,一条蝎子尾明晃晃挂在腰间,一看就不好惹。
美美很满意。
她发现跟了枕河,才知道江湖实在太小,每天争来争去都是什么钱、权利、武功,为了一个兵器谱的排名要生要死,真是肤浅。
而且百晓生看不起女人,不把她排进兵器谱里面,可是她明明在路上把一个排四十几的抽得找不着北,怎么样也排的进前四十。
她曾经想要闯一闯少林,把百晓生抓出来打一顿。现在则看得很开。她认为,自己有更重要的事做,那就是帮助更多的女人!
也因为蓝美美的到来,女学里还开了体育课,教授一些基本的武功,好苗子再选出来定向培育。
正当美美干劲十足的时候,枕河淡淡地说你也要先学习,我这里不收文盲。
于是蓝美美也得跟女孩子一起上课,甚至得向学习很好的小萝卜头课代表抄作业。
女学里大多是十岁以下的孩子。不是枕河不收妇人,而是做不通思想工作,妇人结婚了要操持要带孩子,部分可以出来做工,但是这个草蛋的社会是不会让她们到不能给工资的女学里的。而如果女学给工资,她又没有那么多钱。枕河只能循序渐进,告诉这些女孩子放假回家的作业是教妈妈和姐妹识字,回来要写二百字感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可悲的是,有的女孩子却说自己已经没有母亲了。有的母亲已经身故,有的却已被卖了,自己太小卖不得价,家里觉得多留几年可以换嫁妆。
枕河想了想,做了一个问卷调查,有这类情况的都遣人去买了回来,办了文书,留在学堂里,有母亲姐妹的,也一并买了来。
这当然又是一笔支出。好在她找的人极会办事,给的价格不高不低,没让人坐地起价,又不能让御史揪住小辫子。
从古至今,办学一直都是一件耗费巨大的事情。太后情操没有那么高尚,给的打赏不多。户部已经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给了一座大宅,再给钱就有点手紧了,国子监祭酒也不会为了一个还没出成绩的女学去拨国子监的钱。而且从来给钱的才是大爷,如果枕河想按自己的心思来,而不是荒腔走板成为一个迂腐恶臭的女德班,这钱最好只能自己出,事只能自己管。
不过枕河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里,也不会在这里久留,更不会结婚生娃,身边只留一点足够花销的钱,生意只留足够流转的钱,大多数的利润都投到了女学中。好在杏林堂在保定已经建了一个作坊,招了一大批健壮妇人,专生产香皂、花露和美容产品,利润极厚,在京城的旗舰店便是主要卖这些,一块精品美容香皂要价二两,成本不过一百文。用便宜的桐油、菜籽油甚至收来的废油制作的肥皂,售价也要一百文,却是一些中等人家也买得起了,洗衣服洗澡洗头都比澡豆胰子干净多了,因此销量也很好。
枕河有意多招一些贫苦人家的孩子,然后定期开诉苦大会,从家里偏心讲到被打骂,从爹妈累死讲到被人渣丈夫打到投井而死的姐姐,一大堆小姑娘连着女官全都眼泪汪汪。
这位范女官不满四十,却已做到了女官之首的尚宫。
通常来说,做到尚宫,既要有手段,还要机敏,更重要的,得皇帝信任。
而范尚宫不仅得皇帝信任,显然太后也非常倚重她。她本来可以来女学做做样子,但她却真心实意地教授知识,至少看上去她是最上心的,她会编一些又好记又好用的识字小故事,连算数也是一把好手,打得一手好算盘。
其实枕河真的没多想,她认为一是自己实力有限,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开,三是一种制度的消亡是有历史因素的,而这个历史因素需要新的工业革命,用机械代替体力,才能实现同工,然后同酬。这是这个时代做不到的。
枕河在古代实在已经见过太多以夫为天的女子了,她对女孩子的要求就是愿意干活养自己,太过理想主义的灌输,在这个没有兵权的地方,只能是空谈,白白累了人家的性命。
她只是觉得能多做一点是一点,能救一个是一个,而这一切,需要团结,需要大家知道为了什么而奋斗。
一个没有内核和信仰的组织是不能走到最后的,用利益交换来的朋友,也可以为了利益而背叛你!
可能也是她咸鱼惯了,如果换了她老板来,肯定是想着怎么上位做女皇帝。
但范尚宫显然有她自己的想法。
她不仅聪慧,机敏,而且很能忍。
她在观察枕河。
她发现这个女孩子很神秘。枕河的交游不得不说非常广阔,京城里许多小官的家里都认得她。但又好像很随意,她没有结交真正的显贵,如今最高的官员来往也不过是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但哪里的门路都沾一点,一个介绍一个,六部里居然都有人来杏林堂买东西,大多是官员的夫人女儿。
这是她从学生那里拼凑出来的,因为枕河说京城杏林堂的顾客大多是女客,于是找的大多是女伙计,要求嘴甜皮肤好,重要的是看上去干净。因为工钱给的很厚,一个月一两,抵得上在别处干半年,而且还有抽成。许多家里有年轻姑娘的纷纷来报名,毕竟抛头露面跟实打实的银子一比,也不算得什么了。
然后全部被送来女学堂扫盲,枕河叫专项培训。
范尚宫当然不能天天来。但她管辖的女官至少每天都要来一个,都是她很信任、很倚重的左膀右臂。
于是她能总结出的信息很多。
比如这个叫蓝美美的天天去接送女官的护院,可能比一百个大内侍卫加起来都要厉害。
有女官亲眼瞧见蓝美美瞬间制服了一匹惊马,这匹马十分有名,因为是野马,性子暴烈,不适合御驾,于是养在一个卸甲还京的老将军处。
但这匹十几个大汉也制不住的烈马,蓝美美却一下子就撂倒了。
烈马摔在地上扬起的灰尘,和蓝美美满不在乎的眼神,让范尚宫若有所思。
范尚宫可称得上腹内有诗书,胸中有丘壑,被家里送入宫中二十年,期待她为家族带来助力。她没有嫡亲的兄弟,她爹拿出她母亲留下的嫁妆给一个纨绔庶兄捐了官,却从来没有想过,她堂堂一个宫中女官首领,凭什么不能由她继承家业?
女皇武帝做才人时,便曾要用鞭子、铁锥、匕首去驯服烈马。
蓝美美当然不是武才人。
范尚宫只是想起了武才人。
她曾经试探过枕河。却发现虚无缥缈。她的医术固然高明,似乎武功也好。但是是个没有来路、没有目标、好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
范尚宫是个管账的好手,她认为女学的支出应该占到她所赚银子的八成以上。
如果枕河是个商人,范尚宫一定认为她傻了。
如果不是商人,她又是谁呢?她图的是什么呢?
神秘的枕河每天都要抽时间练武。所谓勤能补拙,天赋决定一个人的上限,那勤奋就是决定一个人的下限。
她天赋没有阿飞那么好,练武也比不上阿飞勤快。她现在能打得过阿飞是因为她招式比阿飞多练了好几年,而且天山童姥在打死丁春秋之前,让他做了一回小徒弟的人肉充电宝。
所以她得以年纪轻轻就练习天山折梅手这样的上乘武功,一窥逍遥派武学的玄奥,而不是要等到四十岁。
但是她依然没有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尽管有时候她累得只想躺平,可在这个没有亲人、没有王法、武力压倒一切的世界,她还是坚持每天要练至少一个时辰,然后洗澡,才能睡觉。很有当年为了穿进一条礼服裙去健身房挥汗如雨的境界了。
但今天很显然有人不想让她睡觉。
她没有丫鬟,给她房间送洗澡水的是堂里扫洒的仆妇,这仆妇很健壮,能吃两个人的饭,力气也抵得上两个人。通常她会推着一个装了一大桶热水的木轮板车到枕河的“盥洗室”,把大桶抱下来,第二天再来收拾。
今天也一样。
甚至洒出来的水都少了一些。
当枕河走进盥洗室的时候,却感到有人在看她。
她练的北冥真气源自道家,讲究自然,她再练个几十年,可以让猫都感受不到她的靠近。而且对不自然的事情,会特别敏锐,这可能更趋向于一种直觉。
就像李寻欢其实不会下毒,但是对下了毒的东西,总能觉察出来不对劲。
这时候枕河就觉得很不对劲。
一个人在看她,而且这个人武功很高。
除了眼神之外,她感受到非常轻微的呼吸,比微风还轻,但比风要热一些。
带着人的温度。
枕河虽然觉得自己这个豆芽菜一样的小身板没什么看头,但她也不准备给人看。
她拿起桌上的烛台,推门出去。
夜里虽然凉,但还是有飞蛾,有蜘蛛,有各种卑微不起眼的小虫子。
月光映在一个平凡少女的脸上,少女神色淡淡,浓密的头发绑了一个大辫子盘了一个素雅的发髻,用简单的银梳子固定,一双通透的琉璃眼,给平凡的容貌增添了几分秀逸。
送水的仆妇从月门中慢慢走出来。
仆妇伸出手,丢下一把小虫子,笑道,“就这点能耐啊。”
枕河看着这个仆妇的脸和身材,和她印象里的实在是一模一样,连声音都一样。
但这并不是那个乐呵呵能吃能干的女人,而是别人易容成她的样子。
她问道,“刘姨在哪里?还活着吗?”
这人说道:“我就是刘姨,就在你跟前啊,少东家。”
枕河对这类不好好说话的人只能挥拳就打。
可在她出了十五掌、踢了十一腿都被一一化解之后,这个人叹了一口气。
他问:“为什么不肯学我的武功?”
枕河反应过来,“王怜花?王前辈?”
作者有话要说:一件怪事,我每天如果正正经经写文必卡。
唯有开车上下班的途中、跳刘畊宏的时候以及洗澡的时候文思如泉涌。
我跟你们讲我自己都要爱上笔下塑造的苏梦枕了。
已经定下的世界看简介!都是我开车(上下班)的时候想出的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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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感受一下太太们对楼主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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