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涂幼安有些怀疑地用余光打量了一下谢无妄,见他态度诚恳后追问道:“真的吗?”
“谢某并不擅长说谎。”谢无妄注意到涂幼安正偷偷摸摸地打量自己,皱了下眉后继续道,“况且涂姑娘是位非常优秀的女子,何须妄自菲薄。”
说到这里谢无妄神色有些黯然:“他人评价更是不必放在心上,有些事情问心无愧便好。”
涂幼安擦了擦眼泪,故意问道:“那谢指挥可否说说我哪里好?”
没想到面前之人会顺着自己的话反问回来,谢无妄的神情里满是窘迫无措。
但是看见这一幕的涂幼安却破涕为笑。
原来杀伐果断的明镜司指挥使也有这般不知所措的时候啊。
或许是发现了对方与平时截然不同的一面,涂幼安竟然觉得此刻的谢无妄看起来有些亲切,心下也忍不住起了些逗弄的心思。
她拿起帕子遮住自己上扬的唇角,偏过头故作委屈地说到:“谢指挥都说不出来,可见方才之语只是安慰我罢了。”
“我都明白的,我只是个不讨人喜欢的胖姑娘罢了。”
白芷和半夏一眼便瞧出了涂幼安的小心思,无奈对视一眼后纷纷垂下头不再多看。
“并非!我只是——”谢无妄语气中难得露出几分急迫,“谢某不善言辞,只怕一时半会儿无法组织好语言。”
涂幼安并未接话,只是拿起帕子默默拭泪,谢无妄见她如此咬了咬牙,闭了闭眸后郑重道:“可否给谢某一段时间,待谢某组织好语言后定会另择时间告知于涂姑娘。”
这下轮到涂幼安慌张了,她本意只是想要调侃一下对方,但是谢无妄这般正式的答复反倒打了个措手不及。
要是现在告诉对方自己只是在开玩笑会不会被砍死在这桃林之中啊……
涂幼安借着团扇的遮掩看向半夏和白芷,不停眨眼发出求救的信号,却没想到这两个丫头眼观鼻鼻观心直接无视了自己看过去的视线,那副架势摆明了就是在说——姑娘我们爱莫能助,您自求多福吧。
关键时刻一个都靠不住!
涂幼安咬了咬牙,面色尴尬地用团扇遮掩住有些僵硬的半张脸:“不、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了吧,谢指挥平日那么忙何须为这些小事儿费心啊我也不过是随口——”
“不会,这与我而言算不上大费周章。”谢无妄神色中满是真挚,“就当是谢某惹姑娘生气后的赔礼,可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涂幼安也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那就麻烦谢指挥了。”
谢无妄见涂幼安答应心下也松了口气,侧过身道:“再待下去太阳就要落山了,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地为上。”
涂幼安忙道:“嗯嗯,那我们快走吧。”
在这尴尬的地方多待片刻都是对她的折磨。
几人很快便走到了出口,谢无妄私心想与涂幼安再多待一会儿,只是孤男寡女被人瞧见到底不好,看着还有几步就能到达的出口谢无妄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涂幼安:“从这里径直往下走去便是花神殿了,谢某就送到这里。”
涂幼安对谢无妄的体贴颇感意外,屈膝行礼十分诚恳地回道:“今日若非谢指挥帮忙只怕此刻我们三人还找不到出路,多谢。”
“涂姑娘不必客气。”谢无妄神色也柔和了不少。
随后涂幼安便带着两位婢女往路口处走去,只是走到一半时不知为何突然回头看向谢无妄。
他还站在那里。
谢无妄右边脸颊上那三道可怖的抓痕立刻夺走了涂幼安的视线,在注意到涂幼安的目光后谢无妄立马侧身垂头避开她的视线。
涂幼安也没有多看,回过头又走了几步,还最后是停下脚步。
就当是回礼了。
她将自己今日新买的帕子和白芷随身携带的金疮药放在一起让白芷拿去送给谢无妄。
谢无妄见白芷向自己走来时有些奇怪,尔后听见白芷言语后盯着对方手里的东西,眸色微闪似乎有些动摇,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涂幼安见他不肯收抬高声音解释道:“那帕子是我今天在织锦阁新买的还未曾用过,花纹样式也有许多人在用,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这边离城中还有一段距离,我看谢指挥的伤口还挺深的,还是尽快处理比较好。”涂幼安笑了笑,“这些东西就当是应急之物先用一下,之后用完丢掉就好。”
谢无妄听得出涂幼安话语中的诚恳,沉默了半晌后终于从白芷手中接过那两样东西,朝着涂幼安的方向抱拳行礼,尔后直到涂幼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他才终于转身离开。
三人刚到花神殿便看见崔夫人正一脸焦急的带着人寻找涂幼安。
涂幼安见状连忙小跑着过去,但是还未站稳就被崔夫人一把抓住手臂,接着就听到崔夫人颤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去哪儿了?路上可有遇到什么事儿?”
看这个样子只怕是出了什么事情。
涂幼安定了定神,随后指向花神殿后方的桃林,温声道:“我没去哪儿,就是在后面那片桃林逛了一会儿,只是没想到半途不小心迷路了,我们三个人废了好大的劲才找到回来的路。”
她本想将自己在林子里碰见谢无妄的事情告知崔夫人,但见崔夫人神色慌张便不再多言,转而问道:“娘亲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崔夫人并未回答涂幼安的问题,她松了口气后面若冰霜地拉着涂幼安直接上了马车,在吩咐好护卫时刻警惕后终于仔仔细细地确认了一下涂幼安的状态,见她眼尾泛红立刻紧张起来:“眼圈怎么这般红?”
涂幼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风沙迷了眼而已。”
崔夫人见她神情不似做伪倒也没有起疑,就在涂幼安准备询问时却见听崔夫人肃着脸道:“接下来我与你所说之事绝不能轻易外传。”
看来还真的出了什么大事。
涂幼安用力地点了点头,随后崔夫人按了按太阳穴,神色凝重地说道:“肃王妃失踪了。”
大梁朝会三日一次,每六日休沐一日。
今日正逢早朝,天还未亮燕京所有七品以上的官员们便乘着马车穿过大半个京城抵达午门外等待开朝。
虽说昨日肃王妃在雾黛山失踪之事并未张扬开来,可有点人脉渠道的官员自然早就知晓了此事,定国公也不例外,他用余光打量了下面色阴沉的肃王后,心里也有些不安。
听说昨天午夜肃王妃已被找回,他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但一名女子在独自消失几个时辰后被人发现衣衫不整地昏倒在路边,即便未曾发生何事,但只怕光是周围的闲言碎语就能将人逼死。
定国公收回目光,忍不住又开始为自家闺女的未来忧愁起来。
涂幼安本就因为退婚之事影响了清誉,门第相当的世家不愿招惹麻烦,他与夫人又不想委屈女儿低嫁,偏偏那几位皇子正看着自己手中兵权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想到这里定国公忍不住轻叹一声。
也不知道肃王妃失踪之事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对定国公府毫无益处,要是肃王妃真的因此出了什么意外那之后的局势保不齐就要变了。
响起的钟声打断了定国公的思绪,他打起精神带着众人率先从午门进入。
皇帝自然也知晓昨日肃王妃失踪之事,连带着今日早朝时态度都温和了不少,在处理完必要事宜后开口询问:“诸位可还有事要奏?”
见无人应答后皇帝便挥手退朝回到御书房继续批阅奏折,他刚派人去寻肃王就听见站在门口的肖公公喊道:“陛下,苏丞相求见。”
皇帝无奈道:“让他进来。”
苏丞相步履悠然地进了御书房,在行完礼后站起身看向皇帝,语气十分温和:“臣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都说这话了还问能不能问。
皇帝心下腹诽,但面上还是沉声道:“爱卿但说无妨。”
“虽说教坊司程氏之事已然过去数月,可臣觉得既然莫名其妙死了一个人还是应当给众人一个交代。”苏丞相说得慢条斯理,“就是不知如今明镜司可有结果了。”
皇帝看着面带微笑的苏丞相忍不住在心底暗骂。
这个老狐狸!
什么给众人一个交代,说来说去不还是逼自己给他一个交代。
虽然无奈但苏丞相没在朝堂上提到此事也算给他留了面子,皇帝看向肖公公,沉声道:“那就把谢指挥喊过来给苏相交代一下。”
没过一会儿谢无妄就匆匆赶来,在行完礼后他抬头看向苏丞相,道:“据明镜司调查,程氏的父亲因端王检举其贪污后在狱中重病身亡,家中女眷也因此被教坊司带走充入官妓。”
“那日程氏在向端王献完乐后一直留在屋内闲谈未曾离开,尔后交谈时她趁端王不察趁机在酒中混入迷药,待端王昏迷后想要刺杀对方,只是还未来得及实施便被屋外侍卫发现不对。”
“为了躲避侍卫的追查,程氏直接从丹桂楼三楼跳下,却没想到头部着地当场身亡。”谢无妄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这件事情与端王殿下并无关系,乃是程氏一手策划。”
苏丞相听完这些话半晌未曾说话,他看着谢无妄略显躲闪的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身看向皇帝,抬手行礼:“陛下,恕臣直言,坐山观虎斗终究会波及自身,而养虎为患更是因为一开始就未曾管教约束。”
“臣自然理解陛下的拳拳爱子之心,可一味地纵容只会让孩子走入歧途,有些事情还望陛下能多加思虑。”
皇帝听见这话后神色明显冷凝了不少,但也并未生气,过了好半天才沉声道:“你先下去吧。”
苏丞相叹了口气,但也未多言,行了礼后便默默从御书房内离开。
谢无妄垂眸盯着地板等待皇帝发话,却没想到等了半天却听见皇帝十分疲惫地问道:“子晏,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
皇家之事如何决断实在不是谢无妄能够评判的,所以他并未回复始终保持沉默。
果不其然,片刻后皇帝便冷着脸对肖公公说道:“待会儿肃王若是过来便不必通报了,你就和他说——朕让他在家好好反思一下丹桂楼之事,顺便在家陪陪肃王妃,这半个月若是无事便不要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