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薛灵凡觉得自己当初根本就不该因为自己长久以来的错误信念而怀疑公主的眼光,什么恋丑癖,分明是公主慧眼识珠!

燕迟看见薛灵凡这神情几乎又要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她分明是在羞辱对方,可对方骄傲的神情却仿佛是受到了莫大的夸赞。难道……此人患有受虐症?

这种病症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没有。又或许这根本就是他的伪装,只是为了卸下她的提防!

燕迟不带任何感情地翘了翘唇角,道:“你方才的要求,我全都应允了。”

薛灵凡双眸微亮,从被夸赞的喜悦之中回过神来,欣然道:“那太好啦!多谢殿下!”

“只是公主府虽然有绣娘、庖厨,却没有私塾先生。”

燕迟慢悠悠加上后面一句。

闻言,薛灵凡轻轻“啊”了一声,不由得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能有技艺高超的绣娘和庖厨教导他,已经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再不济,他可以自学呀!更何况,他也不想让公主以为自己所求甚多。

这么想着,薛灵凡赶忙道:“那也足够了,多谢殿下。”

然而,燕迟下一句话却让他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所以我想问你,由我来教你识字,你可愿意?”

燕迟神色如常,语气平平,仿佛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

薛灵凡呆了一瞬,随后双眼之中便爆发出惊喜的色彩,他不敢相信,甚至还有些结巴:“这、这,殿下这是在说真的吗?”

仿佛是被薛灵凡这毫不掩饰的欢欣感染,燕迟偏头看着他,唇角扬起一抹浅笑:“我从不说假话。”

那这么说就是真的了?!

薛灵凡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了一脑袋,他止不住地嘴角上扬,咧着嘴露出标准的八瓣牙齿灿笑起来。

这真是太好啦!这样他就有机会能够和公主朝夕相处了耶!

燕迟也觉得这个结果不错。

她如今对薛灵凡很有些兴趣,也不介意离他近一些。

燕迟没有骗薛灵凡,回府之后便给他找了两个师父,一个正是与他相熟的副庖长,另一个则是双面绣大家苏绣娘。

府里的人得知这个消息,或多或少有些不解。他们不明白,薛灵凡一个好好的琴师怎么还要去学这些东西。

不过这都影响不了薛灵凡。

只除了一样——自茶会之后又过了好几日,公主再也没有召见过他,也没有说要将他提到面前教导。

那样子,就好像已经将他忘记了一般。

纤长的眼睫轻轻捶一下,覆盖在眼睛的下方,形成一片落拓的阴影,正在跟着副庖长一起和面的薛灵凡周身都萦绕着一股难言的失落。

燕迟却并非薛灵凡以为的那样,将这件事完全忘记了。

只是她生性怠懒,即便想起来了,也并不急着去做。

好不容易到了她想起了又愿意去做的这一天,却又有了麻烦事找上门来。

“父皇宣我进宫?”燕迟扬了扬眉梢,问来传召的宫中太监,“你可知所为何事?”

小太监木着脸摇了摇头,硬着头皮道:“五公主,您问的这个事情,奴也不知道啊。陛下还在宫中等着,您要不换身衣服,快些随奴进宫去吧?”

燕迟点了点头:“那就烦请稍等片刻。”

小太监不是第一次见到燕迟,却是第一次与她谈话。以往本来都是另一个太监出宫传召的,但那人被拉去充人头了,这差事便落到了他身上。

来之前他还担心会遭到什么不测,连遗书都写了一半。此时心中却不由得升起一丝疑虑,好像传言中残暴不仁的公主也没有那般不堪?

甚至在他领着主仆二人入宫之时,还意外得了一份赏银。

赏银之丰盛,小太监磨了磨牙,总算知道原来那个太监为什么每次都争着抢着去臻阳公主府传召了!

接过赏银,赶在燕迟和念桃离开之际,小太监背过身面对二人,小声提醒道:“五公主,别的事情奴知道得不多,只是听说今日三公主来宫中见过陛下。”

说完他便一溜烟跑了,活像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一样。

燕迟轻笑一声,带着念桃转身向中宫的方向走去。

到了御书房门口,便只能燕迟一个人进去,念桃候在外边。

燕迟甫一踏进御书房,脸上的神色便有了细微的变化,眉眼之间多了几分少女应有的纯然烂漫,往常那摄人的气场也不知不觉淡了几分。

“拜见父皇。”燕迟说着,却并未跪下行礼。

她一向得宠,甚至得宠到拥有免予跪拜的特权。

御书房里燃着淡淡的龙涎香,甘甜土质的气味充盈了整个房间,坐在御案前的中年帝王站起身,言语之间透出几分调侃意味:“臻阳,你什么时候也学着如此多礼了?”

大夏各代皇帝都有尊号,当今圣上尊号“盛武德廉皇帝”,时人称其盛武帝。

盛武帝说着,顿了顿,低沉的声音里仿佛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莫不是你果真闯了祸?”

燕迟却从这低沉的声音里嗅到了一丝迟暮气息。

她跟着上前一步挽住了盛武帝的胳膊,皱了皱鼻子,亲昵道:“父皇,可得说清楚,我哪儿又闯了祸?您倒是给个说法,别平白诬赖了好人。”

她尾调上扬,声音轻快,几乎将人的所有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她的话语内容上。

在众人尚未察觉时,燕迟的手指轻轻地搭在了盛武帝的手腕脉搏处。

盛武帝虽已至中年,却保养得还算不错,除了眼角的细纹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褶皱,说是年轻十岁也不奇怪。

听到燕迟的话,他一下子便舒展了眉眼,看上去更年轻了几分:“谁有你会说?好的坏的全让你给说完了。”

然而燕迟收回号脉的手时,心下却微微一沉。

在她的感知中,父皇的这具身体情况很不好,比起她上次进宫时沉疴更为严重,就好像是过往的病痛一下子全都爆发了一样。

“谁让我是父皇的女儿呢?”燕迟面上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有话语里透出十成十的亲昵。

“你也就是朕的女儿。”盛武帝面露笑容,眉宇间却带着天子特有的睥睨之色,“干了什么坏事都有朕给你兜着。”

燕迟放开挽住圣武帝胳膊的手,轻轻一笑,带着几分早已预料到的从容:“父皇,您直说吧,是不是有人给您告了我的黑状?”

盛武帝的笑容微微一顿,紧接着却更加开怀,大笑起来:“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个鬼灵精!”

燕迟眨了眨眼,遮住了眸中的深思之色。

其实不用猜也知道,来告状的人应该就是小太监说的三公主。

茶会上的事情才过去没多久,燕环却又急着来御前告状,这是苦头没吃够,还不长记性么?

“父皇您告诉我,到底是谁敢在您面前乱嚼舌根,”燕迟眉眼间浮现骄矜之色,显露出十成十的傲慢,“我要用我的鞭子抽烂他的嘴。”

她说得轻声,却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错觉,仿佛下一秒就真的会抽出鞭子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