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新生
伊达航在展会开始之前醒了过来。
他在同期四个人紧张的注视下迷茫地眨了眨眼,像是刚睡醒——虽然他确实是刚睡醒——一般没搞明白自己所处何方、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诸伏景光问他道:“班长?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伊达航慢吞吞地坐起来,盘起腿转动迟钝的大脑分析说:“听你这个语气,你好像知道我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四位同期。
诸伏景光面色上拢着一层郁色,但他还是佯装轻松地笑了笑,说:“专业人士给你检查过了,告诉我们说你可能会有一点后遗症,所以我才问你有没有其他的感受——比如说身上哪里疼之类的。”
伊达航摸着下巴,环视着陌生的四周:“那首先你们得回答我一个问题,现在几号了?”
“十一月七日。”松田阵平说。
伊达航摸了一把自己的板寸头,他显而易见还糊涂着,想说什么,但是又没说,从长椅上跳下来就打算走:“娜塔莉还在家里,我回去看看。”
“娜塔莉很好。”萩原研二拉着他的胳膊道,“但是班长你可不一定了。发生了什么?”
伊达航只认为是萩原研二那匪夷所思的洞察力又发挥了作用,但是已经得知娜塔莉的安全,他也不着急了,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好一会儿,皱着眉说:“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相信……”
“应该是一个星期前,那天我和高木正在蹲守一个嫌疑犯,轮班休息的时候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很多人被关在一个巨大的鸟笼里,我也在其中。鸟笼外站着一个年轻人,二十五岁左右,穿着一身黑,看起来还挺瘦弱的。他指着鸟笼里面的我们说,每过二十分钟,他就会拉一个人出来喂几天没吃饭的猛兽,直到鸟笼里的所有人死光为止。
“如果有人不想死在这里、想要早一点出去,那就……在我身上捅一刀。”
他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不知道是否是那种痛苦已经刻进了灵魂,以至于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皮肤。
四位青年的手在同一时刻攥了起来,脸上或多或少地呈现出愠怒和后怕。
他们知道此情此景下的伊达航会做什么,如果事态真的非常严重——那个青年掌握一切控制权、彻底地截断他们所有的生的道路,那么牺牲自己一个人可以救下其他人的话,他们也会这么做。
当然那一定是能够避开致命伤的决定。
“一开始当然没有人,大家都以为是做梦。但是后来有好几个人死在我们面前,然后就有人站了出来,从笼子外放着的那个盘子上拿过了匕首,刺了我一刀。讲真的,他大概是第一次对着人下手,只是划破了我一点皮,那个青年不承认这个伤口,他就给我开了一条口子,然后出去了。接下来你们大概也猜得到,人嘛,为了自己能够活着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不过我也默许了,因为大家造成的伤口都不致命……不过人很多。
“我尝试过从笼子里出去,或者在那个青年抓人的时候把他拽进来压制住,不过那个年轻人对我很是警惕,他抓人都是用……魔法?反正就是那种指一下人然后就飞出去的那种,而且鸟笼很坚固,没有钥匙自成一体,起码一人的力量是没办法直接打开的。
“也不知道在那里过了多久,最后我感觉自己要死了,就睡了过去,那个时候还在想,真的很对不起娜塔莉。”
心里还有些不甘,因为他还想要看看自己那个孩子。
说完之后他笑起来,环视四周,看着这与他昏睡之前截然不同的景象,道:“不过我很奇怪,我昏过去的那段时间,他利用我的身体都做了些什么?”
而且看他的这几位同期的样子……他怎么觉得,这些人好像知道点什么呢?至少没把他的话当成是梦话。
降谷零柔和地笑着,身上又有了些警校时期的影子,对他说:“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总之你一切平安就好。要是你出了事,娜塔莉会很伤心的。”
“我当然知道……娜塔莉那么敏感,她肯定已经看出来这些时间我的不对劲了。”他忧愁地说,“现场还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吗?我……我想回去看看她。”
“回去吧。”他身后远一些的地方,穿着黑色风衣的北川星扬声回答说,“接下来的事情会有人处理。”
降谷零回头过去看着她的眼睛,发觉这个“回去吧”的隐藏宾语不单单指的是伊达航。
他皱了皱眉,两步走过去问:“你不需要人手了吗?”
他站得有些近,身高差让北川星抬着头看着他,后退半步才让自己的脖子好受了些。殊不知在这种环境氛围敏感复杂的情况下,这个动作代表的含义远远没有这么单纯。
起码降谷零愣了一下,他看着她脸上那种温和平静的表情,幼时那种无助又不满的情绪如同涨潮时的海水一般淹没了心的礁石。
可他不是小孩子了。
他想要撕破那种表情,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彻底地暴露在阳光之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如果要信任他们,让他们加入,那可不可以把事情都挑明白了来讲?可不可以不要总是用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审视这人间,不像神也不像恶魔,像一根快要到极限的弦、夏日给予光明又过分灼热的阳光、深海里吐息的海兽,像各种不是人的物品。
虽然他们确实无法接受同伴的死亡,但是这一切都是为了更加伟大的利益,那么再多的牺牲也是能够接受的。压上自己的性命也无所谓——倒不如说从进入警校的那个时候起他们的生命就在等待这一刻的来临。
所以不要在他们之间划下鸿沟。
更加地信任他们一些吧。
他想这么说,北川星却回答了他的那个问题,说:“不是新来了一批人吗?他们就行了——啊,对了,降谷警官,我能够调用他们吗?”
她用轻松的语气说话,俏皮地冲他眨了一下眼睛,看得出来动作很刻意,似乎有意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如果感情是双方都在付出的话,那么任何一方都会安心一些。
降谷零慢慢地松开眉头,笑着说:“当然可以。不过里面也有班长的人,你得问问他的意见。”
北川星望了一眼站在诸伏景光身边的伊达航,又显露出那种独断专行的气质来了:“那么zero你和班长说一句吧,那些人目前归我们管了。”
她转身摆了摆手:“我先去找西里尔。”
“好。”
降谷零目送她进了会场,会场里有着什么,今后会发生什么,都暂且等到那个时候再说吧。
他转身望向诸伏景光,朝青年笑了笑,金发在秋日落寞的阳光下漂亮得引人注目。
展览会上出现了多例突发性死亡案件。不知道是不是近两年来这种事情越来越多,人们已经司空见惯,除了死者家属之外,大家对此的态度与以往没什么差别,网络上见不到半点风浪。
不过比起这个理由,江户川柯南更相信是铃木司控制了舆论,才没让事情发酵起来。
这么做的好处有很多,最主要的一条就是社会的和平。
而和平能够麻痹人的感知,使人迟钝。
十一月末尾的时候东京开始下雪,展会那天他隔着人海远远地看过一眼二楼居高临下打量人群的北川星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见过北川星。
这个人大概又是去做她的任务去了。明明看着一副讨厌工作只想摸鱼的性格,这个时候却意外的靠谱。
不过也从侧面说明了异常的侵入情况之糟糕,竟然让她这种人都忙碌起来。而且说起来,铃木司这两天也非常忙碌。
有机会的话可以去铃木集团问一下他们的进度怎么样了,是否需要帮助。
这样想着的时候,踩着上课铃进门的小林老师笑着拍了拍手,让教室里安静下来,然后说道:“好啦,同学们,今天我们班又迎来了一位新的伙伴哦!”
“阳菜。”她看向门外,“进来吧!”
教室门外走进来一个瘦削高挑的女孩,她有淡白色的头发,贴服地搭在肩上,透着血色的眼睛灰蒙蒙的,像是蒙了一层奇怪的屏障。
“我叫山下阳菜。”她轻飘飘地说,“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