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可怜
等人选定领到自己面前,赵钦标问了几个问题,从说话和反应来看,心下就满意,机灵但回话稳当并没有自己的身份抢着说一大堆,曹全说要不让换上丫鬟的服装。
看着雌雄莫辨的白脸模样,如若变女子也不会违和,更何况确实这个提议更好,赵钦标就点点头。
两个小太监因为入了贵人的眼,眼见这差事通过定了二人,即便再装也难免打了个激灵,死死强压下兴奋。
“伪装好,以后你就叫秋兰,你就叫霜华。”
秋兰会武,霜华会毒,有这精心挑选出来的二人在李草身边,赵钦标望着背影其实还是不真怎么放下心。
万一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如同自己所想的管用。
曹全在一旁小声提醒该去后宫了,赵钦标点点头走了两步又转身换了身衣服,他在皇后面前总是把自己捯饬的华丽,就是让她放心自己这个太子过的很好。
这次处罚一事,皇后每天都派人来东宫问伤好的程度,赵钦标也知道她还砸了一套茶杯,甚至知道此事立刻就去御书房找当今,不过反被当今两句话给斥责了出来。
皇上早几年连初一十五都呆在陈婕妤的宫殿,后宫都知道皇后年老色衰,已没有宠爱,只是贤明在那又有太子,是个正常人都知道不应该去找皇上,只会让二人关系更冰,但皇后不知道为何,还是这么做了。
赵钦标想皇后并不是感情用事的人,每每因为陈婕妤的恃宠而骄在宫里发脾气,面上对陈婕妤却笑容满面,恩赏加厚。
赵钦标对陈婕妤和四皇子此前是纸片人的心态,也从那一刻迁怒上了,连同皇帝,如若没有这撑腰的,怎么可能如此行为。
说到底还是自己这个太子太窝囊了,赵钦标一直以把李草的幸福值为全部目标,现在决定抽空给这些人添点堵,主要次要他分的清楚。
东宫内有自己的运转方式,原身都没理政事,也没有招揽朝堂臣子或江湖豪客,就怕父皇觉的自己有小动作,这些身边能力强的则是曹全训练出来的,只求能保护自己。
路上想着这些,不免有点愁,但到达椒房殿门口就把这些压在心底。
皇后皱眉的面容在太子说笑中慢慢抚平,不自觉问了两遍真好了,看着点头稍稍放下心,语重心长道:“太子,那边不能动,可是这常文你真得打起精神来应对,就干脆向你父皇进言将这奴才换了,他一条舌头搬弄是非,对咱们太不利了。”
本以为太子又会端正的回答“孩儿行的正,坐的直,搬弄是非也没有证据,我相信父皇”之类的话,听的她都耳朵起了茧子。
但这次眉眼低下望向地面,寂静两秒缓慢的点了下头。
皇后睁大眼就是惊喜,儿子这,儿子这可总算不迂腐了。
“不过这人颇受父皇信任,得从长计议。”
“当然,你有这个想法就好。”
再听到送人,还有之前两个宫女的事都没影响她的好心情,一直到转身看不见太子的背影,皇后才收回目光,孩子有长进她很是满足。
坐上轿撵,赵钦标装出来的大步扯动的伤口可算能休息下。
但想到皇后放心的面容,很值得。
秋兰和霜华在脸上点了黑点花了点妆容,穿上丫鬟装扮站在李草的面前,打量眼住处,心想得脸的奴才都比这住的好。
偏僻潮湿阴暗,尚书府能有个这样的地方可不好找,但面上恭谨的行礼,无一丝轻视。
李草脑海里响起她们的心里话,‘这就是殿下多次重复一定要保护好的人,拼上命也要保护好。’
跟上次两个宫女的想法完全不一样,那时心里全是‘这就是殿下要奴婢保护的人,真是太恶心了,这么丑怎么有脸用这个身份活在这世上’之类的。
可这次对费心的正主太子殿下反倒不习惯,对别人的恶意她习惯到骨子里,可对别人想保护自己,想对自己好的善意,她从未有过,却一次两次全都来自同一个人。
她无法形容这种感觉,更不知到底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但她知道她什么都没有,踌躇的想问什么只能又咽下去。
之前两个宫女连同布匹都被弄上了马车,听到是皇后和殿下的命令,两个宫女这才有点害怕,之前交代的事她们一点没做,不仅如此,对那李草还不管不问,睡的是大小姐王明珠的塌下,以方便伺候,早晚都好几天没去那角落偏僻地,该不会出什么事迁怒于她俩。
想到这里,反倒没什么害怕的心思,就怕自己不在,那阴暗的李草伺机搞事伤害大小姐,如今那李草不能作妖,她们也就放心了。
管事太监看着这还能笑的俩宫女,就不是看人的眼光。
所以一进到东宫,他就跪下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俩宫女此前伺候贵人的谨慎话少模样,现在丁点找不出来的了。
“殿下,曹公公,莫不是被精怪迷惑了。”小声说完赶紧扇了两下嘴。
此前这两位宫女可是单嬷嬷亲手调出来的,眼色办事都可,怎么变的如今没脑子的蠢。
她们是皇家的奴才,对一个臣子的女儿效忠,怎么想的。
曹公禀报道,“判主直接处死,以儆效尤,殿下。”
赵钦标心里一颤,不做声就是没同意,曹全就闭嘴退后,殿下这性子太多时候他都觉得软过了,但他同意殿下的任何意见。
看着下面的场景,听着他们的对话,赵钦标对此不觉得奇怪,有女主角在,天神来了,这里的人都得挡在其面前保护,女主角人见人爱的魅力设定可不是闹着玩的。
椒房殿内,作为皇后的心腹,此刻单嬷嬷也是忌惮又有点害怕的语气,“娘娘,被处罚后还嘴硬说遇到明珠小姐这样好的主子,她们死了也不后悔。”
皇后娘娘转着手腕的清透玉镯,皱紧眉头,要知道当初是从宫外死人堆的流民里扒拉出来养着,给吃给穿教着一切,单嬷嬷可以说母亲都值得,不过区区几日就变成这么白痴,忠心都一下换人,就是条狗也得记着点好吧,现在宫女也不做了,就想回到那个王明珠身边。
对这孩子,她和单嬷嬷的印象是好的,但再怎么说这也太蹊跷了吧。
可即便如此想到那明珠,内心深处都是喜欢的,皇后娘娘都脸色一变。
“派去舂米,既然不做一等的宫女就去做这个。”
离放出宫的年纪还有好几年,也不知能不能挨得住,单嬷嬷心里真是恨铁不成钢,可再想迁怒于那王家大小姐,又怎么迁怒不起来,心里不禁泛起嘀咕。
腊八粥和礼物被陆续赐下,象征着来年顺利的福气,这晚给别人的,别人给的,热气腾腾的摆放满满一桌子,王明珠在明亮的光照下更显的美丽,穿着新衣又是王夫人专门挑的大红色,王尚书和王明濯一个劲的夸好看。
“没有人比妹妹穿大红色好看。”
“那当然,越白的皮肤才称得出这色,明珠可是独一份。”
王尚书看着这一家子,正妻、嫡子、嫡女再加上自己一家四口,喝了口温好的御酒享受的皱成一团,砸了口嘴巴,一年到头也就这时候可以放松。
至于他的妾室和庶子庶女们则一直是在自己小院子吃饭,不会让出来碍眼好心情。
在家家户户迎接新年的繁忙中,小孩子穿新衣的举着竹竿疯跑,连贫贱之家都认真打扫卫生、糊窗帘剪窗花,祈求来年的转运,一家子欢声笑语。
唯独李草被遗忘在尚书府的后院偏僻角落,连野猫、老鼠都不来,正往灶台里添着柴火,旁边两个丫鬟切菜洗菜,可是她还是觉的好冷,木然的放着一根又一根。
红彤彤的火苗烧着,脸上都映衬亮越发显得眼珠漆黑静止,她又想起好多次抓着自己想把自己按在炉子里烧死的养母,白日里来看王明珠,心肝肉的搂在怀里,哭的那叫一个爱子情深,临走还受到王家夫妇的欢送,王明濯更是亲自搀扶跨过台阶处,不是儿子更胜亲子。
远远藏于树后的李草全都看在眼里,噼啪一声一个火星溅到手腕,她回过神来抽出一根根戳到下面的炉灰堆里,还好,差点塞满了堵死炉灶。
秋兰和霜华是想着他们忙活让主子暖和坐在那烧火,非要自己弄不敢管,可是见此一幕,更愁了。
对于这个主子,命令是命令,但接触下来沉默的模样倒是一点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对视一眼,又不敢贸贸然打扰,主子就是主子。
正在这时,有鸟叫声传来,二人对视一眼。
“主子,您去打扮打扮,换身衣服?”
李草看着自己这身本没想换,却脑海里响起他们心里话‘这是一起受过训练的暗号,能让保护来的肯定是太子殿下,这怎么可能,殿下来此!’
看着秋兰嘴里也发出鸟叫的暗号,听着鸟叫声小些却更近,李草转身的步伐骤然停下,换了又怎么样呢,她这无论穿什么都不管用。
经过的各处都灯火通明,尤其是正堂屋院子前树上都挂满灯笼,可是这里却像是被盖住一样,只有破旧腐烂的味道。
乌漆嘛黑的,赵钦标看看这厨房进几个人得没地下脚,就让站在院子里守着,其实光秃秃的根本什么都没有。
墙角那边的小屋依稀能看出有木柴和种地的家伙式,这哪是住的,分明就是个弃用的杂物屋。
就住在这地方,赵钦标眨了两下眼,突生一些酸意。
哪家贵府小姐不丫鬟婆子围的团团转,享受着精心的伺候,做那人上人。
但这小说的设定,李草就是假千金文里的真千金炮灰,被找回来也是受欺负。
恶毒养母是身体性命,亲生父母家是精神摧残。
想着这些,脚步已经进到厨房,看着转身都小心的奴才,他在看低着头佝偻背成一团想消失在世间的女孩,走到她面前。
明亮的光好似找不到这里,但他脚步一进到下垂视野里,连金线都看的一清二楚。
一辈子没见过的金银,以往哪能敢想能够把这些踩在脚底的人如今拉着她的胳膊让往外走说些话。
压低温柔的身影,莫名心里像灌了火。
赵钦标从腰间荷包里解出拿糖放到她嘴边,李草也没抬头只是看着那修长有力的手停在自己一张口就可碰上的距离。
她慌张的咬住,也不知是不是太紧张了,连指腹和上面指甲都咬了一下,把舌头卷着抿糖吃,她攸的一下抬起头来,“这是什么?好好吃。”比喝热水还舒服。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她眯起眼睛。
赵钦标狠狠一皱眉,是呀,上次给的东西都没到她手里,那两包挑选出的蜜饯自然也是,即便布匹收上来,那个也收不回来,憋气,拿自己的东西处理算什么事。
“是糖,这就是甜的味道。”压下去的怒火让声音更显低沉。
浓墨的剑眉,眼角的褶皱,瞟一眼觉得他生气了的李草更仓惶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李草认为是咬了他生气,“你···你咬回来好了。”说完,真把手举起来,干裂黄茧又难看,李草赶忙把糖用舌尖盯在腮帮子处,说还是咬手腕吧。
看他洁白整洁的牙齿,她呢,浑身上下哪里都配不上他咬,想到自己的牙参差不齐还泛黄,她吃糖的开心鼓足看他的勇气又全都消失了。
赵钦标正愣神,手指胖乎乎的短粗但手腕很是纤细,都可以看得见青色的血管,太瘦了,瘦的心疼,根本没察觉到李草这些心思。
002急恨不得自己附身扑上去,但它发出的声音跟被屏蔽了似的没作用。
赵钦标上前一步逮住她的衣服拉下挡住手腕,把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一把揽过来,他心里把她当小妹妹,完全想帮助怜惜的心思,可没想到李草却呆懵了。
她的个子完全拢在他的怀里,男女搂抱在一起的身高差让李草换了片天地。
说不上来的味道席卷全身,好好闻,但跟糖不一样的是浑身突然热热的。
比在炉子面前还暖和,在炉子面前只有脸和上半身是暖活的,后背和腿却冷的,但此刻头发都像都在冒热气。
不用想披风肯定触碰在地上了,她看过村里拥抱自家孩子的画面,每每都是驻足偷看,羡慕,但从没有这么一刻会有人拥抱自己。
在自己这人生中,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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