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方才傅明第一次将琉璃剑给江楠溪的时候,江楠溪直接拒绝了,后头傅明也不等她,自己走在了前面。
江楠溪心想,肯定是头一下伤了宫主的面子,想着不知怎么缓和一下气氛。正巧这卖糖的小姑娘来了,于是上前挑了两颗糖送来。
傅明吃不吃的,其实并不重要,对于江楠溪而言,只要示好的态度到位了就行。
少女笑着笑意盈盈,眼里闪着细碎的光华,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幼稚。”江楠溪手心一空,两颗糖转眼被傅明攥在指尖,糖纸上还带着某人掌心残留的余温。
幼稚?
是买糖幼稚,还是吃糖幼稚?
江楠溪看向身旁的人,仍旧是眉目清朗,一派飘飘乎如遗世独立,不近凡尘的仙人之姿。
只不过与刚才相比,傅明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多了,如玉的声音中也带着几分轻松愉悦,终于也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走在江楠溪身边。
傅明撕开外层的糖纸,放了一颗在嘴里。
嗯,是挺甜的。
两人并肩穿过长长的街市,往回走去。
月色迷蒙,人影成双。
路上收到了孙七娘的传音,催促两人快些回来。
到了三天宫,两人还在门外,便听到殿中七嘴八舌,有说有笑的声音。
一进门,只见孙七娘等人团团围坐在一起,桌上摆了好多吃食。
沈、岑二人扯着脖子叫喊,一声高过一声,非得说自己在鬼市买的东西比对方的好。
“那女鬼你寻个日子赶紧送去投胎。”齐磊在谢汝城耳边不知说些什么,谢汝城神色淡淡,心不在焉的,也不知在没在听。
时子初坐在桌前,神色凝重,与众人的热闹欢腾格格不入。
“宫主,楠溪,你们可算回来了,就等你们了。”
孙七娘见了两人,三两步走到门口,拉着傅明和江楠溪坐下,“难得今日咱们人这么齐,我准备了些吃的,咱们三天宫早就该聚上一聚。”
“辛苦七娘收拾这些了。”江楠溪被拉到桌前,看着桌子上琳琅满目地摆满了各式吃食,不由得感叹孙七娘的七窍玲珑之心。
“哪里的话。”
“谢汝城,那个姑娘呢?”江楠溪刚坐下,看见坐在对面的谢汝城看了过来。
“关起来了,过两日我就送她去地府投胎。”言外之意,我心里有数,你少管闲事。
谢汝城如今绷着一张脸毫无表情的样子,不知怎么又让江楠溪想起鬼市街头,那个俯身给人戴铃铛的冷面修士来。这大概便是“一物降一物吧”。
“别愣着了,大家快吃吧!”孙七娘招呼了起来。
“江姑娘,实在抱歉,我刚刚以为看见个熟人,不曾想是认错了,把你一个人丢在那。”时子初见江楠溪坐了下来,连忙为她布好碗筷和酒水。
“没事。”江楠溪自然地将碗筷和酒水移到了傅明面前,自己又重新拿了一份。
傅明淡淡地扫了时子初一眼,心情颇好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宫主,我敬您一杯,这段时间您为我们三天宫忙前忙后,辛苦了。”
“我孙七娘平日里直来直去惯了,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您见谅。”
孙七娘见傅明自己喝了起来,以为他是被冷落着了,于是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向着傅明举杯道。
傅明很给面子地擎起酒杯与孙七娘相碰,两人皆是一饮而尽。
孙七娘坐下后,沈东给她夹了一筷子菜,示意她赶紧尝尝。孙七娘见状也放下酒杯尝了一口,立马露出赞赏的表情。
“孙七娘,你性格直爽,不拘小节,没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距离两人碰杯已经过了有一会,傅明突然淡淡开口。
众人闻言俱惊,孙七娘伸出去夹菜的筷子都顿在了空中。
与傅明交往以来的这段时间,大家或多或少都被他训过,却从未从他嘴里听过一句好话。
傅明虽表面看着,是个清清冷冷,谪仙般的人,但对人对事的行事做派,却是实实在在的冥界里的阴阳风格。
江楠溪一脸疑惑地看向傅明,只见他眉头微微地蹙着,似乎说出这番话,自己也非常难以接受。
岑礼和沈东见状也举起了酒杯,“宫主,我们俩修为也不高,人又懒怠,之前若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还劳您多担待。”
“岑礼你心思细腻,沈东宽厚良善,你们两人很好。”
这回傅明干脆酒也不喝了,直接对着两人就是一通赞美,关键是,还特别真诚。
殿堂里的烛火跳跃着,光影打在傅明眼皮上,他却躲也没躲,还那么岿然不动地坐着,状似云淡风轻,若不是江楠溪偏头看见了他紧紧攥着的双手……
两人懵头懵脑地坐了下来。几人对视一眼,纷纷一副“他是不是吃错药了”的表情。
“齐磊你真诚大方,勤奋上进。”
“谢汝城面冷心热,侠义心肠。”
“时子初善良单纯,嫉恶如仇。”
傅明的眼神朝着众人扫去,点兵点将一般,不等他人举酒来敬,一句接着一句地说着。
大家看向傅明,纷纷震惊,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哪里从他嘴里听过一句好话,如今冷不丁冒出这么多,到让人觉得如芒刺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
“姐姐,这个糖吃了,嘴会变甜哦。”
小姑娘的话萦绕在耳间。江楠溪颇为艰难地抬头,傅明正转了过来,四目相接。
好像轮到她了……
“江楠溪,你……我”,两人就坐在一块,离得很近,傅明转过来时,还看得见江楠溪鼻尖上的一颗小痣。
“我有些不舒服,大家吃吧,我先失陪了。”傅明“突”地一下站了起来,神色竟有几分慌乱,一阵风般卷了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
傅明回了房间,坐在书桌前,月光透过窗子照了进来,满屋子,一地银霜。
他就静静地靠在椅子上,眼睛轻轻地合着,静谧的庭院中,夜风吹来,撩起他一角衣袍,如玉的脸上升起一丝红晕。
怎么就像见了鬼一样,他很少有这样失控的时候啊……
殿内,傅明走后,夜色也深了,众人没再多留,各自散去。
回了房间,江楠溪将时子初买的东西拿了出来,刚刚在殿内说是要还给他,但这人有时候偏偏固执得很。说什么也都是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还有送回来的道理。江楠溪打开了衣柜,将东西塞了进去。
桌子上还摆着那把琉璃剑,月光照在剑上,流光溢彩。
江楠溪将剑抽了出来,一声清澈的剑吟,带着霜雪寒气。不由自主的,她翻身进了院子里,舞起剑来。
寒霜雪刃,剑影苍苍,天地辽阔,少女身影蹁跹,剑挽圆月。
院外婆娑树影中,映着一个长长的人影,久久未离,陪着院中舞剑的少女,直到天边浮现鱼肚白色。
翌日午后,三天宫殿内,沈东和岑礼在打赌,今日傅明什么时候来。
“宫主今日肯定要来,他可从没旷过工。”沈东一脸自信。
“不不不,这都半日了,我觉得他今日肯定不回来。”岑礼敲了敲桌子,声音比沈东高了一度,试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咳咳咳。”齐磊不停地咳嗽着。
“齐大哥,你生病了?”时子初坐在案前,拿着一本结录,头也没抬,在空中扇了扇。
“啊,七娘,你掐我干甚么?”沈东一声哀嚎,猛然抬头,不知傅明什么时候已经入了殿内,众人纷纷噤声。
傅明淡淡扫了一眼,走到案桌前,“这批结录今日能写好?荣昭一会便要来取了。”
“宫主,这都写完了,不过再整理一遍罢了。”孙七娘连忙上前,倒了一杯茶递到傅明手中。
你来我往的,仿佛昨日之事未曾发生过。
“傅宫主,近来可好啊。”荣昭风尘仆仆地从门外进来。
真是不禁念叨,刚说着,人就来了。
傅明点了点桌子,齐磊连忙上去收拾,转头向荣昭道:“一切安好。”
孙七娘斟了一杯茶递了过去,“荣昭大人,您稍等片刻,马上把结录给您。”
荣昭接过茶水,“这个不急,我今日来主要还是另一件事。”
“傅宫主,你们半月前可去过枉死城啊?”
“去过,怎么了?”傅明看着荣昭欲言又止的样子,放下手中的茶杯,将手心翻了过来,“有事请直说。”
“是这样,前几日枉死城的曹判官说,城里跑了几只鬼。”荣昭看看傅明,又看看江楠溪,面色带着几分犹豫,说话也不利索起来,“曹判官说,这段时间只有三天宫的人去过枉死城,如今这些鬼跑了,要你们……来负责。”
“荣昭大人,我们不过是去借了两个鬼,没两日便还回去了。是不是弄错了。”齐磊将码好的结录递到荣昭手里,有些忿忿不平。
“对呀,我们都是走的合规的流程,这事怎么也轮不到我们来负责吧?”孙七娘拿着茶壶,语气柔和,笑意盈盈地又给荣昭将茶水续满。
“话是这么说,不过那曹判官实在是磨人得紧,这几日一直找着大帝要个说法。”荣昭给了孙七娘一个眼神,颇为无奈,似乎在说:我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