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回家，大包小包是难免的，不光蔡红苗买了东西，刘冬梅也给她准备了不少。准儿媳妇回老家过年，她这个准婆婆当然要有所表示。

不过，她买的大多是城里才有的零食糕点，好方便蔡红苗回去后招待跟她家关系不错的邻里相亲。想的非常细致周到。

如今没有春运的说法，不需要抢票，也不会因为人多挤破头，就是车速有点磨人，让归心似箭的旅人恨不得扛着火车跑。

蔡红苗转了一趟火车，又去转汽车，转完汽车就只能碰运气了，看路上能不能遇到公社的拖拉机。

事实证明，她的运气还算不错，刚走了大约15分钟，就碰上了隔壁新乡公社的拖拉机手。

得知她是粮丰公社的大学生，刚从江东回来，开拖拉机的大叔非常热情地邀她上车，表示可以载她一程。

新乡公社距离蔡兴大队很近，步行的话，只需要半个小时，搭乘拖拉机可以节省好多时间。

蔡红苗再三谢过，上车后，又从包里掏了两块刘冬梅为她准备的糕点，大叔一高兴，直接多开一段路，给她送到了村头。

城里的糕点，别说吃了，有的农村人一辈子都没见过。

临别前，大叔问蔡红苗要了张纸，小心翼翼地将糕点包起来，好带回去给孩子们解馋。

在学校的时候，蔡红苗给家里来过两封信，后面一封是元旦的时候寄的，告诉蔡田根她会回来过年。

虽然没说具体时间，但临近年根，料想也就这几天了，于是，蔡田根每天干完活就到村头等她，天黑才回去。

今天可算把她等来了，蔡田根那叫一个高兴呀，接过蔡红苗手里的东西，浑身是劲，脚下生风。

村里人爱看热闹，爱八卦。有人从城里回来，那肯定是要围着多看两眼，多稀罕稀罕。

从村口到家里，短短两三百米的路，蔡田根父女俩身后已经跟了一大票人。

“都散了都散了，红苗一路上坐了好几天的火车，肯定累坏了，想看热闹的，明天再来！”王翠花扯着嗓子吼道。

有的人脸皮厚，你不撵，他不走，“去去去，别堵门口站着！”

这些话蔡田根不好说，王翠花出来主持公道刚刚好，“赶紧歇歇，明天让爱平过来找你玩！”

“好嘞，谢谢婶子！”蔡红苗感激道。

关上大门，蔡田根赶紧给蔡红苗张罗饭菜，蔡红苗则是捯饬行李，把带回来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好。

饭菜都是现成的，热一热就好，闻着这股饭香，蔡红苗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

味道虽然一般，但家的感觉却是外面饭店给不了的。

“爹，试试这件羊绒衫，城里卖的可好了。”蔡红苗把新毛衣递给他，然后端起碗埋头干饭。

羊绒衫质地柔软，蔡田根捧在手里都不敢用力，生怕摸坏了。

“现在天冷，穿上刚刚好，你身上那件穿了有十多年了吧，毛稀了，早不暖和了。”

“这么好的衣服，不便宜吧？你哪来的票？”穿上闺女买的新衣服，蔡田根一脸喜滋滋。

“还记得咱们去江东的时候，在火车上碰见的刘阿姨吗？”怕蔡田根担心，蔡红苗没有在信上告诉他自己谈对象的事情，“她和她儿子还送咱们到学校的。”

“当然记得，咱是不是还欠人家一顿饭？”蔡田根记性好的很。

“不欠了，我和他谈对象了。”当初说欠的那顿饭，其实就是变相相亲，现在两人在一起了，谁还往心里去？

“谈……谈对象了！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全天下老父亲对女儿的心情都一样，男方条件再好，也总觉得是自家女儿吃了亏。可不是吗？猪拱白菜，从来都是白菜吃亏。

“大概一个月前吧，刚谈了两天，他就回部队了。”

“你俩怎么谈上的？”

“刘阿姨到学校来喊我去他们家吃饭，一顿饭吃完，他就看上我了。”蔡红苗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谈上的，但肯定与爱情无关。

蔡田根：虽然是她闺女，但这脸皮是不是有点太厚了……

“那你俩……他父母知道吗？有什么意见吗？”

“知道，乐见其成。”蔡红苗咽了一口饭，“你又不是没听刘阿姨说过，他这人婚事方面老大难了，他有对象，刘阿姨睡着都能笑醒了。”

“我就说你这孩子平时都是假聪明，人家条件那么好，再怎么着还能讨不到媳妇吗？什么话都当真。”蔡田根泼她凉水。

蔡红苗翻了个白眼，“那还不是为了让你放心？”

“哎哟，说你傻你还真傻，你跟谁谈对象我都不能放心呀！这嫁闺女哪有放心的事！”蔡田根叹了口气，连刚穿上身的新衣服都不香了。

“跟谁谈都不放心，那还不如跟谁谈都放心一下，不然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蔡红苗宽慰他，“羊毛票是刘阿姨给，鸭肉票也是。”

“你这孩子，还没嫁过去就收了人家这么多好处，也不怕人家看轻你。”蔡田根急了，都怪他平时交代少了。

“怕啥？我送了她儿子一块手表。”蔡红苗夹了一块豆腐放进嘴里。

“什么？你把上次买的手表送人家了？”蔡田根一听头都大了，“那可是女士手表，而且还是坏的！”他的傻闺女哦！哪有这么送礼的！

“不是那块，我买了块新的。”

闻言，蔡田根松了口气，正想问她工业票哪来的，就听她继续道，“不过也是瑕疵品。”

“……”就不能送点完好无损的东西吗？哪怕是双袜子。

“你放心，我给修好了，可以正常用的。”蔡红苗一边吃，一边还不忘夸奖蔡田根，“这老豆腐烧的不错，嚼着跟肉一样。”

“修好了？”蔡田根哪里顾得上什么豆腐不豆腐，“我闺女这么厉害，学会修手表了！”

“嗐！书上什么都有，学学就会了。”万事都往书上推，谁叫“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呢～

蔡田根自是不信，“那肯定也是我闺女厉害。”那么多人读书呢，也没见过谁就会修手表。

“你可千万别嚷嚷出去，我这边正准备闷声发大财呢！”蔡红苗压低声音道。

“怎么讲？”蔡田根同样压低声音配合道。

“我跟百货大楼谈好了，帮他们修手表，国产5块，进口20，年前已经结了130块了。”

“130块！”蔡田根惊呼，够他攒10年的了，“这么多！这钱拿着会不会……”如今到处的都在割资本主义尾巴，蔡田根的担心不无道理。

“手艺人赚手艺钱，没毛病，而且百货大楼也没那么多瑕疵品手表，前头结账的时候，听赵经理那口气，应该就剩两三块了。”

“我是怕你赚多了，别人看着眼红，没事也给你整出事来。”这种事，这些年并不少见。

“你放心，修完这些我就不修了。”蔡红苗并不想让蔡田根跟着操心。

说着，她转移话题，“过两年没问题的话，我可能会跟周仁义结婚，这样的话，毕业分配不是在江东，就是在他的驻地。”

“那感情好，到时候我闺女也是拿工资吃商品粮的了！”蔡田根高兴道。

蔡红苗后面其实还有话，但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等工作了，她打算把蔡田根一起带过去，她到哪儿，蔡田根到哪儿。

不过，蔡田根是那种不喜欢麻烦子女的家长，提前跟他说了，他又得胡思乱想一大堆了。

“瞧见没，桌子上那包糕点，都是刘阿姨买的，让我拿来招待上门的乡亲。另一包是我专门买给你的，饿的时候可以拿来当零嘴垫垫肚子。我还带了一只鸭子回来，这鸭子好吃，是江东特产。”

“你这孩子也太能花钱了……”看着这一桌子满满当当的东西，蔡田根的心就跟泡在温泉水里一样，又暖又胀，舒坦的咕嘟咕嘟直冒泡。

“后天吧，后天我们去县城逛逛，过年了，给家里置办点东西，别我一不在家，你就糊弄着过日子。”想也知道他一个大老粗在家，肯定又是省吃俭用。

“又买？家里什么都不缺，买啥呀？”蔡田根不想让她乱花钱。

“是不缺，之前让你从江东带回来的那些东西呢？怎么也没见你拿出来用？”蔡红苗突然想起这一茬。

“都是好东西，我用了多可惜呀！”蔡田根起身回屋，竟然把当初去江东时用的麻袋原封不动的拖了出来，“都在这里，当初不是说好，等你回来用吗？”

“……”碰上这么个实心眼又疼闺女的老爹，蔡红苗能怎么办？

吃完饭，她把家里整个拾掇了一圈：

“你这毛巾都洗秃噜毛了，瞧这硬的，往脸上抹也不怕划出口子来。”

“你自己看看，你这牙刷毛都卷成什么样了，扔了扔了。”

“肥皂没了也不知道拆个新的。”

“……”

眼看自己的全套家伙什都被安排上新的，蔡田根只觉得肉痛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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