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话说到这个地步,桓望殊的意思已经非常清楚了……
他看似是在惩戒孟闻珏,实则是在告诫她,若她还是执意要回荆芜泽,只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只会连累更多的人……
心下一寒,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小虞拼命地摇头,“不……不……”
桓望殊冷漠无情的话语仍在耳畔回响,她猛地抬起手,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双耳,“不……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可他的声音却从她指间的缝隙中穿出,一无巨细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小虞,抬起头,看清楚了。”
桓望殊捏着小虞的下颔,手指微微使力,抬起她的脑袋,“这便是你任性行事,所要付出的代价。”
他的声音,极其悦耳,却也极其漠然,如魅影般丝丝缕缕地缠绕在她的耳畔,直叫她呼吸骤停,近乎窒息。
“桓望殊……”
胸腔中弥漫着麻木的痛,小虞紧蹙双眉,眼中止不住地流下一滴滴热泪。
身子不由自主地簌簌颤抖,她颤着声线,苦苦哀求桓望殊,“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哀求的话语尚未落地,她又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向他认错,并保证自己不会再提回荆芜泽之事,“我不要再回荆芜泽了……不回了……不回了……”
尽管已经认了错,可实际上,在小虞一片混乱的心绪中,当事情来到这一刻,她早已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真的错了……
还是说,她不得不以为自己真的错了……
见小虞终于低头认错,桓望殊轻轻松开钳着她下颔的手指,神色淡淡,语气也淡淡地说道:“小虞,经此一事,你也该懂事了。”
指腹在她的侧颊上柔缓地摩挲,他伸掌,轻轻地抚了抚她散落的鬓发,似是对她终于通晓事理,表示嘉许。
被他抚过的面颊和落发禁不住地颤抖,小虞咬住下唇,无声落泪。
捂着耳朵的双手无力地垂落,好似向桓望殊认错,便已经耗尽了身上所有的气力,她用力地闭上双眼,满心皆是绝望。
可她心中的绝望与痛苦,桓望殊一点儿也看不到。
不仅看不到,还在她的伤口上撒盐,让她更加绝望,更加痛苦。
“若你早前便能懂事,不同我闹,非要在近日回荆芜泽不可……”
桓望殊微微垂首,接着前言,同小虞分析,她为何该懂事些,“今次便不会受伤……而孟卿,自然也不必受此惩戒了。”
他的嗓音低沉、微哑,动听如弦乐,又透着一股大海般的沉静。
正如同他本人在她面前持有的姿态一样,永远是那般的冷静,也永远是那般的从容……
是啊,从始至终都牢牢地将她握在手掌心,他如何会不从容呢……
耳畔毫无征兆地响起几声刺耳的嗡鸣,小虞缓慢地睁开双眼,却发现眼前的景象,正在左右晃动。
转瞬间,视野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世间万物倏然褪去鲜丽的色彩,又消去明亮的光泽,晃动着,摇摆着,离她远去……
刺耳的嗡鸣声忽然消散,四周陷入一片冰冷的死寂,小虞脊背微缩,浑身一僵。
胸腔中的呼吸骤然冷凝,她只微微睁了睁双眼,便在穿心附骨的寒意中,失去了意识。
……
七日后,辰初时分,抱月阁卧房内。
嘤嘤的鸟鸣声将小虞从纷纭扰乱的梦境中唤醒。
彼时,曦光初现,暮月黯淡,鱼肚白的东方天空之上,泛着淡淡的胭脂红,几息之后,倏然浮现出几缕灿然的金光。
不过须臾间,灿烂的亮金色便如潮水般涌现成片,晨曦开始在翻涌的云层间簇簇跃动,于是,暮月隐去,朝阳升起。
曜曜的日光倏然涌现,穿过重重云朵,照亮了抱月阁之上的每一个角落,未几,又有融融清风自云端飘落,从云台吹至庭院,将漫长而冷寂的黑夜彻底吹散。
受夜间多梦所扰,醒后依然很疲乏,小虞睁开双眼,抬手揉了揉额角。
自她在司刑堂受惊昏厥算起,迄今已过去了整整七日。
这七日之内,抱月阁中,只来过两个人——
一是苏莳衣,她来过两次,皆是为了诊治;
二是孟闻珏,三日之前,他不知从何处得知她丹田尽碎,无法再使用麟鸿玉璧,专程为她送来了一只用来传信的雀鸟。
那日,小虞在流芳亭中见到他之时,他的面色还有些发白,显然是鞭伤未愈。
尽管孟闻珏对受惩戒之事未有一丝怨怪,甚至还温言宽慰她,可见他如此,她的心中,便愈加的愧疚与自责了……
在抱月阁中休养的这几日,小虞无时无刻不在自省,她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才终是彻底想清楚了——
桓望殊所言无误,此事的确是因她而起。
若非她一意孤行、任性行事,非要回荆芜泽,她又怎会在半途中遇险受伤?
若她没有遇险受伤,孟闻珏又怎会受到惩戒?
一切皆是她的错……
她确是错了……
心底泛起隐隐的刺痛,额角迸射出撕裂般的疼,小虞倒吸一口气,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嘤嘤……”
“嘤嘤……”
却在这时,鲛绡床幔外再次响起了几声清亮、婉转的鸟鸣。
小虞从纷乱、痛苦的思绪中抽身出来,深吸几口气,方才再次睁开了双眼。
如云似雾的鲛绡床幔映入眼帘,她缓缓坐起身,伸出手,轻轻地掀开床幔,而后,动身走下玉榻,绕过右首的六扇式山水围屏,朝侧边的雕花槛窗走去。
甫一绕过山水围屏,便见一只体态娇小、通身皆覆青羽的雀鸟,勾着前爪,单足站立在玲珑精雅的槛窗窗棂上。
见到小虞,它向左歪了歪小脑袋,张开淡粉的短喙,发出几声啭啭的鸣叫。
“嘤嘤——”
“嘤嘤——”
鸟鸣声短促而欢快,小虞行至雕花槛窗跟前,低下头,缓缓伸出手,自青雀右爪上绑着的玉筒中,取出一张字条。
在过去的七日之内,桓望殊未踏入抱月阁半步,她心里清楚,他这是在等她彻底想通。
自她来到元极仙府的十九年来,他向来如此,每当她同他之间起了争执,他便会如这般冷落她,叫她一个人待在冷清的抱月阁中,彻夜不寐,反复自省。
直至她彻底认清自身犯了什么过错,去寻他自陈己过,言明将就此悔改,事情才算过去了。
昨日夜里,她思来想去,觉得现下已到自陈己过的时候了,遂召来这只青雀,传信于孟闻珏,询问他桓望殊近日的动向。
这张字条便是孟闻珏给她的回复了。
小虞微垂眼睫,抬指打开字条。
【夫人,道尊已于昨日未时返回仙府。】
以往,孟闻珏总会详尽地告知她,桓望殊的去向与意图。
与之相比,如今这般只言明归期的回复,多少有些不寻常……
小虞从孟闻珏惜字如金的答复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以往的气息,她垂眼注视着手中的字条,无言地蹙了蹙烟眉。
不知怎的,此时此刻,她的心中竟无端地生出了些许不详的预感……
在心中胡乱地思索了好一会儿,小虞轻吸一口气,猛然抬起头。
她抿抿唇瓣,决定再次去信孟闻珏,问清楚桓望殊此行的去向、意图与成效。
未成想,她的这次去信,竟久久也没有得到回复。
整整三个时辰过后,见庭院内外始终未有青雀的踪迹,小虞有些坐不住了。
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紧蹙烟眉,拿起羊脂白玉哨笛,步履匆匆地走出了卧房。
一路前行,穿过平直的复道和长长的回廊,她迈着急促的脚步,来到云台最外侧的雕花石勾阑前边。
时近正午,曜日当空,阳气旺盛,灿烂的日光穿透鱼鳞状的云层,映照在云台之上,照得四周的每一寸地方,皆是暖洋洋的。
小虞举起羊脂白玉哨笛,启唇吹出一曲清脆欢快的小调,将优雅翩然的鹤首、并它的鹤子鹤民,从天边召来。
简短地打了几句招呼之后,鹤首便驮着她,展翅飞入云端,疾如雷电地朝紫微殿的方向飞去了。
将近半盏茶时间过后,鹤首微振长翅,向下一个俯冲,载着小虞,直直地落到了紫微殿主殿正后方的连阶月台上。
“小鹤,谢谢你……”
知晓鹤首不喜紫微殿内外的气息,小虞从它的背上侧身跃下后,便轻轻地抚了抚它的后颈,同它告别道:“我先走了。”
可不知怎的,在她说完告别的话语过后,鹤首竟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毫无去意。
它头一回在紫微殿外停留这样长的时间,小虞眨了眨眼睛,心中感到有些意外。
一息之后,正当她动了动唇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鹤首忽然转过头,直直地朝正前方的紫微殿望了过去。
紧接着,它忽然伸直长颈,展开双翅,接连发出两声清脆的鸣叫,“呜咕——呜咕——”
鹤鸣声极为响亮,且余音绵长,好似是在确认些什么……
闻声,小虞回过身,抬起头,顺着鹤首的视线,望向正前方的紫微殿主殿。
红墙高耸,月台宽敞,眼前的景象,还和从前一般,并不存在什么奇怪的地方。
可若是同往常一样,鹤首为何会表现得如此反常?
小虞盯着紫微殿主殿后方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她颤了颤眼睫,心下很是困惑。
又过了须臾时间,她转头看看鹤首,发现它已经收回雪白的双翅,恢复了平常时候的模样。
想来,是它误判了什么吧?
小虞眨眨眼睛,在心中如是想道。
她伸手抚了抚鹤首的背上的长羽,再次同它道别后,便迈步前行,踏上了连阶月台的石阶。
而后,一路向前走,穿过宽敞的月台和宽阔的后院,她迈着有些轻飘的步伐,走到了两扇云纹回字金丝楠木格子门前边。
那是紫微殿主殿的后门。
不知怎的,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忽又卷土重来,小虞轻吸一口气,低下头,伸手理了理被风吹得有些不齐整的裙摆。
几息之后,当她终于抚平衣袖上的褶子,抬起头,要伸手推门的时候,面前那两扇紧闭的格子门,忽然被人从内侧打开了。
透雕着云纹回字花样的格子大门,自外向内缓缓开启,明亮得近乎刺目的日光,伴随着殿顶抱檐遮下的阴影,在宽厚的门板与平坦的地面上交替出现。
香风拂面,衣衫微动,立于门后之人的模样,便在簌簌跃动的光影中,一寸一寸地映入了小虞的眼中。
长眉凝烟,眸含秋水,额间绘着一道火焰印记,佳人身着鲜丽红衣,于门后亭亭玉立,当真是姿容明艳,恍若神仙。
??!
她是……
呼吸骤然一滞,小虞怔怔地站在原地,睁大了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惯例放两个预收,一个是不换男主的hzc,另一个是换男主的
【预收《我死后佛首一夜白头》hzc,不换男主】
秦向晚生得妖娆妩媚,绝艳惑人,是当之无愧的修真界第一美人,爱慕她的人不胜枚举,她的心中却始终装着一个人——
西方众佛之首,明寂佛尊玉无渊。
她招惹他,撩拨他,如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般,浓烈、炽热地爱他。
可他的心却始终像石头一样冷,纵使她百般努力,也打动不了他。
直至有一日,她听闻他将要渡劫的消息,随他进入妄境。
在妄境中,他走下金莲宝座,对她许下白首之约,她便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终于得偿所愿。
却不成想,结契当日,洞房花烛夜,上一瞬他还在温柔缱绻地吻她,下一瞬便以六十四根噬魂钉,刺穿了她的身体。
剧痛透骨,鲜血满衫,她不敢置信地问他:“为什么?”
他垂眼看她,眸中只有淡漠与无情,“为诛邪,为众生。”
却原来,从相遇到妄境,一切都是他布下的一个局——
卦象显示,千年后,她将成魔,为祸苍生。
他便以情为诱,以妄境为笼,以噬魂钉为枷锁,施法生生剔下她的一身灵骨。
根骨尽毁,她撑着最后一丝气力,挣开枷锁,在他面前拔剑自刎,燃尽神魂。
将死之际,她生平头一回在他那双永远淡漠的眼眸中,看见了一丝慌乱与动容。
“晚晚!”
秦向晚死后,玉无渊抱着她的尸首,在无尽的死寂与黑暗中枯坐许久,满头青丝一夜成雪。
此后,他用心头血蕴养她的残魂,以一身功德与半生修为换她重生。
不成想,重生后,她记得过往的一切,却独独忘了他。
看见她同旁人撒娇,对旁人笑,他红了眼,几近疯魔。
#她是佛首唯一的执念,也是他永远渡不过的劫#
【预收《白月光替身她不干了》,是换男主的】
所有人都说,剑尊薛止期和云璎仙子珠联璧合、佳偶天成,云璎自己亦是这样以为的。
毕竟,薛止期对她一见钟情,苦追她许久,相恋后,又待她深情款款、温柔体贴。
直到大婚当日,他抱着另一个女修出现在满室嘉客面前,让她颜面尽失,难堪至极。
待看清那女修的长相后,她才了悟,什么一见倾心,什么一往情深,全都是假的——
她只是一个替身。
难怪他总说她身着白衣好看,哪里是白衣衬她,分明是像他的白月光!
难怪他总是记错她的喜好,那哪里是她的喜好,分明是那白月光的喜好!
甚至就连他送她的定情信物,也是他和那白月光的定情信物!
一颗真心被肆意践踏,云璎既心痛又愤怒。
她流着泪,扬手撕碎满柜的白衣,而后一把火烧了喜庆到极致的婚房。
这个无情无义的狗男人和他那娇柔爱作的白月光,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吧!她恕不奉陪!
一切都付之一炬。
尘埃落定后,云璎擦干眼泪,转身拜入合欢宗——
薛止期平素最不喜妖媚惑人的女修,而她,其实爱极了那样的张扬妩媚。
从此,她穿红裙、戴金钗,做一个洒脱快活的美艳妖女。
薛止期那样的狗男人有什么好的?
大乘佛宗的禁欲俏佛子他不香么?
薛止期以为,自己爱的是落魄时予他圆饼的白怜,而云璎不过是个替身。
直到她决绝地离他而去,他才发觉,自己对她早已情根深种;直到他发现她才是当年那个施饼的女孩,他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他幡然醒悟,去求她回头,可一切都太迟了。
他倾尽所有,甚至跪在她的脚下,苦苦哀求,她却不愿再给他一个回眸。
他痛彻心扉,追悔莫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另一个男子——
那是大乘佛宗的佛子净真。
世人都说佛子天生佛心,悲悯众生,却又淡漠冷情。
可他分明看见,云璎去找那佛子的时候,佛子偏头看她,眸中尽是温柔笑意。
她对佛子笑,同佛子闹,最后又投入佛子的怀抱。
而她的笑颜,她的美好……她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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