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衡回到车上时，助理小赵正在对接工作，手机嗡嗡嗡震响个不停。

他随手拿出手机扒拉两下屏幕，助理看见他的动作，连忙阻止，“你先别看热搜——”

话音还未落，邵衡已经率先点进微博，热搜第一是：

#邵衡目中无人，同期打招呼遭无视#

“……”

邵衡嗤笑一声，瞥了眼助理，“是陈羿跟我打招呼那件事？”

两天前慈善晚会，陈羿在闪光灯看不见的地方对他说：“三天后我去古村小镇拍摄。”

去找曲若衿。

语罢陈羿率先踏上红毯，装作大大方方的样子在镜头前向邵衡朗声问好。

装腔作势，邵衡心说。

他的皮鞋压在红毯上发出闷响，邵衡无视陈羿向她伸出的手，不急不缓地插兜走过，竟是看也未看摄像头。

结果自然是被对家买了黑热搜。

不仅是黑热搜，通稿铺天盖地，各大营销号好一顿报道，黑的也快要说成白的了。

助理小赵忧心忡忡：“邵哥，你就打个招呼呗。”

“你们俩能有啥仇啊……”小赵耿直地疑惑，“难道他抢你老婆了？”

邵衡凉凉给了他一眼。

小赵内心卧槽一声，心想自己不会猜中了吧，但是他又怕知道太多被灭口，连忙转移话题。

“经纪人说，你最近黑热搜太多，公司安排你去上个恋综……”

洗个白。

“不去。”

邵衡头也不抬，把微博切成小号，刷新微博。

【曲个啥名：今晚八点发布《指上听》哦。[图片]】

啧。倒是知道发微博。

未开静音，微博刷新声惊得助理小赵看向他手机，等待小赵看清微博内容后又是一阵子疑惑。

艺人的小号也要报备，他看过邵衡的小号，上面没有撕逼没有评论，只是唯一关注了这个博主。

他看见邵衡点开图片，而后长按保存。小赵觉得照片里的人很眼熟，身穿橙色T恤、灰色卫裤，挑弦的手腕白皙。

是刚刚……

“邵哥，刚那个姐姐……”小赵咽口唾沫，欲言又止。

不会是你暗恋对象吧？

助理觉得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咔嚓一声，邵衡摁灭屏幕。

“嗯？”尾音上挑，心情不妙。

小赵立刻熟练地闭嘴。

——

翌日，朝辉倾洒，趁阳光正好，剧组的拍摄工作早早开始。但是正式拍摄时却频频卡顿，效果不佳。导演当即决定上午先暂停拍摄，先与传承人交谈了解情况后再继续。

屋内只有邵衡、宋玉并导演三人，曲若衿端起三碗茶推门而入。茶杯轻叩木桌，陶瓷杯壁脆响，茶香四溢。她逐次放下茶，正想默不作声离开，却被客人打断。

“……曲若衿？”

听闻自己姓名，她怔愣抬眼，看清取茶人身份后又是惊喜，“邢老师？”

没曾想拍摄《非遗》的导演，竟然是曲若衿的毕设老师。

邢导放下杯盏对宋玉笑，“曲若衿是我们院的优秀毕业生。”

曲若衿连忙称老师谬赞。邢老师不以为然，当时她参加了许多短片比赛，包揽许多奖项，确实担得上他一句“得意门生”。

一番拉扯后，邢导想起正事。今日拍海报的实习生临时有事，节目组又腾不出人手，拍摄任务只得暂缓。但见到曲若衿在这里，邢导紧皱的眉头松弛，拜托她，“能不能帮忙给邵衡拍几张海报？”

然后目光在他俩身上逡巡，转向邵衡，意有所指，“我记得你们挺熟的？”

邵衡倒没拆台，颔首承认，“是。”

仍旧是昨日的石桥，清溪溅溅，一川青绿欲出水面。手机微震，曲若衿将琴放好，腾出手看消息。

她并未避让，邵衡自然看见发消息的人。

是陈羿。

【陈羿：若衿，我昨晚到了古村小镇，可以见一面吗？[害羞]】

陈羿是他们的学长，大一向曲若衿表白被拒却不死心，被邵衡教训过后消停下来，没想到如今又来纠缠。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想趁机断个干净，叹口气回复：好。

余光却看见身边人手指一蜷，似乎是想攥紧，又蓦然松开，放进了裤兜。曲若衿搞不懂他这动作的含义，深想时太阳穴又隐隐作痛，索性放弃。

设好单循，她打开相机包，换长焦镜头，调整参数。

“擅长拍人物吗？”

邵衡插兜站在旁边，见她自顾自低头忙碌，忽然开口，话题不痛不痒，熟悉的关键词却将曲若衿的思绪拉扯回某天。

曲若衿在大学接约拍练手，邵衡就是她第一个客户，当时他也是问她擅不擅长拍人物。

她一向实事求是，能坦然承认别人的优秀，对自己的长处亦不吝赞美。

“擅长。”她仍然说，“我经常给人拍照。”

曲若衿盯着地面，避开与他对视，不含情绪地补充，“也给你拍过。”

擅不擅长你自己清楚。

邵衡朝相机瞥来一眼，曲若衿见他扯了下嘴角，要笑不笑，竟分不清他是在嘲笑还是赞同。良久后他颔首，轻描淡写地说“是挺好”。

姑且当作赞同吧。

从石桥到深巷，他们且走且拍。曲若衿本担心不易沟通，没想到邵衡一令一动，与她配合堪称默契。

拍完返程，正巧赶上饭点，曲若衿拿盒饭对付了下。宋玉要她下午参与拍摄，于是索性放弃午睡，打开手机查看消息。

昨晚发布的视频流量很好，粉丝数已经破万。不少人要求她露脸，曲若衿手指停在打字框上稍加思索，而后发布微博。

【曲个啥名：粉丝破万了，给大家搞个抽奖。抽三名粉丝送点礼物，还有我亲手写的明信片哦~也算是露脸了，毕竟，见信如晤[doge]】

而后不管评论区的哀嚎声一片，发布抽奖后准备趁闲暇时间弹首歌。

琴者，情也。

她稍作思考，随即信手拨弦，曲调和缓，琴声悠扬中，她闭上眼，仿佛能触到空中静谧的浮尘。

曲终睁眼，却见邵衡斜倚在门口，插兜沉默地盯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就像重逢那天。

“拍摄要开始了。”

“……喔。”

——————

盛夏的风带着燥意，阳光破开云层洒落，被低矮的屋檐扯成长长几片。

院内，曲若衿站在木几旁，演示斫琴的步骤。

“这是裱布。”阳光熨帖在后背，她额发微湿，“要在这个布上面挂灰。”

邵衡站在旁边，正凝神听她讲解，却见她伸出纤长的手指，将头发收拢扎进发圈，露出冷白脖颈，思绪一瞬间游离，又被他克制地拉扯回来。

“梅花鹿角和瓦灰混在一起，根据颗粒度分为粗灰、中灰、细灰。”她脸颊微燥，伸手揽风，扭头问，“我讲清楚了吗？”

对视时，指尖的风带起她身上的花草香，与他身上的木香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好。”

曲若衿：“……”

那到底是讲没讲清楚啊？

“我是说，”他收起思绪，平缓地补充，“你讲的很好。”

旁边的导演松了口气：一遍过，看来不用重拍了。

拍摄顺利，邢老师冲她竖起拇指。曲若衿得到夸奖，心里高兴，连带着去赴陈羿的约时都带着几分笑意。

卡了个安全距离，站在陈羿面前，陈羿抱出一束花，作势要递给她。

“抱歉，我不能收。”曲若衿后退一步，蹙眉。

她双手举起，是个拒绝的手势，陈羿呼出口气，“我这么远来找你，你连好脸色都没有。你对学长就这种态度？”

语罢伸手把那束花向地下一抛，“我还不乐意送，现在满意了吗？”

曲若衿不懂为什么陈羿认定了她，他们因作业加上好友，课程结束也该断联了，可这位学长在得知她分手后又纠缠不休，多次拒绝都没用。

“我以前明确地拒绝过你，”她开口，“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行！拒绝我是吧。”陈羿狠狠踩了一脚地上的花，“我哪里配不上你？你还想跟邵衡复合？！”

“……什么？”

怎么会扯到邵衡？

“呵。”陈羿冷笑，“你们昨天回民宿，我看见了。”

然后抱臂吊着眼睛看曲若衿，似乎在等她解释。

误会就误会吧，曲若衿生怕解释了他以为自己对他有意思，于是点点头，顺势道：“那就这样吧，以后不要联系了。”

语罢转身要走。

“他有什么好的？他演技长相都不如我，只会靠耍大牌上热搜，凭什么他能火？”想起邵衡风头无两时热搜霸榜的局面，陈羿咬牙，“听说他是靠脸潜规则才得到的资源，像他这种只会收买狗仔打压竞争对手的人，活该被黑！”

曲若衿本不欲搭理，但听他越说越过分，忍不住转身。

“陈羿。”曲若衿冷下声音，“那些事是你亲眼所见吗？”

习惯了她平日温婉待人，不想如今她凝神直视他时，眼神清亮锐利，几乎有些摄人。

陈羿竟一时不敢妄言。

“你也是新传出身，新闻传播，没学过吗？”她敛下眉目，严肃认真地说：“身为公众人物，你的一言一行都可能会被放大，如果你这些不分真假的话传播出去呢？”

分手后，她并未过多关注邵衡的消息。只是听闻邵衡黑料缠身时，去询问过圈内好友，好友说那些消息大都捕风捉影，应该是被对家眼红陷害。

陈羿脸色涨红，盯着她。

在网络时代，许多人利用网络舆论为所欲为，也有人想利用公众人物的话语权只为谋一己之私。这些曲若衿清楚，但还是难免失望，她本以为陈羿传媒出身，至少应该明白这些道理。

她反问：“你不知道舆论的影响有多大吗，你不在意自己的名誉吗？”

陈羿哑口无言，转身大步离去。

经过摧残的花束蔫败，花瓣凋落，被风卷起飘散在一双白色运动鞋旁。

邵衡蹲下捡起花瓣，盯着曲若衿进屋，直至背影消失时才半垂下眼睫，将情绪掩饰住，许久都不发一言。

他出来接电话，却意外听了场墙角，本想离开，却被曲若衿的声音硬生生定在了原地。却没想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更没想到……

曲若衿在维护自己。

山寺几声钟鸣，曲若衿回屋，却听闻邢老师邀请他们去民宿聚餐。她压下胸中零碎的火气应声好，跟着节目组的人走出门。

“若衿，坐这辆车。”

“好。”

邢老师亲自驾车，曲若衿拉开门，却见后座已坐了个人。她关好车门，听邢老师询问时间，解锁查看，屏幕仍在微信界面。回答了老师的问题后，她顺手删除陈羿的联系方式。瞥见她的动作，旁边的人朝她递了件东西，曲若衿接过，疑惑抬头。

邵衡点开微信界面，往她面前一推。

“加下我微信。”

作者有话要说：曲若衿：啊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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斫琴相关内容来自网络搜索。

“琴者，情也。”也是引用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