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夜半急诊(下)
“好!”产妇咬紧牙关,“我都听你的!”
梅妍用力推挤产妇的腹部,喊道:“一!二!三!用力!”
一次又一次配合,当用力到第六次后,胎儿顺利娩出。
梅妍立刻将预备的脐带夹,夹住脐带,剪开,清理新生儿的口鼻部后,立刻发出响亮的哭声,划破深夜的宁静。
产妇筋疲力竭地闭上眼睛,确信一点,梅妍的手段比俞婆高明不知道多少。
“恭喜婶子,儿女双全。”梅妍一边回答,一边清理婴儿身上的血污,并迅速用襁褓裹好,放到产妇身旁。
产妇望着哇哇大哭的婴儿,泪如雨下。
“饿了,婶子你不喂一下么?”梅妍提醒着。
产妇立刻扯开衣襟喂奶,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梅妍替产妇擦汗,又给她前胸后背都塞了一层柔软干净的衣物,鼓励道:“接下来,还要继续用力,把胎盘娩出来。”
“好,听你的。”产妇近乎虔诚地望着梅妍。
“阿娘!”听到啼哭声的桂儿冲到屋门口,惊喜交加地泪流满面。
“桂儿,你娘亲怎么样了?她还好吗?”陶安站在院子里,大声问。
“阿娘,桂儿回来了!”桂儿刚要进屋。
“你从头到脚换干净了再进来!”梅妍眼急手快地拦在门口,“去烧更多的热水,为你阿娘更衣。”
“桂儿,阿娘挺好的,告诉你阿爹,他有儿子了!”产妇字字清晰。
“好!我知道了!”桂儿立刻退出去,转身跑去告诉阿爹,然后也让他洗漱更衣,梅稳婆说了,他俩要干干净净的才能进去。
陶安听到好消息,双腿一软差点坐在泥地里,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女儿:“桂儿,你没骗阿爹吧?真的母子平安?!”
桂儿笑了,眼角还挂着泪痕:“阿娘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哎!好!好!”陶安笑得嘴角咧到耳后根,平安就好。
父女俩立刻忙活起来。
桂儿洗漱干净进屋的时候,产妇的胎盘也完整娩出了,梅妍用力摁了宫底,在产妇肚子上放了一个沉沉的砂袋,用腹带牢牢裹住。
父亲陶安乐呵呵地接过桂儿捧出的包裹好的胎盘,伞也不打,争分夺秒地把胎盘放到门外的圆坑里,把小树栽好,只剩傻笑。
桂儿对梅妍感激地难以言表,对她的要求照单全收,不打半点折扣,于是产妇很快吃到了温热的软食,擦完身以后换上干净衣服,躺在干净柔软的床褥上。
产妇身边,新生儿吃完奶就睡了,小手还不忘抓着娘亲的大拇指。
梅妍怕产妇的产程过长,造成子宫收缩乏力,守了一晚,顺便嘱咐桂儿照顾产妇和新生儿的注意事项。
“梅稳婆,你说的怎么和俞婆说得很不一样啊?”桂儿听得认真,越认真也越困惑,问出口又觉得不妥,“我不是那个意思……”
梅妍当然知道大邺产妇坐月子的各种陋习,无所谓地笑弯了眼睛:“对产妇好最重要对吧?产妇身体好了,奶水也多是不是?奶水多,你弟弟就不会挨饿……”
桂儿用力点头,是这个道理,却还是促着眉头。
“好了,现在来说产后恶露的事情,一定要勤换布巾,产妇也要每日适量活动……”梅妍嘱咐完营养,又继续,要说的还挺多,有些口干舌燥。
桂儿生怕自己记漏了,听得更加认真,老话说得好,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阿娘生第二胎的时候,俞婆接生完以后,立刻要银钱,说剩下的事情找郎中,然后就走人了。
那时,祖母是个甩手掌柜除了催孙子,见二胎还是女娃,就一概不管。
是桂儿的外祖母赶来照顾,才不至于搞得手忙脚乱。
可偏偏这次,外祖母扭了脚,没法赶过来,桂儿本来心慌得很,被梅妍这样那样嘱咐和解释以后,尤其她还说每隔三日会来看一下,如果有什么状况立刻去秋草巷找她。
这下,桂儿一点也不紧张了。
直到天光大亮,梅妍离开前都没开口要钱银,陶安和陶桂儿拿出一两银子双手奉上。
梅妍眨了眨眼睛:“五百钱就够了。”
陶安和陶桂儿一脸懵:“昨晚你不是说一两银子么?”
梅妍笑了:“对啊,接生三百钱,回诊两百钱,剩下的五百钱是给产妇补养身子用的。月子做得好,吃得好,身子恢复得快,不会变药罐子嘛。”
陶桂儿的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又用衣袖胡乱擦掉,对着梅妍深深一揖:“多谢梅稳婆!”
梅妍收好五百钱,骑上枣红马,对桂儿说:“长命锁在你阿娘那里,赶紧戴上吧。三日后见。”
陶安也是深深一揖,紧悬了一日一夜的心,总算落回原处,陶家怕是遇上贵人了吧?毕竟清远县里,俞婆说要认命的,还真没有逃得过的。
偏偏这梅稳婆看着如此年轻,却有起死回生的能力,直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
“走啦。”梅妍一甩马鞭。
“梅稳婆走好!”陶桂儿双手拢在嘴边,大声招呼。
梅妍听到了,伸出右手用力摆了摆,马脖子上挂的铜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迎着晨光,纵马离去。
……
秋草巷梅家,刘莲一早就起了,照顾梅婆婆的早食起居,打开门就看到俞婆搬了凳子,像个墩子似坐在大门外,又没好气地关上门。
不止俞婆,秋草巷的懒散闲人们也在梅家附近转悠,天都亮了,还没听到陶家报丧,但也没见到梅妍回来,这算是怎么回事呢?
一个瘪嘴老太太问:“陶家的不会还没生下来吧?”
“谁知道啊?”
俞婆胸有成竹,完全不在意近在眼前的闲言碎语:“你们都瞪大眼睛看着,都竖起耳朵听好!我俞婆说话就是铁口直断,我说天亮前报丧,就挨不过鸡鸣!”
“吹!使劲吹!”断了一条右腿的懒汉子,站得歪歪斜斜,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俞婆轻蔑地哼了一声:“陶家的能母子平安,我俞婆就拜梅妍为师,当姑奶奶一样贡着!”接生这么多年,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偏偏在这时,一巷之隔、也不知道谁家的公鸡打鸣了,一声又一声,除了耳朵不好使的,每个人都听到了。
“俞婆,鸡叫了。”瘪嘴老太太乐呵呵地斜眼看她。
“哟,你们听,铜铃的声音,梅姑娘的马是不是系了铜铃的?”一位大婶突然说话。
俞婆的脸色有了微妙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