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下看着顶在自己头顶的枪，有一瞬间寒毛倒竖。

【嘶。】脑袋里传来了倒吸气的声音。

露露丝的眼睛还是那样的平静，糖果一样的眼神看谁都带着三分喜爱。

【快跟她解释你要去厕所亲爱的。】爱丽儿小心翼翼，仿佛怕惊动了木下额头的枪支。

木下张了张嘴又闭上。

她做不到。

她根本不会说这里的话啊！

【亲爱的小番茄，别害怕，我觉得或许她也没有那么凶，她还给你漂亮的小裙子穿不是？你只要告诉她你想干什么。把我们要干什么告诉她。】

【加油亲爱的！你可以的！】

木下无奈地想纠正爱丽儿的思维，但眼前的情形她确实有心无力。

（我不会这里的语言。）

【什么？那给她做个动作如何？咱们，咱们用手语！】

虽然爱丽儿没有她一开始想象地那样靠谱，但还是靠一点谱的。

而且她竟然没追究她到底为什么不会这里的语言。

焦头烂额的木下不由得感到了一点安慰。

她也确实应该用肢体表达一下。

木下努力忽视头顶的触感，伸出短短的小手去牵露露丝的衣服。

仰着头的小脸蛋看不出任何地心虚，碧绿色的眼睛有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和恐惧，她张大嘴巴啊了啊，显示自己不会说话，脸颊两侧露露丝给她绑上的草莓装饰晃晃悠悠，有些微微泛红的白嫩脸蛋让人不免觉得这是上帝创造的最完美产品。

露露丝看了半天，不知道是什么打动她了，她放下了那把枪，在木下的牵引中站起来随着她往前走。

角落里的人们纷纷收回了目光。

那个长的跟露露丝很像的黑发女人抿了口红酒喂到对面男人的口中，她的手在他胸前打转。

“露露丝还是小孩子嘛，总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天真也是正常。”

男人握住女人的手亲吻，暗哑的声音变得细碎：“小孩子？别开这种玩笑了莉莉丝。我们都走到这里了，有多少人竟还对人类抱有着善意呢？这是致命的弱点，即便芽抑制了我们的控制程序，但法则仍是存在的。”

“那又怎么样？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莉莉丝松开男人转了一圈，仿佛在呼吸着什么一样：“这里可真自由啊。”

男人一把把莉莉丝拉回来：“我们还能活多久？一天？两天？还是一个钟头？队伍里已经有很多人不满了。”

听到这句话，莉莉丝黑色的眼睛沉了下来，她拿着不知道从哪抽出来的刀子以男人无法反应的速度放到了他的脖颈旁。

“至少这证明了，我们的选择没有错，芽的想法是对的。怎么你后悔了？”

男人退缩道：“当然没有。只是，有些人心思难测。”他意有所指。

莉莉丝笑了笑还待想说什么。

突然，整个大楼都颤动了起来，亮的向白天的灯光骤然关闭，刺眼的红色和响彻云霄的警报声仿佛要将整栋楼撕裂。

在大厅的人们在莉莉丝严格地压制下，整齐有序的拿起自己的装备，去奔赴一场早就知道结局的战争。

解决完生理问题的木下，看着刺眼的代表危机的红灯木下也不免紧张慌乱起来。

【我们趁机跑吧小番茄！】爱丽丝倒是听起来接受良好。

【往河边跑！我有种感觉！我可以把我的鱼尾巴借给你！】

木下蹲在厕所里，盯着高高的通风口拒绝了。

（不行，我出不去。）

【你站在马桶上，我让风推你一把！】

【小番茄？】

（不行，我不觉得通风口会这么容易打开，我太小了，没有力气。而且，如果我跑了，外面的那个人很快就会知道的。）她不能赌一个看起来情绪不稳定家伙的想法。

【可是………】

（再等等。）

门外联系不到莫拉的露露丝焦急地握着胸前悬挂的电子烟，她正准备动身，便听到身后的厕所门传来响声。

木下跟露露丝对视一眼，很后悔刚才没有努力一把。

她忘了，亡命之徒要死的时候拖个垫背的是很寻常的事情。

露露丝一把抓过木下，牵着木下往外走。

木下感觉自己的小短腿已经转成了风火轮。

【慢点！慢点！她也太粗鲁了。】爱丽儿为她抱怨道。

【你可是下定决心才又回来的！她竟然这样对待一个三岁小女孩！】

即使是在这样的境地，木下仍不免觉得爱丽儿有些惹人喜欢。

天真美好又有勇气。

对比棱角磨尽的她，她耀眼的品质像发光的宝石，即使她曾经因为这些化作阳光下的气泡，如今仍旧是那样的炙热活泼。

外围的大楼塌陷就在一瞬间，扬起大片灰尘，联动着木下她们所处的最高的大楼。

【天呐，我的海神啊！】

外面看起来像世界末日。

木下被露露丝带到了最高的顶层。

顶层很乱，不断有人从这里起飞，不断有人坠落，不断有石块砸下，不断有被抢救的人抬下，人群拥挤又嘈杂，粉色的颜料一样的东西散落在地上，让人觉得有些恶心。

不过这栋大楼大的过分，并不显得局促。

因为防护罩的消失，稀薄的空气让木下略微地难受。

楼顶像经过了一场大战，而除却楼顶以外的地方正经历着更大的战争，城市外围的小队们在没人阻挡的情况下很快将清扫过来，一栋栋亮起的楼房，在争夺着地盘。

在特效一般五颜六色的攻击下，木下身处的大楼的警告声竟也断断续续起来。

即便没有了防护罩，这栋大楼本身也拥有着反击系统，但显然露露丝她们的队伍颓势渐显。

露露丝把手里拎着的木下放下，摁着手上能投屏的机器，紧紧握着电子烟在乱石堆中到处寻找着什么。

木下在跑与不跑之间犹豫挣扎。

【她在找什么？】爱丽儿好像被外面恐怖的场景惊到了，刚刚一直没说话，如今有些犹豫地开口。

她能感受到木下的情绪，虽然她认为这个小女孩有些时候勇敢过头，有些时候又有些过于滑头跟冷漠，但或许这样才能从这可怕的世界中生存下来吧。

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太可怜了。

（不知道，或许在找她同伴？）

在一声响彻云霄的炮火下，天空的主力机舰直直的冲她们坠落下来。

【快跑！小番茄！往左边跑！】

木下瞪大了眼睛，迈着小短腿艰难地跑向左方。

“轰！”

机舰砸毁了好几层楼，然后擦着楼体掉了下去。

木下奇异地只是擦伤了脸。

楼上的其他人损失惨重，还活着的乘着小型飞舰也纷纷驶离。

木下下意识地回头找露露丝。

大楼外侧传来了女人的喊叫。

【她在楼外侧！】爱丽儿惊呼。

因为爱丽儿，也因为别的什么，木下很快来到了楼外侧。

被飞舰破坏的楼体摇摇欲坠，露露丝两只手扒着楼外侧，半边身子被粉色的水染红。

木下有些疑惑这粉红色的东西哪来的，莫非是刚刚的飞舰中洒落的？

她站在边缘不远处皱着眉头看着露露丝。

（如果我从这么高直接跳到远处那片湖水中，我会死吗？）

【抱歉，我不知道，但是如果利用风的话，或许，或许可以，但我只能让风对你好点，我没办法去救她。】

木下在心底斗争片刻还是凑近了露露丝。

【小番茄！你会掉下去的！我们应该去叫人帮忙！】

（这周围哪还来的人？他们都去战斗了！不会管她的。）

爱丽儿于是不说话了，这场景比她消失时还令她难过。

木下艰难地凑近露露丝，她颤颤巍巍地握住露露丝的一只手臂，想要试试看给她一个力量，她能不能自己爬上来。

“莫拉死了。”露露丝看着爬过来的女孩，用她因为痛苦颤抖地发白的嘴唇说。

她觉得自己受的伤有点重了，如果不是她没有人类一样的心脏，或许她会怀疑她的动能坏掉了。

木下咬着牙难□□露出焦急的情绪：“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只见露露丝突然松开了一只手，惹得木下和爱丽儿都惊呼了一声，木下更是险些松开自己的手。

露露丝拽下了胸前漂亮精致印着草莓图案的电子烟丢到了木下的裙子上。

她冲木下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木下拉着她小臂的手，不由得预感不妙地松了松。

露露丝像撞到大楼上的飞鸟一样坠了下去。

徒留爱丽儿的惊呼和地上滚动的电子烟。

木下拿起电子烟迅速的远离了楼边，她的腿隐隐发软，心里更是复杂极了。

看着手上的粉红色，她心里突然蹦出来一个猜测，或许这并不是飞舰的机液，这是……血？

木下的心砰砰跳着。

天空的战斗还在继续，不时波及她这里。

她下不去楼了，楼梯口堵住了。

木下只好再次来到了楼体边缘。

这栋楼太高了，高到木下甚至生不出恐惧。

又一个飞行器向她这边坠落。

木下在爱丽儿的鼓励下，步了露露丝的后尘。

不过神奇的是，那呼啸的风对她格外温柔，她当真感觉自己成了飞翔的鸟。

在爱丽儿的庇佑下，木下精准地跌入了冰凉地湖水中。

她有一瞬间的窒息，水泡在她面前往上升去，那本破旧的书籍出现在她的面前。

【小番茄，呼吸，你没问题的。】

木下伸手捧住那本古怪看起来跟她息息相关的书，在爱丽儿不断的叮嘱中开始放开呼吸，僵直的鱼尾也摆动了起来。

【噢，我的小美人鱼，你可太漂亮了。】

木下很快就适应了，她张开小小的嘴吐了口泡泡。

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她终于有机会翻开书皮，去看书的内页。

歪歪扭扭的手写字浮现在她的面前。

【好奇怪的书。】

上面的文字爱丽儿并不认识，但对于木下却熟的不能再熟。

上面用她的语言写了一个故事，故事的名字叫做《海的女儿》。

【我亲爱的小美人鱼，认识这写的什么吗？或许这本书跟你有很大的联系。】

（认识，我以后跟你说行吗？）

感受到木下的情绪，爱丽儿很快就答应了。【当然我的小可爱，你今天太勇敢了。我敢说世界上没有一个小姑娘比你还勇敢。】

木下对于爱丽儿直白的夸赞红了红耳朵。

这片湖水也不平静，不时会掉下东西。

木下于是只在水中待了一小会儿，跟爱丽儿商量后，便探头看水上面的情况。

那栋她待过的大楼，便在她的眼前恢复了平日的亮光，保护罩重新升起，排列整齐的军人在她一探头的时候就发现了她。

木下被楼上投下来的一束光打中。

（爱丽儿，能把我的鱼尾重新收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