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不好了,不好了!齐家走水了!快来人! ”
半梦半醒间,陆可依听见一片奔走呼号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突然,脑中的意识像是凝结成了一个点,回神一般,眼睛暮地睁了开来。
眼前一片轻纱曼帐,陆可依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暗红色木制床上,床头点着一掌煤油灯。
屏风门外,人影幢幢,脚步声疾,像是急着赶往什么地方。
“这是哪?”陆可依想。
她挣扎着坐起来,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头痛欲裂,感觉像是沉睡了好久。
许是外面的人听见了里面的声音,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推门而入,面色潮红,语气也焦急:“小姐!您可算醒了,将才齐家走水,动静闹得可大!”
陆可依看着面前这个模样乖巧的女孩,有些茫然,又看了看屋里古色古香的陈设和自己身上看不出朝代的素衣罗裙。
八九不离十,穿书了。
陆可依试探性地叫了声:“翠玉?”
“嗯?”女孩正给她拿外衣,回头问道:“怎么了?”
无他,最近只看了一本书,还是陆可依用来研究犯罪心理的那本古言病娇文。
这个唤她小姐的,是女主的丫鬟,翠玉。所谓病娇,就是男主齐违究。
书里的他,虽然体弱多病,看上去人畜无害,实则为人阴鸷,生性残忍,为达目的完全是不折手段。反正看到最后,弑父杀母坑兄害弟骗朋弃友,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也就女主这个恋爱脑,到死都相信他只是个笑起来有弯弯月牙的纯情男子,为他挡剑死了。
陆可依在看书的过程中,多次气得想穿进去摇醒这个憨|批女主,给她的脑子抽抽水,被这个疯子害得家破人亡不说,临死前还要他多笑笑。
在社会主义法治观念熏陶下长大的陆可依完全没法共情女主,她一心只想研究透彻男主的犯罪心理和作案动机,为她的课题提供灵感。
而最不能忍的是,女主还和她同名,也叫陆可依。
这不,穿越了,正好可以去会会这个人间刽子手,也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
想到这里,陆可依收了收自己中气十足的声音,学着书里描绘的女主样子柔声道:“翠玉,带我出去看看!”
说着,迈开大步就要出门去,身后的翠玉急喊道:“小姐!更衣......”
齐府橙园内,家丁丫鬟们正着急忙慌地提着水桶灭火,吆五喝六的声音也随着火势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翠玉说,着火的是齐公子的寝居,火势太大,烧到了旁边的祠堂。
彼时有个人正在橙园中心的院阁中跪着。
寝居着火,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破坏祠堂,惊扰祖宗,就是大逆不道,是罪,得罚。
陆可依站在橙园门口,看着不远处跪着的齐违究。
按照剧情发展,这应该发生在齐违究被接进齐家后不久。
齐违究难产出生,差点把齐夫人带走。算命的说他是天煞孤星,命里带刀,刀刀挥向身边人,还是趁早割爱的好。
他出生时正好赶上外祖父外祖母来看望女儿,外祖母信佛,不信这些没根没据的话,对齐世平说:“他一个小娃娃,哪懂这些,要说作孽也是你们作下的,不该报在他身上。”
就把他带走了。
第二年,齐夫人又生了一个孩子,待他七岁时,突然身患恶疾,郎中说服下一味药方可治好,但需用手足的血熬制。
当时齐违究头上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兄长,长姐已经嫁人,二姐虽未出阁却怕见血,兄长在外参了军。能熬制这味药的,就只剩下寄养在岳丈家的齐违究了。
于是齐世平便风风火火给他接回来了,回来待了半个月,等小儿子的病一好,就又给送回去了。
直到齐违究十七岁时,两位老人相继仙逝,可能是怕齐世平不认自己抚养长大的外甥,外祖父就给齐世平留了一封信,齐世平看过后,办完葬礼便接回了齐违究。
而这场火,是当年齐违究用血熬药救回的齐易放的。
也就是这把火,淬就了齐违究手里的刀。
书上说齐违究虽然是个病秧子,但也是个好看的病秧子。
这话不假。
但未免太轻浮了些。
跪着的人五官生得是清秀,青衫束发,看着像个纨绔,跪得也不正经,摇头晃脑的。
好似感觉到有人看他,跪着的人突然回头,循着那道打量他的目光望了过来,见是一个生得极其好看的闺阁小姐,撑着膝便立起身来,十分欣喜地冲陆可依喊道:“你是哪家小姐啊!是不是喜欢我啊?现下我走不开身,明后我找你去!”
陆可依:“......”
翠玉道:“这说的是什么话?亏你还是齐侯府的公子,怎可如此轻薄!你不怕落人口实,我家小姐还要名声呢!”
闻言,这人索性将手撑在身后,那双促狭的桃花眼满是讥讽,道:“是是是,我轻薄,你家小姐要名声,你家小姐要到大半夜跑别人家看男人,这可是天大的名声!”
“你!”翠玉一时气急,本想搜肠刮肚再说些什么,结果两人这么一闹,竟引来不少救火的家丁丫鬟驻足窃窃私语。
眼前的人和书里齐违究的形象实在大相径庭,陆可依隐隐感到,他不是齐违究。
这场火灾原本是男女主第一次见面的契机。齐易放了火不说,还教唆自己的小厮跑过来挑衅他,齐违究一时发狠,便杀了他。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也是第一次获得主宰他人生命的快感。
然而在他把小厮的尸体推下池塘之后,扭头便看见了站在梨花树下的女主。
现下跪着的如果不是齐违究,那齐违究在哪?已经杀人了吗?还是在后山池塘沉尸呢?
想到这里,陆可依将翠玉拉至自己身后,冲那人浅浅行了一礼,还未开口,便听见一道粗犷的声音道:“放肆!”
只见一队人浩浩荡荡地出现在了亭阁后,跪着的人回头一瞥,立马挺直身子跪老实了。
“爹”
为首的男人睨了他一眼,越过他走向陆可依,换上和颜悦色,道:“小依,府里走水,没吓着你吧?大半夜的,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齐陆两家一向交好,又挨得近,齐世平经常往来陆家,偶尔也会见着陆可依,自是认得她。
“没有,齐伯伯。母亲见您府里走水,很是不放心,叫我过来看看,现下情况还好么?有没有伤到人?”
“有劳令堂挂心了,只是烧了两间屋子,人都好。你父亲呢?怎么好让你一个姑娘家过来了?”
“那便好,校场出了些事,父亲出去了,还未回来。”
陆可依装模作样地胡诌一通,见齐世平还算好糊弄,正打算行礼离开,谁知齐世平忽然转身,冲跪着的人招呼道:“你!过来。”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似有些不相信,可瞧见齐世平那不耐的眼神,一骨碌地爬了起来。
这时,陆可依才注意到,齐世平身后站着的人。从齐世平出现开始,陆可依就感到身上好似粘着一道目光,湿漉漉的。待齐世平转过身去,陆可依才知道这目光出自哪双眼睛。
这双眼睛生得极好,眼型圆润而小巧,眼睫根根分明。好似一汪清泉的眼白中嵌立的墨珠清亮有神,望着你时满是无邪无辜,小鹿一样的眼睛。
不同于眼睛的神采,这人的脸色却十分苍白,姣好的五官摆在脸上,有一种病态的美。可饶是这样,周身那股清冷的气质在这群慌乱的人中,更显得出类拔萃了。
一望过去,便让人移不开眼睛。
“爹!”挪步过来的人垂着脑袋叫了齐世平一声。
“小依啊,这是齐易,伯父那不成器的小儿子,只比你小两岁。今日夜深了,你一个人不安全,我让他送你回去。”介绍完,齐世平偏头沉声道:“你带人送陆小姐回去,要是让陆小姐出现半点差池,小心你的腿!”
陆可依收回目光,心道:“果然不是齐违究。”
齐易听见他爹的命令,揉了揉自己跪得胀痛的膝盖,敷衍道:“知道了。”
既已下了逐客令,即便没有见到齐违究,也不好再待在这里了。
“有劳公子了。”顿了顿,陆可依瞥了那双小鹿眼一眼,又道:“之前听父亲说,近来贼人猖狂,尤擅趁火打劫杀人沉尸,齐府今日遭险,母亲让我向伯父传达一声,多加注意府中水塘深井,以免横生变故。”
说完,落在她身上的那道目光更犀利了,好似要将她洞穿一样,陆可依脊背一僵,行完礼便告辞了。
看到齐易的贴身小厮也一齐跟着,陆可依放了心,问道:“你今日因何被罚跪?”
相比跪在那里丢人现眼,他爹安排的这一门护花使者的差事让齐易舒爽多了,尤其在这月下护的,确也是一朵娇花。
“还能为啥,背呗!老头子被外头来的野种糊了猪油蒙了心,认定那火是我放的。哎......你为何会出现在我家啊?”
翠玉插嘴道:“小姐刚不是说了么,夫人见你家走水,让小姐过来看看。”
“主人讲话,有你个丫鬟什么事,懂不懂规矩?”
“你...哼!”
说着,两人又是剑拔弩张的气势。陆可依只好道:“刚刚站在伯父身后的那位公子是谁?他气色不是很好,是生病了么?”
听她这么问,齐易脸色暮地一沉,冷声道:“他呀,你不用知道是谁,反正过不了多久就要滚的,也就老爷子人善,才收留了这痨病鬼。可谁知这畜生不知好,将我的寝居烧了不说,还诬陷火是我放的。”
看来盯着她的人就是齐违究。
小说里没有明写齐易对齐违究的恨意究竟从何而来,只知道从他进门开始,齐易就打心眼里看不起他。
翠玉忍不住道:“这怎么能忍?都殃及祠堂了,这是对祖宗的不敬啊!”
齐易瞥了她一眼,“不能忍有什么办法?今日是他生辰,火又是从我屋子烧的,老头子根本不听我的辩。罢了,他也就能嚣张这一天,以后有的是机会教训他。”
“他到底是谁啊?还能让侯爷相信他的话来罚你?”
“是......哎,我说,你一个丫鬟,怎么话这么多,长舌妇在我们府里是要被杖毙的,杖毙知道么?”
“丫鬟怎么了?丫鬟不能说话了?你又不是我主子,我说什么你管得着么?怎么,就许你家丫鬟全是哑巴,不许别人家的丫鬟有嘴吗?”
“你!你太嚣张了你!......”
陆可依没工夫听他两拌嘴,只觉得奇怪。剧情的发展并没有按照小说的设定来,烧掉的既不是齐违究的屋子,齐违究也没被罚跪,齐易的小厮也还活着,而她溜进齐府,还没单独见到齐违究,就被齐世平发现了。
好像一切都反着来了。
如果说她的穿越是个变故的话,那改变的应该只是有她的剧情才对,可没有她的剧情也变了。
那她的先知视角怎么用?
“小姐,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