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赴宴
江遇宛沉沉的睡了许久,难得没有做那个梦,睡的十分安稳。
她醒来时,已然不在那个山洞,身下柔软的床铺温暖的包裹着她,房间里萦绕着淡淡的花香。
眼前是一个着粉蓝裙子的漂亮少女,见她睁眼,惊喜道:“郡主,你醒了!”
那少女扶起她,欲喂她喝水。
江遇宛顺着喝了几口,问她:“你是何人?白术呢?”
那少女离的稍远了些,向她行了个礼,“回郡主,奴婢是老夫人派来照顾郡主的。白术姐姐受了伤,还在偏房将养着。”
听到白术无甚大碍,江遇宛松了一口气,这才抬眼细细看她:“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女盈盈一笑:“老夫人说了,郡主的丫鬟当由郡主赐名。”
江遇宛思忖片刻,笑道:“便叫红笺吧。”
想了想,又说了句:“我治下只有一个要求,便是忠心待我。”
红笺正色道:“郡主放心,红笺从此往后只听从郡主的话。郡主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江遇宛被她逗笑了,“我身边只有白术一人,她同你一样,也是个十分可爱的小姑娘。”
——
片刻后,红笺为她梳妆打扮了一番。
先为她穿上衣衫,梳了个雾鬓云髻。又敷了薄薄一层粉,画上细细的弯眉,点上口脂。最后又点上时下京城盛行的花钿。
“郡主长得可真好看!”红笺仔细地看了一遍,不由惊叹道。
少女一袭白衣出尘脱俗,冰肌玉骨,亭亭玉立,犹如仙女一般,就是太过纤细娇小,仿佛风一吹就要消失了去。
这样的反应,江遇宛看多了也习惯了,她上辈子其实跟江小姐长的没什么差别,且两人一样身子都不好,倒是巧的很。
“走吧。”
行至老夫人住处松岚苑,里面已经开始摆早膳。
江遇宛脚步一顿,府上众女眷都到了,独她来迟了些。
她身子弱,五月的日子里,红笺仍为她裹了件披风。她慢条斯理地解开了披风交与嬷嬷手中,缓步走进去。
上首坐着的老夫人已过花甲之年,头发花白,额上系着一抹绣祥云飞鹤的抹额,面目慈和,依稀能瞧出年轻时的美貌。见她进来,连眼神都柔和了下来。
江遇宛目不斜视的走过去向老夫人和侯夫人先请了个礼数周全的安。
“多年不见,安安向祖母和大伯母请安。”
江老夫人朝她招了招手,“过来挨着祖母坐。”
江遇宛乖巧的走上前挨着江老夫人坐下,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几欲落泪,“我可怜的安安啊。”
老夫人是在担忧她,早料到她回京途中遭遇匪徒的事瞒不过老夫人。
江遇宛叹息,轻声细语地哄着她:“我并没有什么事,祖母不必为我担心,要顾着自己的身子才好。”
老夫人又问:“那人可有为难于你?”
虽未指名道姓,不过不敢猜出她口中的“那人”便是路无殊,于是接了话:“并未。”
却想起了自己答应了他帮他求情,可如今才记起这事,暗道不妙,心里想着早些回去写信。
不待老夫人再问,另一旁坐着的侯夫人接话道:“母亲何必再提此事,安安回府,本是高兴之事。”
她已有四十出头,穿了一袭碧霞云纹连珠纹锦衣,相貌很是端庄。
老夫人擦了一把眼泪,“瞧我,老了,不说这等事了,祖母只问你外祖母是否安康?”
两位老夫人交情倒是不错,也存了几分对彼此的怜惜之心。
江遇宛回想了外祖母说的话,复述道:“外祖母让我对您说,我们这一把老骨头了,凡事啊,要先照料好自己,不让子孙担心为上。”
眼看着老夫人又要哭了,下首一位女孩连忙俏声说道:“安安怕是不认识阿姐了吧?”
成功转移了老夫人并上江遇宛的注意力,江遇宛细细看去,见那姑娘相貌娇美,玉面淡拂,又自称“阿姐”,想来便是长房嫡女江尔容。
老临安侯只有两个嫡子并上一个庶子,庶子已下放至吴郡地界当地方官。
而长子便是如今的临安侯,侯夫人只有一儿一女,再并上底下妾室生了个庶女。
那位庶女很是内敛,不会在这样的场合主动开口说话。
江遇宛乖乖喊人:“尔容阿姐。”
江尔容又指着身旁那位穿粉红色衣衫的女孩笑着说道:“这位是你尔姚阿姐。”
“尔姚阿姐。” 江遇宛转过头去轻轻颔首,眼神停留在那女孩身上。
她生的极漂亮,五官出挑,明媚艳丽,偏一双眸子里挂着些天真羞涩,衬的那张脸温柔妩媚,微微泛着粉。
江尔姚闻言红着脸轻轻点头。
早听说大伯父的那位妾室生的风华绝代,今日虽未见到她,不过已可从其女容貌窥见一斑。
席中,江遇宛先后得了老夫人、侯夫人并上二位阿姐送的见面礼,都是很漂亮的首饰,老夫人更是送了她陪嫁之物,足见她们的用心。她原还担心侯府的人不会喜欢她,现在看来,倒是她想多了,侯府的一应人等都很是欢迎她回府。
侯夫人宋氏忽然提起一桩事来,“长公主府两日后要办赏花宴。前几日着人送来请柬,还特意提到了安安,说邀她同去。”
沈老夫人担忧地说:“安安初回盛京,对这京中的小娘子们都不甚了解。”
宋氏接话:“正因此,才更应多出席宴会,安安去一趟也好结识几位好友,日后不会太孤单。”
江尔容这时高声道:“怕甚,有我在,谁敢欺负安安!”
说罢,可怜巴巴地看向宋氏,“母亲,你就让我陪着安安去吧。我已经两三月未赴过宴会了。”
她如今二八芳华,已许给了庆远侯的嫡子,待过了年节,便要成亲了。
南昭朝历来有一传统,便是女子出嫁前要亲手绣嫁衣,寓意成亲后琴瑟和鸣。因此宋氏拘着她,不让她出门。
再加上日后嫁过去是要做主母的,而她向来活泼,拘着她也是磨一磨她的性子。
宋氏素日温和的面孔板着,冷声道:“你妹妹贵为郡主,何时需要你来出头?你安安分分在家待着,眼瞧着还有三月便要成亲了,嫁衣才绣了多少?”
面对母亲的冷斥,江尔荣恹恹低头,想起那嫁衣,她耷拉着一张脸,无心再计较出门赴宴之事。
宋氏又面带温色,回过头来轻声说道:“到时由我带着安安去,母亲不必担心。”
江遇宛微微点头。
她心里挂念着给淑妃娘娘写信之事,待到回了行云阁,连忙让红笺取了纸笔,一字一句斟酌着向姨母解释了一番,又拜托她能护着路无殊几分。
待到这事办完,才觉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
——
翌日晨起,宋氏带着江遇宛前去长公主府赴宴。
乾宁长公主是当今陛下的嫡妹,先帝子嗣凋零,只得了几个公主并一个皇子,只有乾宁长公主是太后所出,很是得宠。因而其他几位公主都被外放到封地,只有长公主留在京中。
马车拐了两条街,终于到了。长公主府是由当年的王爷府扩建的。因此比一般的府邸都大,且极尽奢侈。门口有引路的小厮和婢女候着。
宋氏需得去前厅拜见长公主,席上都是些年长的女眷,也不好把小姑娘拘在身边,因此不放心地小声交代她:“安安,昌平郡主在后厅设宴,她那里都是些年龄相仿的女孩子,你们也能说的上话。若受了什么委屈,便来前厅找我。”
倒是杞人忧天了。
虽然江遇宛是头次来赴这种宴会,不过倒也没人敢明目张胆的去为难她,一是不了解,没人会无缘无故给自己树敌;二是她身后有侯府和江都王府护着,倒也没人去寻不快。
江遇宛轻轻点头,之后被一直在旁边静静等着的圆脸上带笑的小丫头带走了。
这小丫头自称“云坠”,说是昌平郡主身边的人,特意让她来等朝阳郡主。
——
这厢贵女们众说纷纭。
已是六月,莲花开的正好。一众未出阁的女眷皆坐在靠近池塘的小亭子里,谈笑声接连响起。
坐在正中的是乾宁长公主的独女昌平郡主沈亦卿,她生了一幅好样貌,一双上挑的狐狸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其他人说话,手里拿着一壶酒时不时地喝几口,模样十分不羁。
长公主生性风流,早年跟驸马和离后,养了许多面首,昌平郡主耳濡目染,小小年纪房里也有两三个少年,颇有些不服管教,但是有太后和长公主宠着,也无人敢多加置喙。
一位穿杏红色裙子的少女突然提起一桩事来,轻笑道:“听闻朝阳郡主前几日从朔州回京了。”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来。这些小娘子平日里无事,最爱听新鲜事。
于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谈论起来。
“我虽从未见过她,不过我听说呀,这位小娘子是个病秧子。”
“那可不嘛。她自幼待在朔州外祖家,就是在养病呢!”这位蓝衣的秦姑娘压低声音道:“我家兄长在朔州军营处当差,我曾听兄长提起,江都王时常正议着事,便赶回府中,就是怕见不到她最后一面。”
“我倒是不知这些,原来病的这样重!怪不得一直待在朔州,甚少回京。只是不知她今天会不会来赴宴呀。”先前那位红衣的谢姑娘好奇道。
她旁边那着烟霞色掐花对襟千水裙的小娘子正是宋文含,她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听到这个人她难免想起了那个梦,强压住心底的异样,语气轻飘飘地甩出一句震惊四座的话。
“前几日她不是被那位质子殿下救了么,怕是不敢出门了吧。”
临安侯怕损坏江遇宛的名声,这件事已被他雷厉风行的压下去了,千算万算也不曾料到宋文含会做先知梦,竟是毁在了此处。
那位谢姑娘好奇问道:“宋姐姐怎么知晓的?”
宋文含小声道:“我也是听旁人说的。听闻朝阳郡主回京时,在京郊地界遇到了匪寇,逃跑路中被那位质子救下了,两人独处了一夜。”
这几位小娘子瞬间陷入沉默。南昭朝虽然有离经叛道的长公主母女,可旁的姑娘们依旧很看重名声。若是有了身体上的接触,再不愿也得嫁了。
众女不由唏嘘,那位质子怕是要一辈子蹉跎在宫中,近来北襄又蠢蠢欲动。若是真嫁给他,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之前说话的秦如璇已经被指婚给了二皇子,自恃身份,说话一向大胆,闻言轻笑道:“小疯子和病秧子可不就是绝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