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定国公世子

连下几日的雨毫无预兆的停了,灰青的雨幕渐渐放晴,一层不浅的积水覆在地上。

马车从皇宫偏门出来,一路行至永清街,皆是叫卖的声音,混着蝉鸣犬吠,嘈杂又宁静。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殿下车架,速速避让——”

马车被惊了一下,江遇宛一个趔趄,差点从轿垫上栽下去,红笺忙一只手扶上车程,一只手稳住自家郡主。

马夫迅速拉绳,停在一侧。江遇宛掀开轿帘,看见一队骑着马的人飞速而来,地上溅起了高高的泥水。

为首之人,正是二皇子沈清远。

一阵冷风吹过,那些人逼近时,她立时放下帘子,以免斜进来雨水。

“郡主,这是二皇子的部下。”红笺觑她神色,以为她不识二皇子,因此出声解释。

江遇宛垂下眼,一张淡然的脸上神色涣散不知在想什么。

红笺想了想又说:“二皇子奉旨随太子殿下赴淮阴赈灾,如今提早回来想是因了贤妃之事。”

“奴婢在太医院取药时,医士们正议论此事,听闻昨夜里,陛下难得的翻了王贵嫔的牌子,贤妃娘娘素来欺她性情温和,屡次称病截圣驾。这次亦然,陛下厌恶这般争宠行径,又听了白日里贤妃提起王氏那等旧事,更是不喜。”

“可没料到待那侍女回宫时,便见贤妃已经披头散发要往外跑,永和宫的人不敢自作主张,便又去了随安殿通报,陛下耐着性子穿衣起身去看,又召了太医。”

“陛下到时,瞧见的便是她那副疯疯癫癫要跳井的模样,实是不雅,恐怕以后再难得宠了。”

听了红笺的话,江遇宛不置可否的“嗯”了声,心里叹气。

何止,只怕是母族魏氏都要受牵连。

江遇宛掀开一角车帘,远远地瞧见二皇子的人已经拐入了至清街。

她垂下眸子,淡淡道:“走吧。”

车夫得了令,忙驾车往临安侯府的方向去。

“宿主对那位梅妃不好奇吗?”得了空子,系统语气骄傲地问她。

快问快问,它可是什么都知道。

江遇宛点点头,了然道:“不好奇,但你说。”

一副我知道你是最八卦的系统的样子。

系统:......突然也不是太想说了。

江遇宛感觉到系统幽怨的看着她,只好又开口安慰道:“刚刚说错了,很好奇,好奇死了。”

然后系统开始一阵娓娓而谈(唠唠叨叨),她艰难的抓住了几句重点。

梅妃是当时上京名.妓,进宫后很是受宠了几年,甚至连淑妃都得避其锋芒,后来据说是行了巫蛊之术,被发现后跳井自尽。

然而,假象之下,却是贤妃先诬陷后害死她的。

临安侯府。

将至巳时,湖边萦绕着浓淡不一的雾气,微光穿过树叶投到斑驳不平的石子地上。

宋誉行抬眸望了眼渐已放晴的天色,抬步从北苑临安候书房处走出来,于原地思索片刻,决定亲去拜见姑母,实因他奉了家中母亲的命去向姑母问安,顺便递上帖子。

外男行近内院,本是不妥,可这位爷是侯夫人的内侄,无人敢拦,更甚者,因临安候的嫡子尚且年幼,竟有些丫鬟妄想攀这位爷的高枝。

且这位爷出身定国公府,是定国公的嫡次子,定国公府世代簪缨,家世清贵。又因陛下长女玉真公主下降,嫁与定国公嫡长子后,在次子及冠之时请旨封了世子。

这位世子自身又十分争气,不仅不耽于女色,将将及冠之年时,却不想靠家里人去谋个一官半职,便去参与了科举,得了一甲探花。如今在工部做事,顶头上司便是姑父临安候,因此时而来府内议事。

园林小路繁多,绕的人头晕,在打发走第三个以“路滑”为名摔至他跟前的丫鬟后,宋誉行皱起眉头,已有些不耐。

一抬眼,斜斜的小径上,走来了一位女子。

年轻女子一身素衣,身上披着一件月白素面外衫披风,身量窈窕,莲步徐徐。

那女子瘦的仿佛一阵风便要吹走似的,可眉下嵌的那双眼,好似天边朝阳般,妍丽耀眼。

他一时间被这丽色幌住,定在原地。

“这位姑娘,”他望着她,“你是何人?”

他来往临安候府多次,从未见过她。

却见那女子瞟他一眼,似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的询问一个女子名讳。

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宋誉行后知后觉地觉得:

——自己像是登徒子。

两个人僵持片刻,姗姗而来的红笺见到这副场面,也略微一惊,连忙福身行礼。

“见过世子。”

然后又想起自家郡主从未见过这位表少爷,立时又接了话,“郡主,这位是定国公府的世子。”

此话一落,两人都明了对方身份。

江遇宛微抬下颌,淡淡应了一声:“我才至盛京不久,世子见谅。”

定国公世子,在原著中是太子心腹,行事不羁,却才能出众。最甚的,是不顾父母之命,娶了位庶女做正妻,此行径在如今这个世界实是出格。

江遇宛又掀起眼皮打量他,一张清隽的脸,下颌端正匀挺,瞧着很是沉稳。

不像是会忤逆父母的人。

女子身上的苏合香飘过来,一把嗓子如清风玉露,清冷如雪。

宋誉行愣了一下,片刻后望着她的眉睫拱手道:“不怪郡主,是在下有眼不识。”

若是临安候府的姑娘,且贵为郡主,只能是那位他从没见过的四娘子,圣上亲封的朝阳郡主。

还怪有礼貌的。

江遇宛笑了笑,“世子自便。”

这一笑,少了些许清冷,倒显得很是温柔秀致。

宋誉行恍惚中,女子已经缓步走远。他便站在他最讨厌的七拐八绕的小径上,注视着她的背影。

江遇宛回了行云阁更衣,又用了些膳食,休憩片刻后,老夫人身旁服侍的妙竹来递了话,说老夫人唤四娘子去松岚苑。

因着天色正好,江遇宛拦住了红笺为她披外衫的手,只着一件家常的软银轻罗百合裙,却因人消减了几分,衣裳也似宽了些,便系了一根缀着玉环的腰带,衬的腰肢纤弱,倒很相称。

到松岚苑时,已是未时,隔着五六步的门外,有女子压抑轻笑的声音传出。

江遇宛怔了一下,抬步迈进去,进门那瞬间却意外的看见了一个男子。

正是适才于园林池塘处看到的那位定国公世子。

他一身月白暗袍,正垂手饮茶,因至弱冠之年,故而头发用冠拢着,皎若玉树,君子谦谦。

她面不改色继续往里走,屋内燃着檀香,正中放着一面青色雕镂屏风,把两侧隔离开来。

江老夫人看见她进来便笑了,面目和蔼的朝着江遇宛招了招手,“安安过来。”

她腰间玉环叮铃作响,屋内人的视线或明或暗的落在她身上。

“祖母,我来迟了。”江遇宛乖顺低头行礼。

老夫人拍了一下她素白的手,神色奕奕:“这位是你大伯母亲侄,你尔容阿姐的亲表哥,也当得你的表哥。”

江遇宛随着她的话应下,侧眸垂首:“表哥。”

少女亭亭玉立,一张素净的小脸未施粉黛,眸光清灵,温顺喊人。

“郡主身份尊贵,介舟既受了这句表哥,定会竭力对郡主好。”倒是宋誉行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站起身拱手行礼。

此话过谦,朝阳郡主是陛下封赐,非亲王嫡女,和世子同阶,宋誉行此举乃是给足了江府面子。

老夫人闻言更是满脸笑意,看着这位年轻有为的后生,“甚好,甚好!介舟站着作甚,坐罢!”

又看向面前的江遇宛,“安安也去坐罢,坐到你两位阿姐身边去。”

江遇宛转头踱步往那边走,果真在屏风后见到了尔容阿姐和尔姚阿姐。江尔容看见她过来,便压着笑意,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还冲她眨巴了下眼。

待她坐下,又凑近来同她耳语:“你今日才归家,祖母便请你来见外客。我觉着呀,是想为你定门亲事。”

已许配了人家,说起话来便不似寻常少女般内敛,江遇宛脸上适时的露出些惊讶和羞涩来,一张霜白的脸上一片绯红,连眼皮上都染了一抹秾丽的红色。

江尔容看妹妹这副模样,又压低了声音笑着打趣道:“虽有些唐突,不过我倒觉得你和我表哥还挺般配的,而且我表哥是个好人,你放心,断不会跟那些纨绔子弟一般。”

一个如皎月般清冷,一个如温玉般清贵,可不是十分般配嘛。

沈老夫人也是如此想的,定国公府的老夫人三年前去了,底下的儿孙们便得守孝三年。定国公的嫡长子倒是成亲早,便耽误了次子的婚事。如今及冠之年,虽已过孝期,却还未来得及定亲,仍是孑然一身,无妻无妾。

她越瞧越是满意,不说家世相当,两家又是沾亲带故的关系,那定国公夫人更是世家中出了名的温柔性子,断不会亏待了自家安安。

只是安安幼年失怙,如今只得她这把老骨头为安安觅婿,想起她那早逝的儿子儿媳,心里便涌上一层细细绵绵的痛苦来,再看安安,更是免不得心疼几分,叹息几句“可怜的孩子”去。

江遇宛听到阿姐直白的话,脖颈上都爬上了一层绯色,她虽然两辈子加起来都三十多岁了,但却是个母单啊!

这时又听见沈老夫人叹息般的语调:“介舟肯照拂她几分是最好不过了。”

“安安自幼失了双亲,又生了一副病如西子般的身子,一众子孙中,老身最心疼的便是她了。”

这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宋誉行听出几分,却不敢确定,想起母亲邀姑母和尔容表妹前去赴宴的帖子,脸不红心不跳的接话:

“我母亲也是如此想,因此邀了几位表妹过府一叙。”

作者有话要说:表哥出场啦~

小路磨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