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绝处逢生
簌、簌、簌......
雪还在下。
一处崖底,凹凸不平的石块上躺着几个刚咽气的人,满是鲜血的弯刀插入雪地,今姝撑着它,胸口起伏不断,脸色苍白的紧。
而离她不到三丈处的地方,立着十多个持刀黑衣人,刀尖朝向她。
“你们是谁?”今姝目光冷冽地扫向他们。
“来拿你命的人!”为首的黑衣人丝毫不废话,扬起刀冲向今姝。
虽然不清楚自己身处何地,但今姝本能地拔刀回击,她要活着。
哪怕最终有一死,她也要做最后一个。
刀尖相击,发出刺耳的声响,今姝敏捷侧过身,同时奋力踢出一脚。
黑衣人首领被震的后退两步,他伸手抹掉嘴角的血迹,对手下们做了个手势:“一起上!”
这个女人邪性得很,一开始故意装柔弱,后面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自己先前短暂没了呼吸和脉搏,让他们以为她真的死了,趁着大家放松紧惕拖着其尸体时反杀,接连弄死了他好几个兄弟。
他就不信了,她一个身受重伤又失血过多的女人,能挡得住他们这么多人。
十几个人迅速逼近今姝,眼神狠厉,刀刀直击要害。
崖下寂静得很,除了簌簌雪落,就只剩下刀剑破空的风声,声声入骨。
不过片刻,又倒下两个黑衣人,而今姝身上也再添几道新伤口。
胸前衣襟沾满粘稠的血,紧握刀柄的手不停有血溢出,顺着刀身流入雪地里,淋出一条血沟。
黑衣人首领没想到这女人‘死而复生’后会比之前更加难缠,面对又倒下的几个兄弟,他眼底闪过几分骇意,持刀的手又紧了紧,再次刺了过去,坚决不能给对方一丝喘.息的机会。
今姝整个人被击退到身后的树干上,霜雪落进伤口,疼痛难忍,失血过多导致她的双手发颤,她快要拿不动刀了,而敌人还有八个。
黑衣人首领见今姝终于快不行了,嘴角露出一丝快意,喝道:“束手就擒吧!”
今姝眼皮沉重得很,刺过来的刀影模糊起来,呼吸一声比一声浅。
这一刀她注定躲不过。
但,还没到尽头。
今姝费力睁开眼,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她反手解下腰带,飞快绕到身后的树干上,借力蹬上去。
黑衣人首领的刀数次刺到今姝的背身,可她毫不在意,反而趁着对方以为要得手松懈之际,反身一踢,给自己留下反击的机会。
树枝随着她身影晃荡,一层层的积雪落下。
其中隐藏着锋利的冰锥子,砸得人脑袋生生泛疼。
很好地扰乱对方视线。
就是这个时候,今姝重新捡起刀。
目标,眼睛。
仅剩的八个人,七个被齐齐刺穿双眸,痛苦地跪在地上,哀嚎。
今姝颤巍巍从树上跌落下来,稳住身形,持刀刺向最后一个。
黑衣人首领心中大骇,连忙防守、反击。
刀与刀相触,火星子不断迸出,身影交错。
不断新增的伤口也没能阻碍今姝继续出刀,仅凭着勇猛的力道逼着对方不断后退。
第一招,划破了对方的袖腕。
第二招,刺到了腰腹。
第三招、第四招......
终于,不知道多少招过去,今姝精疲力竭之际,找到了对方一处破绽,砍断了对方的手筋。
黑衣人首领手中的刀应声落地。
然后是另一只手和两只脚,黑衣人首领倒在雪地里,发出凄惨不甘的叫声。
同时,今姝再也支撑不住,身影晃了晃,踉跄跪跌到地上。
似是缓了许久,地上的积雪又厚了一层,今姝才开始动作,她微微低头一看,身上这件衣裳破碎得不成样子,上面全是刀痕剑影,堪堪裹住身体。
湿哒哒的,全是血水,寒冽的风往伤口里钻,动一下就是钻骨的痛。
今姝伸手往雪地里抹了抹,勉强清干净的左手暴露在风雪中。
手背伤痕累累,看不清本来模样,掌心却细腻到没有一丝茧子。
这不是她的手。
今姝费力咳了咳,她又想起方才那些黑衣人的身手和穿着,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中浮现。
她可能穿越了。
今姝仰头跌躺进雪窝中,心中一团乱麻,不管是与否,她此刻已是强弩之末,生机渺茫。
胸前后背的伤口不停渗出血,今姝望着白茫茫的天空,覆满霜雪的长睫,缓缓垂合。
北风呼啸,冬月的雪飘了半月有余,终于停了。
云溪镇,和春堂。
杨小满正拿着一把扫帚仔细清理医馆门前的积雪。
雪虽停了,寒风却依旧刮得猛烈,和刺刀似的,直往人脸上招呼。
杨小满几乎是扫一盏茶功夫休息半盏茶,即使这样,一双手还是冻得通红僵硬,时不时哈气取暖也没什么用。
可是门口的积雪不扫不行,前日他只是犯懒起床晚了点,结果就有个碰瓷的故意在医馆门口滑倒,以此来讹何大夫。
杨小满叹了口气。
扫了半个多时辰,总算将医馆门前的积雪清理干净。
杨小满将扫帚往墙根上一靠,拢了拢满是补丁的棉衣,就要往医馆内走,忽而眯见不远处走来一男子。
这个时辰,天色亮起不久,一眼望去,还是灰蒙蒙一片。
男人一身霜寒,朝医馆缓缓走来。
略显熟悉的身影使得杨小满停下步子。
待人走近,他冻得通红的脸露出一抹憨笑道:“原来是青山村的薛夫子啊,今儿怎么这么早?”
“约定今日来结药钱。”男人身着青色长袄,面色白如玉,身形清瘦,说着话的同时从腰间扯下一个洗得发白的素青色荷包。
杨小满摸了摸头上的补丁帽,纠结道:“何大夫说了,不让我收你药钱。”
以防男人等下强塞,杨小满迅速将人请进了医馆,顺势道:“这事薛夫子还是亲自和何大夫说吧。”
杨小满说完,立马跳出三米远,和男人保持一定距离,生怕对方塞钱过来。
上回他没拦住收了薛夫子药钱,让何大夫知道后,罚他吃了三天黄连,都快把他苦哭了。
男人也没勉强,而是问:“何大夫呢?”
“老夫在这呢!”先闻其声,后见其人,话音将落,一个略胖的身影从杨小满后方出现。
何淳走过来先喝了一口杨小满递过来的热茶,后抚了抚须才道:“我说薛韫呐,你可真会挑日子。”
薛韫眸光平静:“救回来了?”
何淳胡子一抖,赶紧放下茶杯嘟囔:“真没意思,每回都猜这么准,没意思哟!”
薛韫唇角微动,道:“是我知何大夫你医术高明。”
何淳哼了哼:“拍马屁没用,药吃完了来抓药?不对,按时日,应该还没吃完呐......”
接着何淳又将来人从头到脚嫌弃一遍:“大冷天的,就穿一件薄棉衣,年轻人真是不懂保养。”
薛韫平静道:“我有分寸。”
何淳哼了哼,逮着机会就要上手:“那让我切一切脉。”
薛韫像是提前预见似的退后半步,完美躲过。
衣角都没能摸到的何淳表示非常不满:“你有分寸,还躲什么!”
薛韫将一早从腰间取下的荷包放至桌上说:“我今日只带了之前欠您的药钱。”
何淳一噎,面色有些不虞,他随意寻了个理由:“我就诊诊脉,今日冬至,不收你诊金。”
薛韫神色淡淡,如青江似的眸静静地看着何淳。
何淳被盯得头皮发麻,直接泄气道:“行了行了,我不把脉行了吧,真是的,一点都不知道尊老。”
就没见过像他这样不听话的病人。
薛韫这才将目光移开,再看向何淳时,眸光已经温和了许多。
不甘心的何淳,嘴上念念有词:“我看你迟早有一天会后悔。”
紧接着又瞥了眼桌上的荷包,没动,而是叹了口气:“你总是这么犟。”
最终,何淳还是收下了银钱,一旁的杨小满小眼瞪直,怎么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何淳将荷包里的钱倒进医馆素日装铜板碎银的钱匣中,也没打算数,然后将空荷包还给薛韫,还故意吐槽:“该叫薛莹那丫头好好练练女红了,荷包底部线头又脱了。”
薛韫仔细收好荷包,回道:“话我会带到。”
听到他的话,何淳不知联想到什么,身子一颤,连忙又道:“别说是我,就说是她小满哥说的。”
那丫头的拳头,他这把老骨头可经不住造。
还站在边上的杨小满:“......”
怎么每回都是他背锅。
“对了,那姑娘估摸这两日应该能醒。”何淳不想再提荷包的事,于是岔开话题,“你今日要不要多留一会儿,等等看?”
薛韫想了想道:“也好,我出门前与小莹说过要去布店买几尺新布,会晚一点回去。”
何淳起身,同时感叹:“一转眼,薛莹也长成了大丫头,是该好好打扮打扮,日后也好相看个俊俏郎君。”
薛韫没再接话,只垂着眸,跟在何淳身后往医馆后院走去。
何淳未察觉到异样,边走边说:“话说起来,那日你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姑娘到我这来,还真是让人吓一跳,我行医几十年,没见过哪个人伤的有她那么重却还能吊着一口气的。”
薛韫不知想到什么,轻抿了下唇道:“心存生志,总会搏得一丝生机。”
“你说的没错,我给那位姑娘医治的时候,可谓是险象环生,每每觉得要完蛋了,那姑娘却偏偏硬是挺了过来。”
何淳最后又感慨:“着实是个奇迹啊。”
薛韫停下脚步,望着虚掩的房门,声音有些轻:“是吗?”
那可真好。
片刻过后,何淳推开门,二人进屋。
他让薛韫在外间稍作片刻,自己先单独进去瞧瞧。
屋子分成里外两间,不过都不大,早在何淳领着薛韫推门进来的时候,杨母就听见了声音,只不过那时她正在用何淳之前教的方法,用细棉布沾水往病人唇上擦拭,没能腾出空出去招呼他们。
“何大夫来了。”杨母收好棉布,转身道。
“小满他娘,这几日辛苦你了。”
杨母连忙摆手,一副老实样道:“照顾个人而已,哪里就辛苦了。”
何淳瞥了一眼,见床上的人身上的被褥盖的严实,才对杨母道:“薛夫子一大早过来了,还没用早饭。”
杨母一拍大腿,习惯性大声道:“我这就去做!”
杨家母子是几年前逃难来到的云溪镇,那时杨母得了重病,如果不是遇到何淳,早就没命活了。
可以说没有何淳,就没有杨家母子如今的日子,所以杨母始终对何淳心怀感激。
现如今儿子在医馆里当学徒,母亲在后头烧水做饭洗衣,日子过得平稳充实。
杨母一走,何淳回头:“进来吧。”
深色帘子一晃,薛韫走了进来。
何淳说笑道:“多瞧瞧,说不定就将人瞧醒了。”
屋内点了烛灯,薛韫的目光落向床上躺着的人。
少女安安静静地躺在那,乌发披散于两侧,脸上的血垢被清洗干净,露出原本姣好容貌,长睫覆在眼睑,由烛光倒映出浅浅光影,秀鼻挺立,唇似褪了色的樱桃。
也许是他注视地太过入神,又或是其他什么。
床上的人忽地睁开了眸。
俩人的目光就这样猝不及防撞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啦~前三章红包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