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晏带姽婳去看了星海。

无人知晓，在魔域的血月天外，葬神渊里有一处天地能看到终年不落的星海。

楼晏从一开始，就想带着碧裳来这个地方看看这里的星海。

虽然没有月亮，但星光亘古不变，是整个魔域最为漂亮奇幻的地方。

系统查完资料：“宿主，这里是葬神渊，小花妖的出生地。”

听到这句话，姽婳去看楼晏，他的眼神而满含温情，“碧裳，你喜欢这里吗？”

言语之间，已经忘了这里是小花妖之前生活过的地方。

小花妖还是有骨气的，体内没有一丁点妖力，死亡是她对于抹杀自己不甘心的最后反抗。而眼前的楼晏已经忘了小花妖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谁的代替品。

“很漂亮。”姽婳移开目光，看向远方星光灿烂的天空，又往前走了两步，看到了河面上她的倒影，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也像极了楼晏的眼睛。

如镜一般的河水被她打散泛起涟漪，一点一点扩散，随后消失不见。

“这鬼哭河河水凉。”楼晏走过来，不赞同地拉起姽婳，看着她被冻红的指尖不忍道。

姽婳怔了一下，看着楼晏慢慢笑了，恰如美人芙蓉面。

楼晏觉得她哪里不太一样了，脸虽然没有变，但比以前更吸引人的目光，只不过具体哪里变了，他发现不了。

“尊上不应该眼里只有我。”姽婳抽回指尖，看着眼前的河流与高山。

楼晏是魔尊，若寻常人间的男子耽溺于情爱也就罢了，可楼晏是魔尊，他的任何一个普通的行为对底下的臣民来说，都带有毁灭性的打击。

千年前神魔大战，妖族作为魔族的支持者损伤惨重，如今式微，可楼晏身为魔尊，大多时间都待在人间，围在碧裳身边。这样的局面，对普通小精怪不公平。

楼晏眼神一暗：“我眼里只有你不好吗？”

“好。”规划回头看向她，身后星光万丈，“可也不好，尊上是魔尊，要庇护麾下的千万人，若只将心思放在我身上，底下的妖族……”

“你近来胆子越发大了。”楼晏移开眼神，强迫自己不去回忆姽婳眼里的担忧，“这个世界向来强者为尊，世界法则自诞生起就写满弱肉强食，若其他妖魔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在这个乱世被淘汰掉也是应该。”

姽婳：“不是这样的尊上，您看看这山河，您的子民他敬你爱你，织出的万金衣您先用，法器宝物也都是先由您来挑选，所求不过是您的庇佑。”

“够了。”楼晏怒极反笑，没人能质疑他的选择和安排，本想好好教训她何为天高地厚，大不了事后再用药物抹去她的记忆。等他撞进那样一双眼睛的时候却什么怒火都发不出来了。

她是由爱才生担忧，是害怕他的地位不稳固。

“吓到你了吗？”楼晏将姽婳揽入自己的怀里，“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这个世界的规矩就是这样，弱者没有生存空间，若是这样能激发他们的潜能让他们变强，何愁我魔界未来没有强将？”

姽婳推开他，“才不是这样，若只有强者才配活在这世上，您当上魔尊也只因为您最强，而不是因为您对妖族魔族有责任，那……”

楼晏不想听了，直接封住姽婳的口让她说不出任何话。

她说了这么多，他是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只觉得好笑。她一个妖力全无的小花妖竟然敢教训他，而且她当初选择依附他不也是因为他强大吗？

说白了，也只是因为她废物，才想庇佑和她一般的妖族宵小罢了。

“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本尊护着那些废物妖族，可是本尊的魔域向来不留废物。你有句话说得没错，废物确实没资格活在这里。”

随着楼晏的话落，姽婳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惨白。

楼晏眼神一凛，看向姽婳的样子十分危险，“你可是想起什么来了？”

姽婳摇摇头，步伐不稳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楼晏赶紧扶着她解了她的禁锢，“哪里不舒服，说。”

姽婳抓着他结实有力的臂膀：“不，即使我打不过你，可若有一天你身陷险境，我也会拼上我的一切去救你。”

“本尊才不会身陷险境。”楼晏偏开脸，她的样子太认真了，他竟都不敢看。

“我知道，尊上自当神勇无双，可我想说的是，我爱你想对你好，不因你强大弱小而改变，也不因为受我强大弱小而影响，我只是爱你。爱能让弱小之人也充满一往无前的勇气。”

楼晏的心乱糟糟的，这几万年来寻求他庇护的很多，可要说保护他的人却只有眼前这一个废物小花妖。

不……曾有人真的在他将死之际救了他，所以他该爱的人是碧裳，而不是只会用甜言蜜语哄他的小花妖。

楼晏正欲训斥姽婳，禁止她以后再说这些话，可他转头却在姽婳的眼睛里看到了惊恐。

她又在做什么妖？

之间姽婳扑过来扶住他：“尊上你怎么了？”

糟了，他这次的化形时间……楼晏掐指一算，人间的事物和小花妖自尽的事惹得他心烦，让他都忘记了今天是他化形蜕皮的日子，糟了。

楼晏看向小花妖，眼里隐隐有了杀意，这个秘密除了他外只有死妖能知道。

姽婳察觉到了杀气，手下动作一顿，害楼晏磕在了地上，摔了好大一声，“我……我扶不起。”

好不容易把腿已经化成蛇尾的楼晏架起来，姽婳却看着肉眼可见的芦苇稻草感觉焦急。

她哭了她装的。

化形期间魔力不稳，楼晏担心他出招伤了自己，只好骗姽婳想让她先走，“你先回去找人，你一个人带着我走不了多远。”

只要她放下他稍微走两步，他就可以吃了她补充体力，然后找个地方休息，等待化形结束。

姽婳的声音里含着哭腔：“你说什么傻话，要是你的下属知道你如今这样，根据你说的弱肉强食的规矩，他们定然要吃了你把你当成补品，怎回来救你。我先带你找个地方休息，你别说话保持点体力。”

他们离得是如此近，楼晏只需要稍稍偏头，就能看到小花妖的挣扎，她很累。

突然，一声声狼嚎响彻整个鬼哭河。

楼晏暗道一声不好，千年前神魔大战，狼族一脉损伤惨重，留下的皆为老弱妇孺，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狼族就消声遗迹再也听不到他们的消息。此时正巧遇到，怕是蛰伏在此已久。

思虑间，几道黑影闪过，姽婳和楼晏已经被团团围住。

“楼晏你也可曾想过有今天。”

话音未落，一道迅猛夹杂着恨意的攻击就朝楼晏袭来，这速度他躲不过，本想好先受了这招，却不承想招式近身他却不痛。

再抬眼，只见小花妖捂着血淋淋的腹部笑中带泪地看着他，“尊上没事就好。”

她什么话都没有多说，行动间却都印证了她的话，想保护一个人的心跟自身能力无关。

什么东西微微颤了，好像是他的心。

一击不成，狼妖们又准备来第二击团团围住他。

楼晏捂住小花妖的眼睛，抱着她缓缓站起，“看来隐匿的生活让你们忘了本尊有多可怕。”

话音落，楼晏直视着眼前未化形两米高五只的狼妖。

毒雾在四周弥漫，随着呼吸慢慢进入狼妖体内，楼晏微微歪头，薄唇轻启：“破。”

刚刚还嚣张的五只狼妖瞬间化为粉末。

楼晏毫不恋战，抱着姽婳就往葬神山上逃。

两人身影消散间，刚刚化为粉末的五只狼妖又重新凝成狼形，齐齐看向身后的一位少年，“扶涯少主，我们还追吗？”

扶涯看着地上的血迹，皱了皱眉，是小花妖的血，“追，小心点，莫让楼晏发现你们的踪迹。”

他步伐稳健，心却非常慌乱，不知道该如何向小花妖解释，他还有余力应付刚刚的局面。

可他想多了，两人寻到一处山洞，楼晏带着姽婳暂时躲了进去，他还未看她，就见姽婳不顾及自己还受着伤却探向他的额头，“尊上难受吗？”

她不在乎他刚刚骗了她，楼晏沉默了下，这就是她说的爱吗？

可很快他就没心思想这些了，千年前受的伤和化形之苦让他没心思想这些，他变成一条巨蛇，尽力忍着自己的本性才不至于撞向着充满土腥味的墙壁。

尾巴太疼了，疼得他都开始怨恨为什么不放下小花妖，而是一时心乱居然带着她一起逃。

很快，外面又响起了狼嚎声，且声音越来越近。

天性中带有的掠夺和饥饿感折磨楼晏几乎快要发疯，他闭着眼，可还是不能隔绝小花妖的存在感，反而让自己看起来狼狈不堪。

“尊上。”姽婳轻轻拍了拍楼晏的胳膊，拉着他的手放下，看到了满头的汗和通红的眼尾，“我知道尊上总有办法让自己转危为安。”

所以呢？她想什么，楼晏冷冷地看着她。

“但我留在这里对尊上来说无疑是个累赘。”姽婳捂着自己腹部，“我出去引来这些狼妖，尊上顾好自己。”

说着，姽婳就准备出山洞，但还没走几步就会被楼晏抓住。

“回来，本尊还不需要靠你一个女孩子救。”

“不、不是。”姽婳看着他目光坚定，“魔域不可以没有尊上，但没有我可以。而且我心悦尊上，愿意为了尊上涉险，我没有骗尊上，即使我弱小，也有想保护尊上的心。”

她不怕吗？楼晏问自己，也怕。她受了伤，腹部还往外流血，唇上没有一点儿血色，突然间恍惚记起，自己刚刚找到她时的惊喜，也因此研究缘萝花的习性——藤科植物，依附寄主生活。

可她的炙热的眼神却写满了坚定，楼晏恍惚记起曾经在哪里看到过……好像是碧裳仙子看奚芜的眼神。

眼前一黑，楼晏晕倒前脑海里最后的画面是姽婳的背影。

而姽婳行至密林身处，仰头看了眼天上的繁星停下脚步，身后一直跟着她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你确定小花妖的青梅竹马只是看不起她而不是想吃了她？”

系统还未来得及回答，一头两米高的黑狼把姽婳扑倒在地，然后娴熟咬向她的脖颈。

作者有话要说：奚芜：撕日历，今天也是想老婆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