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见
“咦,刚吃饱了又睡足了,怎么还哭?可是摔着的地方又疼了?”三奶奶哄着叶苗苗,哦不,她现在已经是叶湲了,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要不还去请了王太医来瞧瞧,莫不是留了什么后遗症了?”
大奶奶沈氏面微有尴尬,推了把面前一个约莫三岁左右的小男孩,“侨哥儿,还不瞧瞧你湲妹妹,看你毛手毛脚把她摔的,要是有个差池,看你爹不打折你的腿!”
侨哥儿?她摔了湲妹妹?叶湲不哭了,难不成自己就是被这个哥儿一跤摔到这个穿金戴银着古装叫太太喊奶奶的莫名世界的?
叶苗苗,哦叶湲(很久以后叶湲才知道自家姓什么)不禁来了精神,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寻找着那个侨哥儿,因这个身体年龄实在太小,目光范围只能在一丈左右,小男孩被推近了她才看清,很齐整的孩子,若是留了发倒像个漂亮的女孩儿,可是为什么会被他抱一抱摔一摔就换了灵魂呢?叶湲很纳闷。
叶湲细看侨哥儿,只见穿着宝蓝江绸薄棉褂子,下身穿着同色裤子,袖口领口裤管用金线绣着繁复的锦纹,穿着一双蓝绒堆绣云贴花蝴蝶鞋,脖子上戴着长命锁寄名符等,一身明灿灿的宝蓝色衬着洁白的肤色俊秀的五官,煞是好看!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似夏日的一幽深潭,清凉又赏眼。
看着这么个漂亮的小男孩儿,叶湲的气也不觉消了几分,最难消受美人恩,自己这回真是栽在美人手里了。
叶湲对侨哥儿甜甜一笑,伸出软绵绵的小手使劲朝侨哥儿招手,或许再被他一摔能摔回去呢!大人们一瞧这阵势,都笑了起来。
三奶奶道:“湲丫头就是喜欢侨哥儿,看见侨哥儿就不哭了。”
大奶奶也道:“才三个月就知道要人了,你看她伸着小手是不是要侨哥儿抱她?”
二奶奶咕唧笑了一声,“三弟妹可是不敢把湲丫头给侨哥儿抱了,要再摔一跤,跌出个毛病来,可不要心疼死三弟妹?”
大奶奶见二奶奶如此挖苦,略有尴尬,又跟三奶奶说了几句好话,三奶奶见女儿精神尚好,自然是见好就收,哪里真能怪罪大嫂和她的小侄子?
妯娌三个逗着孩子又说着闲话。
这沈侨是大奶奶沈氏娘家侄子,如今袭了爵的定国侯三公子。
大奶奶是定国侯同胞妹妹,其父亲是开国八国公之一的定国公,身份贵重,但娘家是世袭爵位,并不入朝为官,说到底并无实权在手。
十七岁时嫁给与定国公府世交的叶家,现任安徽巡抚叶和的长子叶永正,为长房长媳。
这二奶奶王氏是长房二子叶永直之妻,父亲王英却是当朝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是握着实权的当朝权贵,二房又有三个儿子,在家里难免出挑一些。
大奶奶是世家姑娘,涵养自然极好,任是怎么恼怒也不肯带出半丝怒容来,只拉了沈侨,吩咐道:“快给你湲妹妹作揖,赔声罪,叫她不要害怕!再给你二姑母道声恼。”
这三奶奶郑氏是叶家太太郑氏娘家远房侄女,嫁的是郑氏嫡出三子叶永明。
太太郑氏与定国公嫡妻郑太夫人是姐妹,算起来,沈氏与郑氏也是姑舅姐妹,所以沈侨按郑氏在娘家的排行称呼其为二姑母。
郑氏听大嫂如此说,忙笑着拦着道:“可是不敢当,侨哥儿才多大孩子?没得吓着了他。不过是抱着湲丫头跌了跤,别说他自个儿避猫鼠似的吓昏了过去,就算是手没个轻重将湲丫头摔出个什么,也不过是孩子气,哪里就有大嫂子这样巴巴道恼的?”
沈氏见郑氏几次不肯受礼,便不推沈侨了。
王氏见大嫂不理会她,脸上有些下不来,她拉了沈侨的手,细细瞧了,依旧交到沈氏手里,“大嫂你好生看看,侨哥儿眼神似乎不对呢,从醒来这会子都没开口说话,以前侨哥儿多皮的一个猴儿,怎么这会子安生的跟个小姑娘似的了?”
她这一提醒,沈氏也觉察了,俯身细瞧沈侨的眉眼,见他眉清目秀,肤色细腻,眼睛黑且深,见她打量把眼垂了下去,那长且密的睫毛趁着白皙的细嫩皮肤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沈氏琢磨,孩子还是原来那个齐整的孩子,但太安静了,有些不对劲。
郑氏也把叶湲交给了奶妈,过来瞧沈侨,摸了摸他的额头,“怕是吓到了。”
沈氏回头问道:“侨哥儿的东西打点好了么?”大丫头春暖回道:“已打点好了,来接的人都在二门外候着呢。”
郑氏道:“我看这孩子是惊吓过度,大嫂还是亲自送回去交给公爷和夫人的好,我去回了老太夫人,别叫她老人家着急。”
沈氏点头,吩咐了人备车,又命奶妈抱了沈侨,郑氏亲自给他系了朱红印花轻纱斗篷裹严实了,又送到二门,见沈氏与沈侨上了大车才扶了丫鬟回去。
王氏见沈氏和郑氏都面有不虞之色,笑着甩了帕子去上房给婆婆请安去了。
叶湲眼睁睁看着那个粉雕玉琢的沈侨被送走了,急得不行,却又不会说话,只能恨恨地蹬腿挥拳头又大哭了一场。哭完了,累了,尿了一裤子,被人剥了尿布走光光地换了新尿布和裤子,又被塞了一通□□奶汁,这才算罢。
一番折腾下来,叶湲也的确累了,含着奶娘的□□就昏昏睡去了。她祈祷着,一觉醒来,还是沈嘉骏那张俊脸等着她。
这厢叶湲睡得昏昏沉沉,那马车上的沈侨也陷入深思之中。
沈氏见沈侨一直不吭声,便抱着他细细跟他说话,“侨哥儿记得自己是谁么?家里都有谁?我是谁?”
沈侨抬起黑漆漆的眼仔细瞧了沈氏一番,眉毛挑起又缓缓舒开,这才开口,童脆的声音不急不缓,“我是沈侨,你是姑姑,家里有祖母,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妹妹,绿华绿珠,平安如安,还有小树儿,小芽儿,啾啾儿……”
数落着,沈侨不由露出丝笑容来。
沈氏一直在观察着沈侨,见他又现出昔日那等惹人怜爱的笑容来,才算松了口气,抱了沈侨道:“我的儿,可是有笑容了,吓坏姑姑了,要是唬出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跟母亲交代?”
我的儿——姑姑——母亲——
沈侨打了个冷颤,一切恍若梦中。
沈氏却以为沈侨冷了,将他越发抱的紧了,“才入五月,嬷嬷也太性急了,就给你换了夹衣,说是入了夏,可这早晚还凉飕飕的,可是冷了?”
沈侨嗯了声,说道:“姑姑,我不冷,姑姑也不冷。”
沈氏彻底放心,捏了捏他的小嘴,笑道:“小嘴又开始哄人了,我还说你个猴崽子摔了跤把猴皮儿的性子改沉稳了,才一开口就漏了馅儿,半响不说话,我还以为摔傻了呢。小脸好像不情愿,不想回家?”
沈侨很自然地点头,他真的很不喜欢那个庭院深深的大家庭呢!
沈侨是定国侯沈桐嫡妻生的二子,因为难产,沈桐原配夫人生了沈侨后第二日就撒手去了,故沈桐一直不喜这个克死母亲的儿子。
倒是太夫人郑氏怜他失母孤苦,一直带在身边将养着。
沈侨想起那位见他就黑脸的父亲,还有眼底那掩饰不住的厌恶,他幼小的心灵就很受伤。
但想起那位慈眉善目的太夫人,想起她身上淡淡的熏香味道,沈侨又觉得胸口刚破了的洞瞬间被彩霞填满了,漫天都是红的黄的赤的橙的色彩,让人恨不能扯了做成幕天大帐躺在里面一辈子不出来。
且说这沈氏沈梨在公府排行二姑娘,想着母亲的病也不知怎么样了,沈氏又一阵的担心。
沈氏送了沈侨回去,亲自交给了母亲郑太夫人,又宽慰了生病的母亲许多话,才又赶回叶家。沈侨自然有沈家丫鬟奶妈伺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