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成长
做婴儿的日子很无聊,学说话,学走路,断奶,吃喝拉撒睡。
叶湲自从会走路说话后,便爱四处走走,把正谊山庄前前后后逛了个遍,春日看花,夏日观荷,秋收果子冬卧雪,孩童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闲时坐卧,与小丫头嬉戏唠嗑玩耍无所不至。
且说叶湲身边,郑氏派给她的两个小丫鬟,小荷叶话多,庄子里的家长里短,庄子外的鸡毛蒜皮小事她都能探听得来,每日家在叶湲面前八卦不止,郑氏见叶湲话不多,也乐得有个爱说话的引导着她,也不约束小荷叶;小莲叶心灵手巧,说话做事也稳妥一些,不过也不是个省事的。
吴嬷嬷因为是外来的,一直不大得郑氏看重,那些大丫头们每每也欺负她,倒是周妈是家里老人,没人敢惹,常护着吴妈。丫鬟和奶妈之间,有些小矛盾,在外面大体不错,对自己没甚异心,叶湲也乐得不管。
每日家,叶湲最喜欢听的便是小荷叶有关郑峦的八卦,什么他对哪个丫头笑了几笑,哪个丫头看他脸上漂亮的酒窝摔了一跤,谁送了他个扇套,谁给他绣了个荷包他没要,家来的路上跟谁说了几句话,他赏给哪个丫鬟点心,此等种种。
每叶湲听着这些小事,都乐不可支,小小年纪的郑峦已生得风姿过人,性格又温柔,对任何人都温暖如阳光般,即使最粗俗的婆子他都细声细气地说话,很得下人欢心。有这种八卦,叶湲一点不快都没有,总有那种自家人得了别人喜欢,自己脸上也光彩的感觉。
一起过了几年,叶湲与郑峦的感情越发好了,只那种熟悉陌生人的感觉总让人恍若隔世,不知道是否在梦中。前世今生的错综复杂,经常让叶湲从梦中惊醒,她一直有个感觉,沈嘉骏就在她身边,从未远离。
可是面对郑峦那张与沈嘉骏一模一样的脸,那清澈的眼,温柔的笑,漂亮的小酒窝,终究是形似而神散。渐渐,叶湲只能把前世今生的复杂情感深埋心底,再也不肯多想沈嘉骏那个人,那份情,只当现在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是一个新开始。
偶尔,叶湲也会跟着郑峰偷溜出山庄,到附近的山间田野疯癫一回,那种脚踏实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的快意,让她更渐忘怀前世的种种。
幼童的日子,不用读书,不用做针线,不用讲究那许多的规矩,不过是吃喝玩乐,几年的蛀虫,如此无事忙,叶湲越发的心宽体胖。
这年中秋,叶永明一家回城里过节。叶湲已过了四岁,生得那叫一个珠圆玉润,圆滚滚胖乎乎,笑起来眼睛都眯上了,整一个小团球。
是夜,院子各处挂了羊角大灯,恩荫堂月台上,焚斗香秉风烛,陈献各色瓜饼果品,叶和盥手上香拜毕,一家子都跟着拜过,便在在园子里水边摆了圆桌,用围屏隔成两间,男女分开坐下,摆了猪羊等食物,吃喝了一回,叶和便带着儿子们出去和相公们喝酒作乐。
郑夫人吩咐撤了宴席,抹桌换杯具新上了瓜果、各色小果子、月饼、酒等,边吃喝边赏月,又有各人敬酒说笑话不等,十分热闹。
太太见叶湲生得圆润,脸色又十分红艳健康,说起话来软软糯糯,便十分的喜欢,叫她坐在身边,搂着她叫巧瑞剥了新鲜荔枝给叶湲吃。叶湲便乖巧地装小孩子,甜甜地笑,甜甜地赞叹府里的东西好吃,太太听了更是欢喜。
二姑娘叶洁便有些别扭,拉了大姑娘叶涵低声道:“看她那胖样儿,吃那么多,不怕撑死!”叶涵淡淡一笑,月色也似黯淡了些,她指了天上月亮道:“二妹妹有空看三妹妹的脸,还不如赏月呢,这中秋的圆月真是美呢!”
叶洁仰头看暗沉夜空间一轮明月,皎皎光华不似人间之境,扭头又看了一眼叶湲那张圆鼓鼓的脸,便灿灿一笑,指了月亮大声说道:“看,三妹妹的脸!”
众人哄地都笑了,太太搂着叶湲捏了捏她胖乎乎的脸,笑道:“洁丫头这张嘴,可真了不得,谁都敢说嘴了。快到我桌边来,多吃些果子,也生的你妹妹这样一幅圆月脸,我可是欢喜呢。”
五姑娘叶沅最是个爱闹腾的丫头,拍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扑在情姨娘的怀里直呼揉肚子,四姑娘腼腆,只低了头抿着嘴儿轻笑。大奶奶和二奶奶也都含笑,众丫头婆子也都捂嘴偷笑着。叶湲气得两个腮帮子都鼓成球了,只郑氏微微皱了下眉头,叶湲便垂下眼推开巧瑞不吃荔枝了。
新娶的大嫂子姚氏,新媳妇腼腆,抿着唇不肯大笑,亲自切了块蟹黄馅的月饼递给太太道:“老祖宗尝尝我做的这饼味道如何?”
太太颔首,尝了口姚氏亲手做的月饼,笑道:“清哥媳妇的手艺真不错,给你婆婆和婶婶都敬一块儿,姑娘们自己动手吧!”各人便从刚才的笑料中脱出来,尝了月饼,各自赞叹几声。
叶湲也松口气,感激地看了眼大嫂子,姚氏回以淡淡一笑。
叶湲再一次为体重问题忧虑,再次在心里腹谤了美人乔全身上下!她看了一眼坐过来蹭在太太怀里撒娇的叶洁,眯起眼睛笑了笑,叶洁倒被她笑得不知所措。
太太又叫了一个媳妇在屏风后击鼓传花,花到谁手里,谁便吃酒说笑话。叶洁从太太怀里钻出来,不依道:“祖母,我才刚已经说笑话了呢。”
众人一想,刚消下来的笑又响了起来,叶湲不紧不慢拈了颗荔枝道:“都说二姐姐有捷才,果真不假,说我的脸像月亮还真形象呢,那我的身子也胖,该像什么好呢?”
叶洁见叶湲如此凑趣,手上恰又拿了颗荔枝,便脱口说道:“身子可不就像颗圆滚滚的荔枝?”
众人见俩小人斗嘴,更笑起来,不想二奶奶脸色已不好起来,几个有眼色的便已知道缘由,赶紧收了笑,催促着击鼓传花。
叶洁先时还得意,半响才回过神来,抬眼看了眼母亲,脸色涨红,低下了头。原来二奶奶生了叶洁后,身子便有些发福,只她脸小,乍一看时是个清丽端正的妇人,细看身子却有些圆鼓了,故一向忌讳别人说胖啊圆啊鼓之类的,叶洁自然知道母亲忌讳,但一忘形张狂了,倒惹了母亲脸上不好看,席间就不敢再拿叶湲的胖说事了。只那背了人,见了叶湲仍要讥讽一回。
一时间大人都忙着吃酒说笑,叶湲净手毕,便顺着池边石板路行去,听着那边笛声呜咽渐起,似有魔音,时而高昂如急雨时而呜咽如秋风扫叶,煞是好音,迎着天上一轮皎月,不得不叫人情思旖旎。“每逢佳节倍思亲”,到这个世界四个中秋了,亲已不是当年的亲,人亦非旧人,叶湲伤感起来。
“三妹妹怎么一个人躲这里赏月来了?”
清雅的声音惊了叶湲,回头却是叶涵端了两盏茶过来,递给叶湲一杯,“今年新进贡的菊花茶,才你吃了许多荔枝,易上火,这个喝了清热败火最好。”
叶湲感激地道:“多谢大姐姐费心了。”
叶涵已九岁,自是仪态端方,明艳无双,月色下一双明目如珠玉熠熠生辉,叶湲看着都觉得生动无比,叶涵问道:“看妹妹似有感怀之色,可是为三妹妹的冒失之语生气了?”
叶湲摇头,说道:“不曾伤感,不过看祖母这几日面上总有不虞之色,故担忧她是不是身体不适罢了。”
叶涵目光跳了下,不想三妹妹还不到五岁,就有这份心思,她很快收回心神,望着水中清幽圆月,说道:“祖母怕是担忧定国公府的太夫人呢,说是病症越发重了。”
定国府?那不是沈侨的家?叶湲思忖道,那小子似乎很孝敬祖母,这祖母病重,怕是他又要衣不解带地陪着了吧?几年未见,他生得何等模样了?
叶湲扭头,见叶涵正打量她,她一惊,捧了茶杯打了个喷嚏道:“夜这样深了,好冷,大姐姐我们回去吧,也好劝祖母早些回去歇息,这露重别着凉了。”
说时,树影下走来两个小丫头,正是小莲叶和叶涵的丫鬟落棋捧了风帽和大氅,说道:“姑娘快回去吧,太太奶奶们都回去了。”
叶湲奇道:“才刚还听着笛声,怎么这么快就散了?”
小莲叶道:“说是沈府来人了。”
这么晚,定国公府来人?落棋一直在府里的,事情知道的多,便说:“怕是太夫人不好了。”
果然,带叶湲回去,便听郑氏和叶永明说话,一听便知,郑太夫人薨了。
再见沈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