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皎皎自愿给她表姐的，这怎么就盗窃了？”宁家人大惊失色，仓皇辩白。

他们从自家外孙女身上拿点东西，怎么就盗窃甚至抢劫了？

“皎皎今年还没满八周岁，属于无民事行为能力人。你们从她身上拿走东西，还是金额这么巨大的东西，不论她是不是自愿，你们都是非法占有，涉嫌盗窃或抢劫。至于，具体是道歉还是抢劫，我想你们明天可以和律师去谈，在必要情况下，我们考虑报警处理。”沈殊宴不疾不徐，声音极冷，半点也不想跟他们客气。

宁家人听说他要报警，顿时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小沈先生，哪里就至于这么严重了？”宁舅舅还试图上前和沈殊宴说好话。

只是他还没有近得了沈殊宴的身，就已被沈家的保镖抢先一步拦了下来。

沈殊宴看也不看他们一眼，抱着宁皎皎，在沈家一干工作人员的簇拥下抬步就走。

……

在离开了宁家人后，沈殊宴当即低下头，对宁皎皎道起了歉：“皎皎，对不起，是哥哥错了，哥哥不该把你丢下，让你和他们待在一起……”

他面对宁皎皎，再是没了刚刚面对宁家人时的锋利，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温柔至极：“哥哥跟你道歉，哥哥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也不会再让你见到他们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四年的时间，就算是养一个小动物也是不可能全无感情的。

更何况，宁皎皎还是一个和他相依为命，全身心依赖着他的孩子。

沈殊宴的确是想通过宁家人把宁皎皎养歪，但他从未想过让人欺负宁皎皎。

在做了那个梦境以后，宁皎皎已经知道哥哥故意把自己丢给宁家人是想把自己教坏的了。

此刻听到沈殊宴的道歉，她心情复杂的瘪着嘴没有说话……

“怎么了？我们皎皎还在生哥哥气吗？”沈殊宴看着双眼涣散的宁皎皎，努力猜测着她不理人的原因。

宁皎皎是沈殊宴一手带大的，在照顾宁皎皎的过程中，作为哥哥沈殊宴对宁皎皎从来没有任何约束，可以说要什么给什么……

宁皎皎挑食，不愿意吃不喜欢的菜，沈殊宴就再不让她不喜欢的菜上桌，只给她吃她喜欢吃的东西。才养成了长大后的宁大小姐吃到不喜欢吃的东西，宁愿饿肚子也不会委屈自己的习惯。而宁皎皎喜欢乱发脾气，无理取闹，沈殊宴也一直只当她是使小性子，不管宁皎皎是为了什么发脾气都宠着，纵着，永远也不会对宁皎皎说她有错……

甚至还会在他们彼此之间起了摩擦的时候，总是先一步主动对宁皎皎道歉。

后来的宁皎皎会长成梦境里那个骄横跋扈，不可一世的样子，沈殊宴的确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没有，皎皎不会生哥哥气的，皎皎永远不会生哥哥的气。”但宁皎皎还是不愿意怪沈殊宴，只用澄澈乌黑的眼睛看向他，奶声奶气却异常坚定道。

哥哥是她最爱的人，她永远不会生哥哥的气。

可在认真思考了一下以后，她又像小大人一样，一字一句地说：“但你的确应该对我道歉。”

沈殊宴看着跟洋娃娃一样的小姑娘，鼓着一张包子脸，说永远不会生自己气，又像小大人一样故作成熟的指出他应该道歉，不由被萌得心肠颤，轻车驾熟的就是再次道歉：“对不起，是哥哥错了。”

他只是不甚在意的一句话。

小姑娘却极其认真：“电视上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知道错就好了，这次我原谅你了。只要你下次不要再犯就好了。”

她是第一次当人妹妹，沈殊宴也是第一次当人哥哥。

宁皎皎觉得就像老师说的，人都会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只要知错能改就好了。

宁皎皎努力回忆着自己过去做得不好的地方，决心改正。

从今以后，她会努力的，努力做一个乖小孩让哥哥喜欢自己，也会帮助哥哥改正自己的错误的。

“好。”对上小姑娘纯洁无瑕的眼睛，沈殊宴当即笑了笑：“哥哥一定知错就改。”

看到这样的哥哥，宁皎皎顿时绷不住自己严肃的小脸了，扬起灿烂的笑容，决定在教育完哥哥以后，给他一些夸奖：“哥哥，其实你帮我赶走坏外公外婆，坏舅舅舅妈还有坏姐姐的时候超级帅！”

“你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我其实早就原谅你了。”

“你以后也要继续保持，一直一直做一个好哥哥才行。”她语言组织能力还没有发育得很好，颠三倒四，词不达意的表达着自己的意思和对哥哥的认同，连绵不绝的夸起了沈殊宴。

沈殊宴看着她认真教育自己的样子，心里不由软了软。

……

宁皎皎生日宴的重头戏是在晚上，作为生日宴的主角，宁皎皎一被打扮好就被人带离了沈殊宴身边，送到了养父沈耀宗那里。

就算私下因为养女的身份和母亲的出身，宁皎皎经常会不可避免的听到一些她听不懂，但却可以敏感觉察出不好的闲言碎语。

可她养父沈耀宗的身份地位放在哪里，又一直表现得对她极为看重，沈耀宗一牵着她的手走进宴会厅，就是众星捧月般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

“这就是皎皎吧，真是越长大越漂亮了。”

“沈总的千金可真可爱啊，神态上却有些像沈总呢。这合该就是沈总的女儿。”

大人们仿佛都有两幅面孔，周边围着的人一看到他们就是露出了和颜悦色的笑容，对着宁皎皎一个劲儿的夸赞恭维。

鬓角微白的沈耀宗牵着女孩的手，听着周围人的恭维，向来阴沉的脸少见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神色，看着眼前长得酷似宁青桐小时候的小姑娘，不由在心中想，如果皎皎真是他和青桐的女儿就好了。

只可惜，青桐早就已经不在了。

思及至此，沈耀宗眸中又是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神伤，决心把所有欠青桐的都弥补到皎皎身上。

而被沈耀宗牵着受到众人恭维的宁皎皎看着大厅里乌泱泱的大人们，却有些茫然的在思考着自己改变未来不变成坏人的计划，神游天外，哪怕夸赞她的人再多，她也不想搭理，仿佛世上的万事万物都入不了她的眼……

她也确实没把这些大人放进眼里去，作为一个五岁的小朋友，她并不知道来往的这些人身份在B市有多贵重，恭维她的太太们背后又代表着怎样的数字和金钱，她只觉得这些大人很吵很虚伪，听他们夸自己都是一件无聊的事……

宁皎皎不喜欢被养父这样牵着，也不喜欢这些大人。

沈耀宗并没有注意到养女的魂游天外，他怀着宁皎皎是他亲生女儿的幻想，将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牵到了宴会厅的中央，就想把她抱起切蛋糕，和颜悦色道：“来，皎皎，爸爸抱你切蛋糕。”

但从未照顾过孩子的沈耀宗却并不知道，一个五岁孩子的情绪是怎样一阵一阵儿的反复无常。

他还未将宁皎皎抱起，刚刚还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小姑娘感受到他的接近，却是一下子回过了神，猛烈挣扎了起来，声音里还带着哭腔：“不要，不要，我不要爸爸抱，爸爸是坏人。”

“爸爸是大坏蛋，皎皎不要爸爸抱。”

虽然所有人都告诉宁皎皎沈耀宗是她的父亲，他很爱她，他是整个家里乃至整个B市最有权势的人之一，因为他，宁皎皎才能拥有现在的这一切，宁皎皎应该对他感恩戴德，讨好孺慕他……

但宁皎皎心里对这位眉眼凌厉，气势威严的养父却怎么也亲近不起来，她对养父最大的印象，就是从来不笑，眼睛仿佛被冰镇过一样，沉默寡言、喜怒无常，还经常凶哥哥……

尽管他从来没有凶过自己，但宁皎皎总觉得他阴郁沉下脸看着自己的时候很凶很吓人，仿佛是在透过自己脸看什么别的东西……

而且，他每次回来，就算哥哥不说，宁皎皎也能看出哥哥有些不开心……

因此，就算沈耀宗是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和抚养人，宁皎皎也不喜欢他，只喜欢哥哥，只希望养父回来的时间越少越好。

在宁皎皎的小小世界里，家里只要有她和哥哥就好了。

本来对于养父偶尔的亲近，宁皎皎也不是忍受不了。

可是刚刚在做了那个宁皎皎知道就是真的，将来一定会发生的梦以后，宁皎皎却怎么也不愿意让沈耀宗抱了。

她的梦境告诉她，养父是个很渣很坏的男人，不仅对不起自己的母亲和哥哥的妈妈，还一直在伤害哥哥……

哪怕身在养父的身边，宁皎皎心里也是一直惦记着自己最爱最爱的哥哥的。

宁皎皎突如其来的闹情绪让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众人皆是惊了一下，没想到这备受沈总宠爱的小姑娘，居然这么不给沈总面子，还敢说他是坏人，他们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不该宽慰沈总一下缓解尴尬好，还是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好了。

沈耀宗表情僵硬了一瞬，但想到宁皎皎是青桐的女儿，还是耐心十足的蹲下身，软声问道：“皎皎为什么觉得爸爸是坏蛋，不要爸爸抱啊？爸爸可是最喜欢皎皎的。”

“因为你对哥哥不好，还不让哥哥陪着皎皎，不准他出现。你欺负哥哥，你就是坏人！”作为一个被宠大的小朋友，哪怕预知了所谓的未来，她也还是不懂得权衡利弊，为自己的处境和将来担忧，只是眨了眨眼睛，吸了吸鼻子，一心想要为最爱的哥哥打抱不平。

过去她从未注意过这些微小细节，在做了那个梦以后，宁皎皎才知道自己每一次盛大的生日宴，哥哥都是没有的，沈耀宗对自己的每一次偏爱和重视，都是对沈殊宴这个一直被他视而不见亲生儿子的伤害……

哥哥虽然表面上看上去一直风轻云淡，毫不在意，但内心却一直很压抑很痛苦。

这让宁皎皎感到很难受，也根本不愿意和欺负哥哥的爸爸好，哪怕他对自己一直非常宠爱，非常纵容……

听到小姑娘奶声奶气却吐字清晰的话语，在场众人皆是呼吸一窒。

在B市所有人都是知道，沈殊宴虽然是沈耀宗的长子，但沈耀宗对他却是非常不喜，甚至恨不得这个儿子不存在的。

沈耀宗从未为沈殊宴举办生日宴，禁止身边人提到这个儿子，甚至在收养宁皎皎的那一年，还一度想要把儿子过继出去……

沈殊宴虽然是亲生子，但在沈家的地位，远远及不上宁皎皎。

尽管这样的结果，从某种程度上看也是沈殊宴的母亲自作自受，但为人父母的，不少人心里皆是觉得作为父亲沈耀宗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实在过了一点，非常同情沈殊宴。

毕竟，怎么说沈殊宴都是沈耀宗的婚生子，这过得都不如私生子了，实在世风日下。

但碍于沈耀宗的地位，却没人敢把这话说出来。

没想到，宁皎皎这个小姑娘居然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明明是个利益既得者来着。

沈耀宗似乎没想到宁皎皎会这样说话，长眉顿时微微一拧，目光锋利：“是谁教你这样说的？”

想到有可能教宁皎皎的人，沈耀宗心里越发不待见自己的长子了。

沈耀宗是个很凶的男人，盛气凌人，威势极盛，很多人都很怕他……

宁皎皎过去也怕。

但在知道了一些事后，宁皎皎还是颤颤巍巍，鼓足了勇气和养父对视着，声音软糯糯的说着不客气的话：“没有人教我，皎皎自己看得出来，你就是一个欺负我哥哥的坏人。”

“皎皎不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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