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兔子被夏眠揣回了肖叔的店里，肖叔看到了夸她厉害，然后问她要不要把肥兔子放到吧台那里的木架展示柜上。

展示柜上有很多可爱的东西，是各个客人留下的。什么都有，不管是不再具有意义的结婚戒指还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糖果包装纸，在肖叔精心调整的灯光下，都在展示柜上闪闪发亮。

每一样东西确定留下的时候，会需要粘贴上客人名字缩写的标签。夏眠粘贴好了之后，想了想还是说道：“我还是拿回家吧。”

怎么看都是洛愿因为感谢她所以才过来帮了忙。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能算是礼物，但是，好像也不能放在这里被展示。

她跟肥兔子面对面，大眼睛对黄豆眼，有一种莫名的喜感。

隔天上学路上碰到梁怡晴，对方神秘兮兮靠近她。

“我听说了哦。”

夏眠：“听说什么？”

梁同学总有第一手的八卦消息分享，夏眠都等着她说下文了，却发现梁怡晴探究的目光完全停在她的脸上。

“怎么了？”

梁怡晴：“李废柴说家长会那天，你和洛愿单独在一起。”

夏眠面不改色：“意外。”

梁怡晴立刻搭住她的肩膀，“少女，你真的没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吗？”

夏眠：“你觉得会有什么事吗？”

梁怡晴刚想说万一是突如其来的恋爱啊什么的，就看见了前方优越又过分冷淡的背影。

这个点每个人到校门口或多或少都有伴，只有洛愿从来都不需要。

梁怡晴的热情被一股脑浇灭，会有什么事吗，对方可是洛愿啊。

大概也只有李应凡那种人才会说什么：感觉洛愿会跟我们成为朋友哎。

＊

的确如果按照影视剧的发展，女主应该就此占据了男主的心，应该从她说“我会保护你的秘密”开始就变的特殊。

但现实是关系和距离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还是沉默的，不怎么搭话的前后桌。

从洛愿的角度来说，其实夏眠做得特别好，因为保护秘密的最好方式就是像根本不知道秘密一样。

连靠背椅也依旧保持着离开他桌沿一段的距离。

在洛愿的印象里，有段时间他好像总是在收获同情和怜悯的目光。老爸那个时候带他去队里游泳，有相熟的长辈领着跟他年纪相仿的小孩，在自认为他看不到也听不见的地方交代，“他没有妈妈了，你要让着点。”

而他老爸还在对他强调比赛公平公正的重要性。

他值得同情和可怜的事还挺多，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只要搜索他老爸洛安的名字就可以得到一部分的答案。

并且是随时更新，层出不穷的，甚至有时候连他都要通过新闻推送才会知道的新答案。

但夏眠似乎只了解了最浅表的那一层，就没有继续下去了。人类都是喜欢挖掘秘密的，但是她没有。她无意得知了某个秘密之后，明明可以通过这个秘密无止境地挖掘出其他的很多秘密，她却一点没继续。

就像她说的那样，不是只把那句话说出来就好，而是真的去做了。

这种感觉有些陌生，但莫名总觉得自己欠了人情。

所以在其实也没有什么花苗是必须要买的周末，洛愿去过超市之后，还是顺路往花鸟市场的方向拐了一下。

市场每个区域之间由圆形的拱门间隔，挑开透明帘后需要先经过鸟类市场。进门就有一只白色的小雀跳着转过来歪头看他，黑亮的眼，粉嫩的爪，长长的尾羽垂落。

鸟笼摆放得整齐，各类鸟鸣混杂在一起。洛愿经过最后一家店，一只上蹿下跳的八哥不停地说着：“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纪霖的店在花市区域的第一家。

平时懒散得根本不愿意在外面待着的纪霖今天破天荒坐在外面的藤椅上，还给自己泡了壶茶。

看到洛愿之后非常自然地伸出手打招呼，“哟，小夏眠的同学，你来找小夏眠吗？”

洛愿自顾自去一旁看花苗，完全没分神看他一眼。

纪霖看着他的神色，“这么青春的十几岁，这么出众的一张脸，性格怎会如此不可爱啊你这小孩。”

洛愿根本没想好要回去种什么，所以看了一圈到最后还是问纪霖，“你有什么推荐吗？”

纪霖完全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话，急匆匆咽下一口茶，“哎？我觉得无所谓啦，用心照顾的话就会开出很漂亮的花，花是很能感觉到人的照料和爱的。”

真是过分随性的卖家。但洛愿无法不认同他所说的话，他挑好花苗递给纪霖装起来，纪霖报了个数字，洛愿拿手机扫码转账时问他：“这次确定没有算错吗？”

纪霖完全没当回事，“不要紧，反正我这里能送的东西有很多，大不了我让小夏眠带给你嘛。”

洛愿接过袋子就走，纪霖还在身后问他，“你真的不是来找小夏眠的啊？你要不再往前逛逛吧，说不定可以遇到。”

洛愿刚要戴上耳机，夏眠就拎着什么跑了进来，嘴里还在重复着一句话，“纪伯，给我个鱼缸！”

纪霖看见了，有些揶揄的语气，“你们是不是约好的啊？”

夏眠：“啊？什么？”

洛愿看清楚了，她手里拎着个水袋，里面装着一条小小的红色金鱼。

纪霖转身进去拿鱼缸，“小同学们聊个天嘛，不能一点同学爱都没有啊。”

洛愿看了一眼夏眠，“我先走了。”

夏眠跟他来买花盆那天一样，笑着点了点头，“嗯，再见。”

纪霖拿着个圆形鱼缸出来，“你不是去给你的小乌龟找个伴，怎么搞回来一条金鱼？还有啊，哪有人买金鱼买一条的养的啊，你用来当拍摄道具啊？”

“不是。”夏眠把袋子往上提了提，“它掉鳞片掉的很厉害，老板要把它扔了，问我要不要。”

“我们小夏眠真是善良啊。”纪霖看着被倒进鱼缸的红色金鱼，“你们已经是朋友了吧？”

夏眠反应过来后摇了摇头，“算不上吧。”

纪霖先是笑了，“小乌龟和小金鱼看起来的确没法当朋友。”等夏眠抬头看他后又一脸高深莫测，“可是你的同学今天看起来根本就是临时起意来买花苗的，有点像特地来照顾我的生意一样。”

“是吗？”

“很有趣的发展哦小夏眠，可能很多时候双方都觉得没有改变的关系，其实已经发生改变了。”

“成为朋友并不需要双方宣告一样说：‘我们成为朋友吧’这样的话吧。”

夏眠盯着鱼缸里游来游去的红色金鱼，很轻地应了一声。

＊

洛愿拎着花苗回家。

阳台上的花活得都很好，虽然早就已经不是他妈妈亲自照顾过的那一批，但所有品种他都已经完美复刻了。

洛安悄悄从阳台探出头，但并没有得到什么惊喜的神情。

只感觉到他儿子，更加冷淡了一些。

等他下了楼，洛愿正在把东西一一放在桌上整理。

“去超市了啊？”洛安问道。

“嗯。”

“对了，上次那个小朋友，是你朋友吗？”洛安有所指。他比洛愿对镜头更敏感一些，其实那天家长会，他是要来追那个偷拍者的，只是洛愿拦住了他，很坚决地说：“我去。”

洛愿：“同学。”

洛安点头，“很漂亮的小姑娘，感觉个性也很好。如果以后可以当朋友的话……”

洛愿打断了他，“老爸，你还有别的事吗？”

洛安拍了下他的头，“很不耐烦啊。”

“我出去转转。”

“不是刚回来吗？”

洛愿走去玄关换鞋，“如果你没有空，可以不用来的，家长会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洛安愣了一下，“不重要吗？”

“嗯。”洛愿打开家门，“如果很忙的话，不需要分神来管我的事。”

“等等，还有爸爸是想跟你说，那个新闻……”

门已经合上了。

洛安这些年刻意藏着他，在可控范围内让洛愿远离了所有媒体打扰。

但因为他依旧处于公众视野里，对洛愿的关心总有不到位的地方。想解释的东西很多，时间一久，洛安自己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妻子的相框被放在这个家最显眼的位置，洛愿每周都会换上不同的花。洛安对着相框无奈的自责，“小婉，我真的不是一个好爸爸对吧。”

洛愿只是觉得心烦。他熟悉和在意的人太少，所以并不想对洛安发脾气。但是待在一个空间里，他又会忍不住去质问。

但是那样只会互相增加负担罢了。

他坐在小区的长椅上，闻着空气里弥漫的饭菜香气，想着就坐十分钟，十分钟后就回去。

然后被一声猫叫打破了他的情绪。

一只乳白色的加菲猫蹲在他面前，圆滚滚的一坨。

洛愿俯身拍了拍它的头，自然又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猫条喂它。

被遗弃的纯种猫。

脖子上还挂着猫牌。

洛愿捡到它那天这只猫已经病得奄奄一息了，被他带去宠物医院花了很多钱。

好不容易救回来了，洛安说留下陪他，洛愿却不要，最后送给了小区很爱猫猫狗狗的保安。

但这只猫谁都不搭理，平时只懒懒趴着，除了看到洛愿的时候。

猫拿头蹭他手的一瞬间，他想到了夏眠。

两者之间应该完全没有关联才对。

他其实没想过要她保护什么秘密，他不是六岁的时候了。

他早就不需要被保护了。

“被抛弃过就要长记性啊。”他对面前的猫说道：“我是不会养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乌龟和小金鱼可以成为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