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男人走过的脚印渐渐被暴雪淹没，凌爸看着前面延绵不断的车队沉默了几秒，对凌溪道，“我们回去吧。”

“爸，不去前面看看吗？”凌溪看着三三两两结对，往他们方向走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些衣服略显单薄的身影，在零下十几度的风雪中瑟瑟发抖。

凌溪垂了垂眼眸，避开了视线。

“去三轮摊贩那再待会，我们就回去。”凌爸见凌溪缩着脑袋，就露出大围巾上的一双眼眸，像只无辜的小松鼠。

凌爸给凌溪拉了下帽子，忍不住笑道，“在外面待着不冷？”

凌溪在凌爸手中塞了个暖手宝，“我有秘密武器。”

粉色的小麋鹿在凌爸手中笑得一脸灿烂，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凌爸伸手把暖手宝塞回凌溪衣服口袋。

心想现在的小姑娘花头真多，“放好，走吧。”

凌溪点点头，挽着凌爸的胳膊小心往回走，没过脚脖子的雪一踩一个坑，好在她的靴子够防水。

回到三轮摊贩摆摊的地方，现场有点混乱。仔细一看，三轮车箱子里的泡面和饼干马上就要见底了。

凌爸立马拉着凌溪稍稍退远了一些，走在凌爸凌溪身后的人，听到前面说快没了，都一窝蜂地往前挤，前排的人被挤在围栏处嗷嗷叫唤。

大家抢着买哪还顾得上，有的口里喊着更高价，还有的索性伸长了手要去够箱子里的东西。

小贩毫不客气地打了把，伸到箱子里的手，推着三轮车退后了几步，恶声恶气地道，“抢什么抢，再抢不卖了。都给我排好队，老子卖什么价要你管。”

拥挤的队伍瞬间安静了下，被打的那人也不敢冒头。前排的人也不犹豫了，抓到什么就买什么，小贩看了眼跟他对骂了十来分钟的大妈，嗤笑了声，直接收了她手里的钱。

凌溪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忙活得热火朝天的小贩，这么冷的天他把围巾都拿了下来，瞧那满头满脑的热气，真是一点都不怕冷。

不过倒是意料之外的年轻，也就二十几岁的样子，胆子倒是不小。

不到五分钟车里的食物彻底卖完了，连冻成冰坨子的矿泉水都卖光了。还排着队的人看到空空如也的盒子，忙追着问还有吗？

三轮车旁的小贩倒是淡定得很，“还要买的等会，一会还有人送东西过来。”他老早让先行回去的同伴通知他家里人过来送货，算着时间应该也快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双手空空的众人都舒了口气，冰天雪地中挨饿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见小贩卖光了东西也一直没走，对他的话更信了几份。

大家也不再像开始那样慌乱了，慢慢地也不围着三轮车了。三三两两站在避风处，跺脚哈气给自己取暖，或者跟边上的人唠唠嗑消磨下时光。

凌爸和凌溪默默站在边上，从头听到尾。掠过几个家长里短的，三轮车边上还站着几个人，也不知道是套交情还是诉苦，说的正好就是救援的事。

那人是个热心肠的，事故发生时他就在后面。估计是大货车自身重没刹住车，追尾了前车，结果自己侧翻，前车撞上了护栏。

不过他开车谨慎，车距保持得够远，没被牵连到，就连报警都是他报的。

身边的几人都在说着那时的凶险，撞护栏的车半个头都伸了出去，好在没掉下去，这高速上下三米的落差可不是开玩笑的。

警察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跟在铲雪车后面，从应急车道上一边铲雪一边龟速地挪进来的。

好在大货车虽然翻车了，但车速到底不快，司机伤得不是很重，就是车头变形卡住了，等他们把两辆车里的司机救出来后，警车和跟在后面的救护车也到了。

后面就跟之前的男人说的一样，铲雪车护送着救护车离开了。

民警倒还留在那，也跟他们说明了下情况。现在全城警力不够，后续会有部队过来增援，等路通车了，大家就能下高速了。

那人还一脸愁容地说，他刚打电话跟老婆说，他困高速上暂时没法回家。他老婆就跟他说，跟家里老人去超市时，超市人山人海，好多货架都空了。

据说是因为暴雪很多物资车都困在半路，现在政府部门都在紧急救援、或者朝就近城市调配，但是运输还是个大问题，等到商家上架还得耽误多少时间。

他现在不仅愁回不去，还担心家里物资不够。

小贩倒是没多大愁绪，以他家小卖部的存货，短时间内没这个困扰。他现在就盘算着家里人，什么时候能把小卖部的东西送过来，今天赚一天的钱都能抵他家以前一个月的收入了。

凌溪听了满脑子的消息，冷得直跺脚，感觉暖手宝都快没热乎气了。凌爸回头看了眼她，拉着她往回走，“走吧，你妈也该等着急。”

凌溪顺从地跟着凌爸往回走，踩在嘎吱嘎吱的积雪上，心里忍不住一点点冒小泡。

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跟她以前见到的南方那种湿乎乎的完全不一样。北方的雪像盐粒像砂糖，像握不住的细沙，她想如果不是在这种场景下见到这样的景色，她会很惊喜，北方冬日漫天扬雪的场景。

可惜再美的景色，背后藏着的都是无法预知的危险。

回到车上凌妈一边帮凌溪脱外套，一遍念叨怎么出去那么长时间。

凌溪想到打听到的事情，眼神示意凌爸来说。

凌爸慢悠悠喝了口凌妈特意给两人煮的红糖姜茶，有甜又辣，几口下去身体开始微微发着热，之前的寒意已经彻底盖下去了。

凌溪到底比不过凌爸端得住，端着红糖姜茶，慢悠悠吹着热气，然后一五一十地把路上的情况都跟凌妈说了一通，特别是卖方便面饼干的小贩。

凌妈听到倒是没多大反应，这种情况下再贵的东西都得买，不然等着挨饿吗，照着凌溪说的情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通车呢。

凌妈心里有了底，转头催着光拿着杯子就是不下口的凌溪赶紧喝，就怕她一转身这姑娘就把红糖姜茶都倒她爸杯子里了。

凌溪苦着脸，深吸一口气，一口灌了下去，喝完又灌了一杯白开水，回想嘴里的味道就忍不住说，“妈，你以后少放点红糖和姜，喝得我都齁嗓子。”

凌妈接过凌溪手中的杯子，“煮的淡了就没这效果了。”

下午凌溪又开始摆弄她的无人机，快四点的时候又飞了一次，无人机的高度拉高后，到处都是雪国风采、万里冰封，美则美矣就是现在的她没心情欣赏。

沿着高速路一直往前，之前摆摊的地方早已经空无一人。外面少有人烟，大家都在自家车里避风雪。

再往前就是中午事故发生的地方，事故车辆还留在原地，倒是多了辆铲雪车和几辆面包车。

暂时没看见有大型救援机械进来，倒是看见了铲雪车带着几辆面包车一路往后，两个交警穿梭在车辆中间，凌溪看见他们在给每辆车发东西。

凌溪了解完情况收回无人机，把看到的都告诉了凌爸凌妈，这也算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冬日的夜晚来得格外早，今天晚饭吃的也早，凌爸下午现包的饺子，每人一盘子。

凌爸凌妈拿着小碟子蘸醋吃饺子，凌溪一个人里的远远的，就着自己调配的混合蘸料吃饺子，只是时不时传来的酸味，直冲她天灵盖，怎叫一个酸爽了得。

论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不吃醋的卑微地位。

吃完晚饭凌溪趴在窗口朝外看，现在夜色已经完全黑了，只能看到更显得远处一闪一闪的手电筒光束有些晃眼。

凌溪想到了下午辛苦发物资的民警和自愿者，还给他们带来了好消息，部队已经赶过来了，下午在处理前一段堵车，轮到他们这一段估计得深夜了。

估计是他们在巡逻，寒冷的冬夜里一个不留心可能就是长睡不醒。

所以民警宁可自己辛苦一点，也挨个提醒：不要睡！不要睡！不要睡！等到通车回家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这样的人凌溪心中唯有敬佩，她做不到人家的舍己为公，但不妨碍想对他们好一点。看着越走越近的光束，凌溪跟爸妈打了声招呼，套上外套抄起桌上的东西，准备开门下车。

刚下车就暴露在刺眼的光束下，闪的她一时睁不开眼睛。凌溪心想她现在估计就跟照妖镜下的小猴子似的，任由人家打量。

手挡着光线侧了下身，对面的人把手中的电筒往下压了压，凌溪这才看清面前的人，居然是个穿军装的。虽然她不是制服控，但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军大衣依然有人都能穿出独有的精神气来。

又瞅了眼虽说看不懂军衔，但瞧着还是个军官。

钟遇侧脸看了眼旁边的房车，又见俏生生站在雪地里，朝他抿嘴笑的姑娘，神情带着一丝放松，而后脸色瞬间一肃，原本亲和的气质立马带出几分凌厉，“又黑又冷还下那么大雪，大家都在车上，你下来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