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鱼凭空消失，顾明曦觉得十分神奇，想知道小鱼去了哪里，微芒说自己也不清楚，只要有水的地方，小鱼哪儿都可以去。

顾明曦知道附近有很多水源，但介于第一见面的时候，就是在花园的小池塘里，便跑过去看。

到了池塘边上，果然就看到了那条小人鱼，正骑在螃蟹背上，抱着一头蝌蚪狂撸。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也不知道它哪里找来的蝌蚪。明明那么小的东西，被小鱼抱在怀里，就显得无比巨大，像一个小孩抱着巨型犬。

顾明曦没敢上前，就隔着一丛矮小的灌木往里看，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小鱼变了一个颜色，和自己的八爪坐骑以及身后的海草融为一体。

还是条变色鱼！

顾明曦惊叹不已，却知道自己这痴汉般的样子并不讨喜，于是叹了一口气，悄悄走开了。

不能再想着小鱼了，他还要去看外面那群人呢！如果他们胆敢报警，或者对微芒做些什么……

才十来岁的少年人，就已经在心里计划，怎么利用顾家的权力来警告别人住嘴了。

当然，他有这方面的自信，也是确定微芒的魔法，足够震慑众人，甚至顾家。

然而等他从内院出来之后，发现外面十分安静。

所有人都坐在那里，一看见他出来，便下意识地站起身，比最听话的下属还要懂事。

现在已经下午三点，直播要还有好一会儿才会关闭。

然而早就没有有人关心节目的事了。

事实上，自从顾明智等人被挂到半空中开始，他们的心和理智，就已经在这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土崩瓦解。

之后的什么拍摄，什么比赛爬山，就都成了莫名其妙的事情。谁也没有上心，谁也没有在意。就这么浑浑噩噩地爬完，又浑浑噩噩地回来了。

这时候，再想到身后跟随着的镜头的时候，只觉得心惊胆战。

毕竟他们都知道的，陆微芒是被选中的特殊嘉宾，是专门用来被欺负的。不仅她是，连顾明曦都是。

那么，当她知道这一切之后，她会怎么对付那些将她选出来的人，又会怎么对付他们这些知道真相，却保持沉默，甚至还助纣为虐把他们拉进来的人？

都是成年人了，不可能自欺欺人地说，决定这一切的不是自己，和自己没有关系。

对于那些真正有能力的人来说，他们并步在乎你无辜还是不无辜，他们只在乎自己高兴不高兴。

为今之计，只能寄希望于陆微芒宽宏大量，不和他们一般计较。

毕竟在此之前，那么多人污蔑她，那么多人辱骂她，那些嘲笑她奚落她的消息网上到处都是，不然节目组也不会把她挑选出来当特殊嘉宾了。

但她不是什么都没做么？

不，还是做了的，郑雨蔓的例子就在眼前。

不过如果只是摔个跟头受一点儿伤的程度的话，他们还是能够接受的。

和所有人一样，陆微芒的软弱好欺，给了他们一种不切实际的期望。期望她一如既往地宽宏大量，即便被隐瞒被欺凌，也凭借强大的心胸轻轻放下，宰相肚里能撑船嘛！

只是即便如此，现在也应该把节目组偷拍的事情告诉她才对。但由谁来开口，大家僵持不下，谁也不想成为第一个当炮灰的人。

却不知道，与他们所期望的截然相反，此时面对医生的郑雨蔓，整个人都在抓狂。

她完全不敢相信，觉得自己在做梦，要么就是他们联合起来在戏弄自己。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就是轻轻摔了一下而已，你们说我的腿断了，经脉损伤骨头坏死，再也治不好了？骗子，庸医，不就是想要钱嘛！要多少，你开！”

不是她不够稳重，也不是她愿意被刁难，主要是因为，这已经是她换过的第四家医院，也是国内最好的几所骨科医院中，最后一家了。

但不论是哪个医院的专家，甚至打飞滴从国外飞过来的专家，在检查了她双腿的情况之后，给出的答案却完全一致：双腿坏死，再也没有从新站起来的可能。

这让她怎么能够相信？

她不是出车祸，不是掉悬崖，不是被重物碾压。

她就是走路不小心，轻轻地在平地上摔了一下呀！怎么可能就终身残疾，凭什么就终身残疾？

崩溃不足以形容郑雨蔓此时的心情。

她冲着医生大吼，冲着助理和护士破口大骂。

直到把所有人都骂走，她才开始嚎啕大哭。

哭完看之后，终于冷静下来，抓住仅有的一丝理智，疯狂道：“是陆微芒，肯定是陆微芒，是她在搞鬼！”

时刻关注着网络和新闻的助理心中一跳，生怕她受刺激太过跑去做傻事。

毕竟现在的陆微芒，已经不再隐藏能力，绝不是他们这种普通人敢惹的了。

好在郑雨蔓虽然崩溃，却也不傻。

她既然想到自己的腿是和和陆微芒的约誓有关，自然知道她身上有鬼。

既然如此，她哪里还敢硬碰硬？不仅不能找麻烦，还要道歉，弥补，解除两人之间所有的仇怨，化解她对自己的敌视和怨恨，这样才有可能恢复自己的双腿。

“把手机拿来，我要公开真相，快！”

“可，可是……”助理明白她想做什么了。

既然陆微芒被全网辱骂，是因为帮她背锅，那她站出来接受惩罚，公布真相，帮她沉冤昭雪不就是了？

虽然这只是第一步，但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可助理哪里敢让她这么做呀？

虽然她是郑雨蔓的助理，但给她发工资的是公司。

再说了，除了公司之外，她上头还有个经纪人。经纪人是郑雨蔓为了讨好袁敬，开除了之前的经纪人后，接受导演方黄的好意，被安排的新经纪人。

对方是方导演的人脉，当然不会不顾及导演的利益。

一旦知道她公开关系，岂不是找死？

助理没有马上照做，郑雨蔓当即暴怒，对着她破口大骂：“没听到我说的话？你是聋子吗？下贱不要脸的表子，不要以为我现在出事了你就能不把我放在眼里，信不信我现在就能弄死你！”

满心恐惧的女人因为不确定自己未来的命运气急败坏，说话也没了顾及。

助理被骂得满脸通红，到底没敢再继续扣着手机。

把她的电话从背包里掏出来一扔，就掉着眼泪跑出去了。

一边跑一边骂她活该断腿。

郑雨蔓也不傻，当然知道自己得罪了小助理，知道她跑出去，肯定是找人告状去了。

但此时此刻，她已经顾不上那么多。

什么名誉人气，什么事业未来，和健康健全的双腿比起来，全都是屁。

再说了，她并不认为告了状有什么用。要说自己得罪了陆微芒，方黄和袁敬得罪得只会更多。

连自己都腿断了，她不相信他们能够全身而退，只不过是报复还没有显现而已。

尤其是在知道了陆微芒并不是看上去那么软弱无害后，她不认为他们还有那么胆子和本事，能再对她或者对自己做什么。

甚至没来得及好好措辞，郑雨蔓凭借满脑子的畏惧，火速发表文章，把自己和导演方黄之间的关系，车库出轨事件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清楚楚，然后又诚恳地想陆微芒道了歉，并表示自己知道错了再也不敢。

看到这篇自白的网民们风中凌乱。

除此之外，郑雨蔓还将自己遭受的欺凌和逼迫写了出来。表示自己最开始，是真的打算帮她的，却没有想到，此举遭到袁敬的逼迫和报复，才不得不从帮助她变成诬陷她。

为了正名自己所言非虚，郑雨蔓甚至列出了袁敬发给自己的信息为佐证，表明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只是一个面对强势之下无能为力的自保之举。

总而言之，把陆微芒说的要多清白有多清白，把自己说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发完公告之后，郑雨蔓并没有放下心来。她知道虎家沟的网络是被截断了的，此时的陆微芒与世隔绝，就算自己在网上公开解释了，她也看不见。

所以必须要找人帮自己走一趟，亲自说明自己所做的一切，并帮自己求情。

但这个人是谁呢？

郑雨蔓现在唯一能够求助的，就是自己的前经纪人支梓南了。

陆微芒当初就是支梓南带到自己面前来的，说她遇到了一些麻烦，希望自己能够帮她一把。

当时自己正好也在为果戏发愁，一见她便觉得可以帮这个忙顺便让她报答一下。

只是没有想到后面会闹成这样，袁敬比她所了解的还要能量大，并且是真那么不松手，一定要捏死陆微芒这个原本无关紧要的女人。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完全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再说了，这一切都是因位支梓南而起。

支梓南是个普通意义上的好人，为人不能说十分正派，却很有底线，在一些棘手的事情上，很有几分侠义之心。

不然以他的能力和人脉，也不至于至今没有混到顶层，太过不合群，被排挤而已。

但不得不说，当一个人遇到麻烦的时候，找他总是没有错的。

想必陆微芒也会承他的情，毕竟当初他伸出援手，是真的打算帮她一把。

想到这里，郑雨蔓迫不及待地拨通了支梓南的电话号码。

在电话响了五声后，终于被接通了。

“南哥，你一定要救我！”只听到一个‘喂’，郑雨蔓就哭了起来。

支梓南默默地听了半晌，终于不确定地问她：“你确定你没有听错，你的腿真的好不了了？”

“真的，骨头坏死，筋脉俱断，我好不了了。南哥你救救我，只要能让我的双腿恢复，让我干什么都可以！南哥你帮帮我吧，帮我去向陆微芒求情，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相比起这段时间为了看病每个医院跑的郑雨蔓，支梓南对网上的消息，知道得可比她要多得多。

尤其是在发现陆微芒的确拥有普通人没有的能力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受伤了的郑雨蔓。

只是他以为，摔断腿而已，在轮椅上坐几个月，让她吃吃苦头，也算是有了教训。

但没有想到，郑雨蔓却告诉她，她是双腿全毁，而且看样子还是永久性的。

这说明什么？

说明陆微芒并没有想要那么简单地放过他们。

也是，不管换成什么人，经历了陆微芒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

那种被全网辱骂，把前程往事私人信息全部曝光在所有人面前，近乎全无隐私的遭遇后，是任何人都不能承受的。

稍微性软弱一点儿的，都会被逼死。而性格足够坚强的那些，别说拥有报复回去的能力，就是没有那种能力，也要放手一搏，和伤害自己的人拼个鱼死网破。

仅仅是一双腿而已，就支梓南来看，陆微芒已经算是仁慈了。

但人类社会并不是这样算的，即便明知道她回击敌人是有道理的，却也会找出各种理由来为罪魁祸首辩解。

一来，你不是没事吗？你足够坚强没有因为网暴伤残死亡，等洗清了冤屈之后四舍五入不就等于没事？

既然没事，那么要别人一双腿，就太过分了吧？

杀人不过头点地，人家还那么年轻，小小给个教训就可以了，何必让人终身残疾？

二来么！

自然也是因为，在那一场盛大的网暴狂欢中，他们绝大部分人，都是其中一员啊！

甚至不少还相当踊跃。

他们为受害者突然显现出来的能力震惊，为始作俑者遭受的报复而错愕，又怎么会不因为自己同样有可能遭到报复，为曾经的言论行为买单而惶恐？

抵抗的能力是没有的，甚至不敢暴露出自己曾经所做的一切。那就只能寄希望于法不责众了。就像之前网暴时那样，再一次将自己隐藏在浩大的数据以及人群中，继续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从曾经的急先锋变成理中客，意图蒙混过关。

不得不承认，他们是卑鄙的。

但同样不得不承认，他们是大多数。而一个人，不论多么超凡脱俗多么强大无匹，和占据巨大比例的所有普通人对立，也是不明智的。

支梓南不觉得郑雨蔓应该获得原谅，但他的确认为，陆微芒的报复并不合适。

至少当着镜头和全国甚至全世界观众的面，她狠厉的那一部分，并不适合表现出来。

尤其是这场综艺直播，本身就是用来刁难她，为她挖坑的。

她什么都不知道，自然容易被暗算。

想到这里，支梓南觉得，自己的确应该跑一趟。

毕竟他不确定参加节目的那群蠢货，究竟有没有抓住时机，马上把陆微芒是特殊嘉宾，被偷拍的事情向她本人坦白。

因此在沉思片刻后，支梓南对郑雨蔓说道：“我可以跑一趟，但是……”

“谢谢谢谢，南哥还是你好，我发誓，我这一辈子……”

“等等，停停停！你先不要着急发誓，听我把话说完！”支梓南赶紧打断了她，道：“我答应可以跑一趟，也帮你求一下情。但是结果怎么样，我不会保证。而且郑雨蔓你应该清楚，在你自己做错了事却让别人帮你顶锅，甚至还专门跑到综艺里面去落井下石的那一刻起，你的下场就已经注定了。你现在遭受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明白吗？如果陆微芒不打算原谅你，你也没有资格记恨。回去问问家里的长辈，遇到那些有特殊能力的人，是怎么做的，他们到底好不好得罪。”

娱乐圈从来都是一个非常迷信的地方。

身处其中的人，就算没有亲自接触过，也必然听说过一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以及某些与众不同的高人。

而但凡是高人，必定是清高的。

他们的清高不仅表现在不喜欢与普通人打交道上，更表现在睚眦必报上。

和电视小说以及宗教传说中不一样，高人们往往并不仁慈宽和。

相比起来，反而是网络逸闻与现实中人们能够听到的故事更加贴合：那就是，但凡高人，必定不容侵犯。谁要的得罪他们，甚至仅仅是用他们不喜欢的眼神看了他们一眼，都会遭到凶狠的报复。不一定会要你的命，但绝对让你倒大霉。

如果因为陆微芒从前的忍让，就理所当然地要求她一如既往地宽宏大量的话，那显然是给自己找麻烦。

支梓南完全是看在合作多年的情面上才如此提醒。即便他们不久前已经分道扬镳，还分得很不好看，但事关前艺人的人身安全，他的确做不到完全视而不见。

听了他的话，郑雨蔓果然哭声都轻了两秒。

但最后，她还是哽咽着，表示自己知道了，绝不会抱有太多的幻想。

支梓南这才叹一口气，叮嘱她好好修养，然后挂断电话往机场赶。

也是他运气不好，车刚从小区出来，就遇到了袁敬和方黄。这俩人显然也是为了陆微芒的事，来找他的。

支梓南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不等他们说话，便赶紧为自己剖白：“两位，我知道你们想对我说什么。但是你们想多了，我没有那么大的脸面，我和陆小姐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甚至说不上多么熟悉。我是准备帮过她，但这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伸出援手帮忙，就遇到您二位大佬，直接把她送上网络头条，几乎被网民骂死。让我帮您两位说好话，那着实是高看我了！”

“不是不是，我们不会让你为难，我们只是……”

“抱歉，我还有事，要着急赶飞机，有事等我回来说，抱歉抱歉。”支梓南没有听他们把话说完，赶紧踩一脚油门，风风火火地跑了。

剩下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晦气。

他们并不对支梓南方才的举动生气，反而觉得，有了方黄/袁敬在，跑路才应该。

“袁老弟您现在是……要不要去喝杯咖啡？”方黄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不了，我还有事。”袁敬皮笑肉不笑地回一句。

“那就这么着，有空再联系。”

说完挥挥手，各自往回走。

上了车，袁敬便把手机拿了出来。

着急地给姓卢的打电话。

打了三通，对面终于接通了。

他赶忙问：“卢先生，现在怎么办？你找到更厉害的高人了吗？或者我要不要去一趟虎家沟？说不定那个女人实际上没有那么……”

“不用了，你现在立刻买票出国，还有，把所有联系方式全部删除，不要让任何人发现我们之间有过联系。”

“什么？出国？就为了这么一个……”袁敬是不敢相信的，即便得知陆微芒或许有那么一些神奇的能力，但他天然地以为，事情并没没有那么糟糕。

俗话说一物降一物，就算她再有本事，难道还能翻天？

他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没人制得住她！否则也不会被当玩物一样玩弄这么多年。

可惜的是，他的美好幻想很快就被打破了。

卢先生告诉他：“我们的人已经到虎家沟亲自看过了。那几个人的确被挂在了天上，而且政府人员的直升飞机也没能解救下来。”也就是说，陆微芒的能力比他们预想的还要棘手。

“先出去躲一段时间吧袁敬，其他的事情，等以后再说。”

袁敬茫然地挂断电话，气急败坏地在照着车门踹了一脚。但生气也没有用，只能认命地买了机票，准备马上出国。

然而，就在他启动车辆准备回家收拾东西拿护照的时候，忽然一个花盆从天而降，哐当一声，砸在了车顶上。

袁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发现刹车失灵，然后很快，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手把车开进了护城河幽蓝的水波里。

而另一边，同一时间，辛佳佳几人，终于在经过了一系列的踌躇争论之后，来到微芒面前。

他们磕磕绊绊地，把《暑期夏令营》选中陆微芒和顾明曦做特殊嘉宾，被跟踪偷拍的事情，告诉了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