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又是周末，卫蕈和丰丫正准备用早餐，希雅来访。

料理台上，智能电热汤锅亮着小绿灯，披着珊瑚红涂层的锅盖叮铛铛，清脆地敲击着磨砂黑的锅边，白蒙蒙蒸腾的热气噗噗噗，争先恐后往外冒，内里红褐色的鲜亮汤汁，咕嘟嘟翻腾的声音，也跟着往人耳朵里钻。

厨房内弥漫着一股卤大肉、酱大骨的香气，闻到的人都舍不得走。

两大一小就在香气弥漫的厨房里，围着低矮的儿童餐桌，坐成一圈。

希雅高兴坏了，进门就给了卫蕈一个大大的拥抱，“我来得真是时候，又有口福了。”

卫蕈一脸笑意，回说，“背书背得头昏眼花，擀个面皮子，转换转换，头脑都清醒多了。”

她这，天生不是读书的料。

卤肉和酱大骨还没好，今天的早餐是卷饼。薄薄一张，比巴掌大一点，卫蕈手工和面，口感很劲道。

卷料是清炒土豆丝，洋葱炒鸡蛋，麻辣拌豆芽，生切青椒丝，看着就很丰盛，还有一碟子现捣的鲜椒酱。

见大人坐下来后，只顾着聊天，丰丫托着温热薄软的饼皮子，觑眼看了又看，悄摸摸把小手伸向了红滟滟的鲜椒酱碟。

卫蕈正在包洋葱鸡蛋卷饼，见状伸手轻拍，“宝儿，别皮，那是小米辣和着大红椒捣出来的，一点就能辣掉你的小舌头。”

丰丫被抓包，不好意思的羞红了小脸蛋，垂下了羞愧的小脑袋。

希雅抬手，给她夹了一筷子爽脆的黄豆芽，“吃这个，有点点麻，带点点辣，你姨特地给你调的口味。”

丰丫觑眼看卫蕈，见姨脸上笑笑的，没生气，又支棱起来，清清脆脆的给希雅姐姐道了声谢。

小手灵活地卷起碟子里的饼皮子，卷出一个圆筒状的小豆芽卷饼，捏住上下两端，扬着小脑袋，往嘴里塞。

豆芽杆和黄豆瓣脆生生的，在口腔内咔吱咔吱，咯嘣咯嘣，如她的希雅姐姐所说，有点点麻，有点点辣，味道刚刚好，吃得丰丫眉眼弯弯，笑出一弯清泓的新月。

希雅给丰丫夹完豆芽菜，反手舀了一大勺鲜椒酱，涂满巴掌大的饼皮子，鲜红鲜红的，透着股清新的辛辣味，很是诱人。

很快，诱人的饼皮子堆上了一勺土豆丝，一勺豆芽菜，一勺青椒丝，嫩白鹅黄青绿，调色盘似的，漂亮极了。

希雅白皙修长的五指一合，收了调色盘，翻手挤出一个圆鼓鼓的大头包，抬手就往大张的嘴里塞。

这饼皮子也是照顾着丰丫，擀成椭圆的小片片，大人包起来就是一口吞，吃起来特别过瘾。

丰丫看呆，低头看看自己的小手，看看希雅的大手，一脸的羡慕变成敬仰的星星眼：什么时候她也能单手卷饼吃，好酷！

她最近联邦语学得飞快，再加上有个卫央姐姐带头示范，口无遮拦，联邦年轻人时兴的形容词用得非常溜。

一顿早餐用得差不多，丰丫人小胃小，先吃饱，偎在卫蕈肩头，看着两个大人扫盘底。

希雅过够嘴瘾，慢条斯理卷着饼皮子，分享来自一线的最新消息，“昨天未保中心参观日，来了好多人，有领养意愿的挺多。”

十万人口的养老星，托管所之前闲置得长毛，从别的星球调剂过来的，都是些快成年的少年，婴幼儿很少。

这次一口气收容好几百个幼儿，完全是前所未有。

要知道，天三星的居民计划养宝儿，想要实训机会，还得去别的星球，不然排队都要排老久，选择面也很狭窄。

大人们也鸡贼，会选那些看起来好过的托管所实训。有捷径，谁不爱走呢？没人喜欢折腾。

这不，来了一批年纪幼小的新宝儿，场子也跟着热起来了。

“新来的大多是六七岁以下的孩子，有一定的生活自理能力，理解能力也在那，养起来既轻松，又能享受养宝的乐趣。”

这些人的想法，理解起来也不难。

“小婴儿的监护人考试更难，有些人喜欢领养小婴儿，虽然麻烦，但更容易亲近，赤子之心最难得嘛；有些人喜欢领养长大的幼儿，省事，考核相对简单。也是各有各的思量。”

丰丫的小耳朵又机灵得竖起来了，昨天她就听卫央姐姐和姨说了一嘴领养的事，也知道姨为了她和妹妹，日夜苦读，努力“备考”。

卫蕈虽然算不上有钱人，那种家里有星球的有钱人，但这么多年下来，军区服役，荒星开荒，经营农场，支持各种慈善事业，积攒了不少信誉点，加上她本身还有一个法定育养名额的富余，领养一个孩子，是非常容易的。

但同时领养两个，那就悬了。

问题还是在公民信誉点。信誉点不可转让，不可转赠，也不可继承，全靠个人积累，很难作假。

联邦是不鼓励同时领养两个孩童的，叠加起来的信誉点要求非常高，每多养一个，标准线就会提高一大截。

如何计算出来的，希雅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涉及到一个什么儿童健康指数，什么安全系数之类的，属于社会学统计学研究范畴。

总而言之，此举也是为了保障领养孩童的权益。

这一点，对亲生子也是一样的。联邦人有两个法定育养名额，如果超出，对资产和信誉点的要求，至少是翻倍的增加。

联邦人有特别喜欢孩子的，两个名额还养不够，就得拼命攒信誉点。想方设法赚了钱，就大把大把的投入慈善公益，不光能免税，还能得信誉点。

希雅和卫蕈随口闲聊这星际时代的养宝不易，丰丫如听天书，却隐约明白，这个世界，对她这样的小孩，特别珍爱。

小孩子都是难得的珍宝，难怪姨见面就宝儿宝儿的叫她呢。

吃完早餐，杯盘狼藉的残局留给万能的小管宝收拾，聚会的阵地转移到了花园。

阳光倾洒着点点光斑的银杏树下，卫蕈拿出了一张野餐垫，和希雅相对而坐，摆了个大大的水果切盘在中间。

丰丫抱着又胖了一圈的小狼，小小一团，小鸭子般跪坐着，靠在卫蕈的臂弯里，小手捏着块兔耳苹果，扶着鹅蛋蛋，逗弄妹妹。

鹅蛋蛋则收了细长的金属腿，窝在丰丫身边，开了宝宝舱，关了净化系统，让免疫系统达标的小婴儿呼吸自由的空气。

见丰丫把苹果递到妹妹嘴边，小婴儿睁着亮澄澄的大眼睛，蠕动着小嘴巴，吐出粉嫩的舌尖舔食，卫蕈哭笑不得的阻拦，“宝儿，妹妹还小，吃不得果子，丰宝自己吃。”

丰丫听话地收手，往自己嘴里塞，另一只手戳妹妹渐渐鼓出来的婴儿肥，催她，“妹妹快点长大，姐姐分你甜果果吃。”

卫蕈和希雅忍不住笑出声，然后开始饭后茶话会，谈起正事。

针对卫领养的困境，当着丰丫的面，希雅作为内部人士，列出了三个可选方案。

前两个都是走领养路线，一个是先领养丰丫，一个是先领养妹妹，俩姐妹总有一个，得先回未保中心的婴幼儿托管所呆着，等卫蕈攒够信誉点。

第三个是走领养加寄养，先领养丰丫，妹妹办寄养，但程序走下来，妹妹还是需要去托管所呆一段时间。

寄养比领养，要求又要低一档，但同样对信誉点要求非常高。监理司的监察也会更加严格。

丰丫姐妹俩已经算临时紧急寄养了，再办正式寄养，会容易许多。

两个大人盘算着三个方案的优劣对比，丰丫边竖着耳朵听，边和妹妹玩两人最爱玩的手指游戏。

关于联邦复杂的领养规则，丰丫听得半懂不懂，但最后的结果，丰丫听懂了：自己和妹妹，暂时只能留下一个在姨家。

她的手指还窝在妹妹柔软的小掌心里，丰丫看妹妹张着细细的小手指抓握她的手指，心想，妹妹的手，可真小真软啊，比她的手还小呢，好可爱。

想起两人如在梦中的逃亡路，见两个大人为她和妹妹煞费苦心，丰丫稳住惊颤的心脏，鼓起勇气，下定了新的决心，“姨，希雅姐姐，我比妹妹大，我可以先去那，等姨领我回家。”

姐姐就该保护妹妹，她带了妹妹离家，就该再给她找个新的好家，可以安心长大的好家。

她想要妹妹像她一样，长大。

希雅姐姐工作的地方，她不知道好不好，但姨家是个好家，食物充足，不缺吃不缺喝，姨是个也把妹妹当宝、疼爱妹妹的好姨。

留在姨家，妹妹再也不会饿着冻着，还有人爱她，要她。

她会长大，好好长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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