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这其实有点不符合规矩,但是邱炬也不是那么守规矩的人,他考虑片刻后就爽快地答应了,“好,那袁小姐你就试试吧,成功的话我请你们吃饭。”

“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这么客气。”袁秋柏略微摇了摇头,走出去打电话。

李易河的目光始终追随在袁秋柏的背影上。

邱炬把目光放在五官深邃的李易河身上,在精神科干了多年,他轻而易举就看出李易河看向袁秋柏的目光里有一种缠缠绵绵的感觉,邱炬心想这都快拉丝儿了吧,瞧着五迷三道的。

邱炬有些担忧,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多管闲事一下,他没有一语道破两个人之间的暧昧,而是拐弯抹角地说:“李先生,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其实很多人在情绪低落的时候,反而很难直接说出来,个性长久被压抑的人往往会通过表达爱意来代替表达负面情绪……所以袁小姐突然表达出来的亲近和爱意,很可能是被抑郁击溃了想表达点什么。”

李易河脸上笑意消失,深不见底的蓝眼睛让人想起凌冬时幽寒的冰面,他沉默一会儿后问:“……什么意思?”

这一句就把人从西伯利亚拉回到了这间医院的小办公室里,邱炬看着眼前一脸严肃的李易河,感觉好像看到了一只故作深沉的哈士奇。

“我的意思是,”邱炬默默打消了李易河是趁虚而入的怀疑,“如果要和精神类病人相爱,最好有付出一辈子的决心,太过随意的感情只会让他们的病情进一步加重,把他们进一步推向深渊。”

“而且包括抑郁症在内的许多精神类疾病都很难完全治愈,他们的病情在一生里会有许多次反复发作。”

邱炬见过太多热烈到不顾一切的感情,在一瞬间爆发,像是夏夜轰轰烈烈的狂风骤雨,也像是燎原的野火,大火熊熊燃烧,那时的光和热都是极吸引人的,但烧完了,除了一地狼藉,也只剩下一捧草木灰而已。

冷白的灯光将李易河的脸映得偏执独断,他的侧脸像是雕刻而成的一样,此刻又变成了李氏掌权人的模样,不假思索地说:“我会一辈子都陪着她。”

邱炬叹了口气,心想哪对最后闹得鸡飞狗跳的恋人在最开始的时候不是抱着天长地久的想法?

他继续苦口婆心地唠叨:“还有相处的时候最好不要抱着谁拯救谁的想法,能给予一个人‘生命’这种东西的人,除了母亲,就是那个人自己……不然你们两个人都会很累。”

袁秋柏打完了电话,就站在走廊的窗边眺望下面里的小花园,耳边能听到模模糊糊的哭声,精神科这一层下面住的是肿瘤科的病人,袁秋柏以前住在病房里的时候,一旦开窗就能听到楼下的哭声。

肿瘤科的病人往往凌晨两三点才能痛得睡着,他们的家人看到这样的画面受不了,又到外面偷偷捂着脸哭,那一层的空气里好像也弥漫着苦涩眼泪的味道。

袁秋柏摩挲着兜里的打火机,垂下眼睛想,上面一层的人寻死觅活,下面一层的人却狼狈挣扎着不想死,命运这种东西……还真是荒诞啊。

虽然除夕已经过去,但是现在仍然正是深冬,寒冷的风里带着萧瑟的气息,年轻时人总是不怕冷的,可是随着时间推移,袁秋柏也已经走进一个会主动躲避寒冷的年纪了。

仿佛春夏秋冬过去,她越来越需要借助周围的生机来温暖自己。

就在袁秋柏攥紧了打火机,打算回去的时候,李易河忽然来到她身边,他低下头,细碎的头发摇晃在冬风里,低声问她要不要去小花园逛逛。

袁秋柏点了头,他便主动拉住了她柔软的手,她抬头看了一眼李易河神态自然的侧脸,没有挣脱。

袁秋柏的掌心很柔软,手指之间透出淡淡的烟火和草木的味道,还有潮湿的气息,没一会儿,两个人的手就被汗液浸湿了。

没有具体的目的地要去,两个人走走停停,最终在小花园的长椅上坐下,外面散步的人不多,天气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好端端的,李易河忽然用两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捧住袁秋柏的脸,仔细打量起她来,他的拇指按着袁秋柏脸颊上的软肉,狎昵而亲近地轻轻蹭了蹭。

袁秋柏眼睛睁大了一些,淡琥珀色的眼瞳里倒映出李易河的身影,她情绪很平静,或者说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柔顺地任他动作。

李易河凑近了些,因而声音也显得格外清晰,“他们说你是双死鱼眼,我觉得不对……我觉得秋柏这双眼,明明慈悲得很。”

袁秋柏慢慢眨了下眼,眼瞳里同样倒映着李易河俊美立体的一张脸,他微卷的黑发松松垮垮地扎在脑后,整个人有一种协调自洽的松弛感。

她盯着他带笑的碧蓝色眼眸,遵循了内心的想法,抬手拥抱住李易河。

袁秋柏心里那股莫名的空虚和不安忽然被填满,彼此接触的地方好像有一股电流顺着脊椎往大脑里钻,然后就是一阵灵魂的战栗,她闭上眼睛,紧绷的神经也慢慢放松下来。

袁秋柏并没有意识到她严重缺乏安全感,但是李易河察觉到了。他用力地拥抱住她,敞开大衣包裹住她,生疏但轻柔地胡乱摸着袁秋柏的脑袋,在她头顶轻轻说:“如果当人太累了的话,那下辈子我们就一起去当乌鸦好不好?”

“心情好的时候拣点亮晶晶的东西藏起来,饿了我们就去抢路人薯条,天冷了就拔狗毛做窝,没事干就在电线杆子上嘎嘎叫,吓唬小孩,好不好?”

袁秋柏闭着眼睛慢慢点了点头,这个绵长而温柔的拥抱安静地持续了许久,等袁秋柏离开李易河的怀抱抬起头时,才发现外面已经开始下雪了。

雪花早已落在两个人的肩上,然后慢慢地融化,氤氲出一片水汽。

李易河替她把围巾围紧,牵着她的手往屋内走,嘴里还哼着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调子:“狗儿要听狗儿歌,雪地来个狗画家,狗儿下雨要回家,直走就是我们家……”

袁秋柏乖巧地任由他牵着,听着他哼的歌,眨了眨眼睛,被围巾挡住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带上笑意。

两人在医院食堂吃的午饭,李易河嘴挑,吃了几口就没再吃了,袁秋柏倒没什么所谓,慢吞吞吃完了自己那份,李易河就在旁边托着脸颊目不转睛地看她吃饭,仿佛很有意思似的。

中午刚过没多久,袁秋柏拜托洪兴邦找的大师就到了,原本袁秋柏是想着找人扮演一下“大师”,结果没想到洪兴邦居然真把灵光寺的一名宣讲师父给请来了。

此时大师正痛心疾首地对着那名误入歧途的信徒痛陈利害:“……这些人都是假借佛教名义,违背戒律来算命,看相,卖天价香,收高价门票等行为敛财,这是败坏佛教的名誉,根本不是佛的教诲……”

袁秋柏看向身边人高马大的洪兴邦,他原本就是特种兵出身,退伍后开了家保镖公司,专门给一些大人物提供专业保护,偶尔也接一些私家侦探的工作。

洪兴邦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脉,不管什么都能沾点边,袁秋柏和李易河跟他也算老熟人了,甚至洪兴邦早期开保镖公司的钱都是李易河赞助的。

大师还在继续说:“……真正的寺院会办佛学院,培养僧材,学习三藏佛法,经常对世俗人讲经说法,举办各种居士共修佛法的学习活动,佛教夏令营等,让在家人可以树立对佛法的正信和正见,而商业化佛教景区,假寺院,是绝对不干这些弘扬佛法,教化众生的事的……”

袁秋柏的目光定格在洪兴邦身上,不紧不慢地说:“洪哥,我没想到你会为了这点小事亲自来。”

洪兴邦身材伟岸挺拔,五官端正,一张刀削斧劈般刚毅的脸庞上,线条分明,也许是因为早年从军的经历,他身上有一种涉世已久却依然锐利的锋芒。

“顺路,”洪兴邦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顿了顿后又低下头询问:“袁助理,你身体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袁秋柏摇摇头,让他不用担心。

在大师一番孜孜不倦的教诲下,五号床的病人已经后悔得一把鼻子一把泪,完全一番反邪归正的模样。

邱矩在旁边幽幽地说:“我们科室轮番上都没能说服他,这么一会儿,他居然真的相信了……”

“嗯,有时候野路子也能有想不到的用处。”袁秋柏手插在兜里,站在一旁淡淡地说。

事情解决以后,洪兴邦就送大师离开了,袁秋柏在他们走后给洪兴邦账上划去了一笔钱,但是洪兴邦很快又给她转回来,另外顺带了两个字“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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