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坡司令
庄园大门被玫瑰藤蔓缠绕,掉落的花瓣铺在地面,初冬季节想见到玫瑰花可不容易,可想而知是主人用昂贵的价格空运来的,每一寸都在烧钱,大门在感应到劳斯莱斯的连号车牌后,机械的提示音播报了声“欢迎光临,沈先生”。
车子缓慢行驶到宴会厅门口,红毯直铺向车门,周围的记者在看见那辆全临江仅此一辆的连号劳斯莱斯后,都挤在了红毯两侧,伸出长镜头往车门里探,他们好奇车上的女人是谁。
毕竟就在昨天,他们才拍到了许嫣然挽着沈隋鸣出席拍卖会的照片。
盛家老爷子花了三百万买断昨晚包括拍卖会过程在内的所有照片才没让事情发酵,媒体赚得盆满钵满,他们当然希望今晚也能有爆炸性的新闻。
咔嚓咔嚓的快门声刺激着盛许的耳膜,闪光灯隔着车窗都能晃得人眼瞎,盛许眯着眼,嘴角紧绷,这些长.枪短炮是她最讨厌的,也是她注定一辈子都躲不掉的。
车门打开,快门声更急促了。沈隋鸣长腿一伸率先下车,随后向车里伸出手。
盛许咬了咬牙,强忍着快要冒汗的烦躁缓缓伸出手。
沈隋鸣触碰到她的掌心,手臂用力一拽,就把身穿淡蓝色鱼尾裙的女人从温暖的车里拉了出来。
盛许在暴露在冷空气里的一瞬间打了个寒战,她茫然地看着眼前闪烁的光点,完全无法露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笑容,洁白的牙齿因为寒冷细细地打颤,她抿着红唇,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像个任人摆布的漂亮玩偶。
“沈隋鸣先生,请问今天早上报道的消息是真的吗?您跟您的妻子一直是各玩各的?”
“沈先生,请问您的妻子出轨是真的吗?”
“方便谈一下您跟许嫣然小姐的关系吗,她是不是真的当了很多年地下情人?”
......
无数尖锐的问题抛过来,盛许感觉快喘不上来气了。
沈隋鸣早就习惯了各种见缝插针的刁钻记者,他平静淡定地接受拍照,并没有回答任何一个人的问题。
他从十二岁被沈家接回来后,沈桀对外说他是同父同母的弟弟,因为身体不好才养在海外,但名流圈子都清楚是怎么回事,有钱有势的人家有个把私生子不是大事,没人愿意去触沈家的霉头,所以都心照不宣,称沈隋鸣为沈二少。
但媒体敏锐如狗的鼻子当然嗅到了八卦的气息,这些年关于沈隋鸣身份的报道一直不少,完不成kpi的时候,沈隋鸣就成了他们的话题中心。
每次公开亮相的时候,媒体总会想法设法从他的嘴里挖出一点信息,如果能看见沈隋鸣失控,那简直是再好不过的噱头了。
可沈隋鸣总是冷淡平静,人淡如菊,这么多年愣是没让任何一家媒体挖到关于他身份的线索,所以网上的新闻也只能是猜测,真要打官司,能让媒体直接关门倒闭。
记者见不能从沈隋鸣身上得到任何爆点,转而把矛头指向了盛许。
“盛小姐,请问你是否婚内出轨裴霄衍先生,能谈谈你跟他的关系吗?”
“请问你背叛沈隋鸣是不是因为许嫣然的回国,还是说你之前对沈先生一片痴心都是在做戏?”
“你们的婚姻是否因为许嫣然产生裂痕,有没有离婚的打算?”
“能说句话吗,盛小姐?作为盛家唯一的继承人,你外公盛秋霆先生对这件事是否知情?”
......
七嘴八舌的问题像一把把利刃直戳盛许的脊梁骨,她头昏脑胀,渐渐感觉一层不可见的壳笼罩在她的身边,把这些讨厌的人群阻隔在外面,她看得见他们的面孔和飞溅的吐沫星子,却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沈隋鸣皱了皱眉,环在盛许肩膀上的手捏了下她的肩膀。
轻微的酸痛让盛许慢慢回过神,瞳孔倏地睁大,她深吸一口气,像濒临窒息的人忽然能够呼吸。
盛许的额角冒出细汗,她求助地看向沈隋鸣,后者却是一副“你要回答问题,这是你的责任”的眼神盯着她。
一瞬间,失望和绝望的双重打击正中盛许的心扉。
“我跟沈先生真心相爱,不会离婚的。”每说一个字,盛许都感觉自己的脸红了一分,她这人不会说假话,但每次回应她跟沈隋鸣的关系时都是假话。
沈隋鸣揽着她,一步步走上红毯的台阶,手掌在她的肩头摩挲,似乎是心疼穿着露肩礼服挨冻的妻子,从外界看,他们很像一对恩爱的夫妻。
“许嫣然来了!”
“拍照啊!”
许嫣然从车子上下来,笑容自然优雅,挥手朝媒体致谢,她的笑容在目光望向红毯的那一刻僵住了,很快又恢复自然,但藏在身后的另一手攥得发白。
她今天也穿了条鱼尾裙,款式跟盛许的很像,不过风格更偏向成熟,脖子上戴着昨天沈隋鸣拍下的钻石项链,虽然没有盛许的项链昂贵奢华,但媒体一眼就嗅到了八卦的气息。
这是赤.裸.裸示威啊!
劈里啪啦的快门声响彻天际,许嫣然站在红毯上,眼底露出一丝阴险的寒光。
盛许那种卑微如萤火虫的女孩,怎么配得上万人瞩目的沈隋鸣?终有一天,他身旁的位置会属于她。
***
宴会厅里人不多,先进来的都是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璀璨炫目的灯光从头顶的巴洛克吊灯投下,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盛许刚才被媒体烦得不轻,跟沈隋鸣说需要缓缓,就找了个角落休息。她喝了口荔枝味的气泡水,冰凉的液体让她头脑清醒不少。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沈隋鸣呢?”
秦忆身高腿长,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头顶光线,他端着一杯香槟,标准交际场贵公子形象,白色西装的领口一丝不苟地扣着,声音里的调侃之意却根本掩饰不住。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他们就没再见过面。
盛许说原谅他,但后来也很少回复他的消息,本来想着秦忆应该也只是一时新鲜,冷落他几天也就没兴趣了,毕竟像他们这种从小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怎么可能接受被人晾在一边?
可没想到秦忆坚持的时间还挺长,远远超过了盛许的预期。
盛许皱了皱眉道:“他跟人谈生意,我又听不懂。”
秦忆撇撇嘴:“你还真维护他,看样子你今晚不打算考虑其他舞伴了?”
盛许理所当然道:“我跟隋鸣一起出席,当然不会考虑其他舞伴,你不是沈玉迎的未婚夫吗,她今晚应该也收到邀请函了。”
提到沈玉迎,秦忆的眉心皱了起来,英俊的面容狰狞片刻,咬了咬牙:“别跟我提她,看见就烦。”
“她是你未来的妻子,如果你不喜欢她就别结婚,结婚也是耽误人家。”盛许淡淡道。
秦忆“哼”了声:“我们的协议是开放婚姻,说好了各玩各的,两家订婚各有利益,我可没耽误她。”
豪门里开放婚姻的很多,顶级名流的圈子里人不多,基本上是谁也看不上谁的情况,他们拥有绝对的金钱和地位,随手撒的钱都是普通人想象不到的数字,这些都是他们用自由交换的,早就到了婚恋自由的年代,可这些豪门就像活在上个世纪,婚姻仍然是父母之命。
秦忆把香槟杯放在盛许面前的桌子上,双手撑着桌子,放低视线:“我这些天脑子里都是你的事,讲真的,我真想不明白你嫁给沈隋鸣到底图什么,你们两家的生意互不干涉,你为什么在他面前要这么卑微?”
盛许抬眸跟他对视:“我怎么卑微了?那些媒体乱写也不是一天两天,圈子里谁不是深受其害。”
秦忆扯了下嘴角,歪过头冷笑一下:“是嘛,你看看沈隋鸣在干什么。”
盛许的视线越过秦忆的肩膀,目光所及之处,沈隋鸣和许嫣然面对面站在一起,两人虽隔着安全距离,但许嫣然不知为何忽然掩面而笑,看起来似乎是沈隋鸣说了什么有趣的事。
周围想搭讪沈隋鸣的生意人不敢上去打扰,各自聊着天,时不时往两人的方向瞥一眼。
盛许的瞳孔骤缩了下,其实这只是社交场合在正常不过的交谈,但落在沈隋鸣和许嫣然的身上,她觉得无比刺眼。
“他们上中学的时候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到了临江大学更是人人称羡,你还记得我们初二开学的时候,他们正读高三,学校音乐节的钢琴和小提琴合奏表演,照片现在还在临江一中的招生简章上。”
秦忆勾了下唇角,薄薄的眼皮一掀,目光玩味地看着盛许。
盛许感觉喉咙干痛,一句反驳他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她跟秦忆坐在台下,灯光聚焦在沈隋鸣和许嫣然身上,他们看起来无比契合,又遥远如云端的晚霞。
盛许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倏地,她对上了沈隋鸣移过来的视线。
她近乎慌张地躲在秦忆的阴影里,颇有掩耳盗铃的架势。
秦忆低下头,距离盛许的头顶不过几寸远,从远处看,他的吻仿佛落在了女人的发丝上。
沈隋鸣的眸子暗了暗,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咬了咬槽牙,珠玉般的喉结上下滚动,目光锐利如隼。
许嫣然跟沈隋鸣说了半天话,发现他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眼底的狡黠和窃喜藏不住。
“呀,那不是许许和秦忆吗?他们俩很久没见了吧,那两个孩子青梅竹马,中学的时候还被怀疑早恋请过家长。”许嫣然道:“我记得还是你替盛岚去找的班主任呢。”
回忆的丝线被勾起,沈隋鸣的脸色更难看了。
“我看他们俩还得聊段时间,不如一会儿的舞你先跟我跳,别打扰老朋友叙旧?”许嫣然对沈隋鸣露出个完美弧度的笑容,见缝插针道。